酷夏炎炎,火輪高吐,燋金鐵石。君瑛趴在玄蒼派山門前第八千一百塊石階上動彈不得,她剛從石階盡頭,第一萬兩千階上被人撞得滾了下來,渾身連撞加磨,不是淤青就是傷口,疼痛難忍,連呼吸都不敢大口,稍一用力便扯得腹部生疼,烈日當空,君瑛卻在全身發冷汗。
玄蒼派的幾位長老和弟子見狀急忙跑下臺階,衆人上前意欲將君瑛帶去療傷。
誰知君瑛卻推開他們的手,氣若游絲道:“要……要……拜師……”幾個字都道得支離破碎,分明馬上就要暈過去了。
玉龍長老心疼這個趴在石階上奄奄一息卻一心只想拜師的傻姑娘,急得直跺腳:"都這樣了,就別逞強了!明日再來拜師也是一樣的!"
君瑛擡了擡半開的眼簾,望向山門處,她的視線已無法聚焦,此時唯一沒有從山門處下來的玉虛長老在她的視野裡,高高在上,又那般遙遠,模糊得像一個虛晃的幻點,似乎隨時會消失。
更甚至君瑛已經不能確定,這個虛晃的人影究竟是不是她今日要拜的那位玉虛長老。
她只知道今日拜師與明日拜師是不一樣的,玉虛長老武功蓋世,從不輕易收徒,他從出師到現在門下也只收過玄,忠,伏三位弟子,今日能得拜此師全然僥倖之勢,如若錯過今日,來日,來日……恐再無來日,到時定要悔得腸子都青掉。
可這石階她是真的真的走不下去了,真的,疼。
明明一切都很順利的,君瑛體力甚好,一萬兩千階,從第一階走到最後一階,君瑛也只是微微喘了點粗氣而已。
按照門派規定,只要被長老選中,再走完這一萬兩千階,君瑛就能奉茶拜師了,可偏偏就在她剛踏穩最後一腳的時候,不知從哪裡躥出來個冒失鬼,把她本來挺順利的拜師路撞得個七零八落。
而此時這個冒失鬼正站在第一萬一千九百零七階上怔怔地望著她,不知所措。
只是君瑛已經顧不得抱怨和生氣了,她現在滿腦子只有一個念頭,拜師。
她開始吃力的挪動自己的手指,緩慢的爬上下一個臺階。
玉龍長老門下大弟子,也是所有弟子中最年長的那個,喚作昊緣的師兄,見君瑛要爬石階,伸手就要扶起她來。
君瑛停下動作,擡眼望向扶著她胳膊的昊緣師兄,吃力地說:"拜師……要……有誠意……"隨後望向那隻被扶住的胳膊,用眼神示意昊緣鬆手。
無奈,昊緣求助般地望向玉龍長老,只見玉龍長老皺著眉頭,嘆了口氣,隨即扭過頭去,向他擺了擺衣袖,昊緣這才鬆手。
一階……兩階……三階……君瑛一點一點的向前爬,正午的陽光不留情面,君瑛感到自己快要被高溫吞噬,大腦昏沉,意識恍惚,但她卻在昏沉的意識中努力地抓住了最後一絲清明,然後靠著這絲清明一直往上爬,雖然她的速度極慢,肢體已經感到麻木,中途卻一次也沒有停下來休息過。
她在往上爬的過程中無時無刻不想放棄,卻又在這無數放棄的念頭裡生出強烈的不甘。似乎被這份不甘驅使著,又或者是害怕自己一旦停下來,就不想再繼續爬下去了,君瑛終是又爬回到山門前,那第一萬零兩千階石階上。
師兄們趕緊端來茶水,還有兩位師兄幫忙半扶半架著她跪下來,君瑛顫巍的伸出雙手接住熱茶,敬茶,磕頭,拜師,禮成,然後一頭栽下去,徹底了失去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