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八七】艾歐尼亞之魂

艾歐尼亞的村莊與市鎮，如寶石般顆顆點綴在羣山之間，顯得靜謐而自然，崔斯特一行四人就跟隨著卡爾瑪，走在起伏的山路上。

日頭漸漸升起，卻因爲繁茂叢林的緣故，溫度並不叫人覺得難過。

“你是艾歐尼亞和平的守護者？”崔斯特問道，“這是……一個官方的身份嗎？”

“也是，也不是?！笨柆數?，“他們更多會管我叫做‘天啓者’，或者是……艾歐尼亞之魂。”

卡爾瑪並不知道自己是從何而來的。

不同於一般的人類，她似乎在自己有記憶的時候，便已經是個思想成熟，思維敏捷的成年人，而且她似乎也沒有父母兄弟，或者說沒有任何一個跟她有血緣關係的親人，她就像是一個憑空冒出來的人，可連她自己都說不清楚，她究竟是從什麼地方來的。

然而卡爾瑪知道，自己是特別的，人們常說“意志力”“心靈的力量”，然而唯有在她這裡，“心靈的力量”成爲了一種真實的有形有質的力量，她可以操控這種力量，化爲實體時，那力量是以魔法爲媒介的青碧色光波，而當她念起艱深的“梵咒”，這種心靈的力量就會得到更好的強化。

只是，卡爾瑪的人和她的異能一樣，不曾顯山露水，與生俱來的低調與內斂，讓她沉默的在山谷中的村莊裡生活了數十年。

艾歐尼亞本就是個奇人隱逸之地，因此縱然卡爾瑪幾十年容貌不改，倒也沒有人過多的留意她，再加上艾歐尼亞僧侶衆多，他們所重視的無非是靈性與修行，更沒有人會去管這些閒事與雜事。

李青算是那些僧侶中，非常特別的一位。

李青生活起居的村莊，距離卡爾瑪的住處並不遠，只不過也還是要翻過兩個山頭才能到達，他住的地方，可以說是艾歐尼亞最靠近大海的地方。

卡爾瑪的內心，或許是傾慕李青的，只因爲李青身上除了那些僧侶所皆有的寬容仁厚，深湛修行之外，還有幾分男兒本應有的血性。

卡爾瑪與李青本來也不過是點頭之交，一個僧侶，無論怎樣，也不會與女子太過親近，可是這一日，卻是李青主動跑到了卡爾瑪家門外。

“你現在忙麼？”李青問，“有沒有時間和我說幾句話？”

卡爾瑪愣了一下，有些驚訝，有些歡喜，她開門把李青迎進來：“什麼事情？”

“我問你，若是有人拿著武器來到你家門口，你該如何做？”李青在卡爾瑪屋內客廳的茶幾前坐下，直截了當的問道。

這個問題，又讓卡爾瑪愣了一下，不過她還是思忖著回答道：“我會先思索他的來意，而若是我認爲他懷有惡意，那我也不會眼看著他闖入我的家。”

李青點了點頭，笑了笑道：“那我問你，若是僧侶們看到有人拿著刀槍劍戟來到寺廟門前，他們會如何做呢？”

“他們……”卡爾瑪沉吟了一下，道，“他們應該會正襟危坐，口誦經文，冷眼而觀。”

“是的?！崩钋嗳粲兴嫉牡?，“僧侶修行之人，注重靈性與超然，這樣的心性自然令人敬佩，只是若放在戰火紛飛的俗世，未免便……”

說到這裡，李青笑了笑，沒有再說下去。

“未免便怎樣？”卡爾瑪問道，“你這話說的……艾歐尼亞又如何是俗世？”

“我也不過是隨口問問而已?！崩钋辔⑽⑿Φ?，“卡爾瑪，你可要保持這份心思?！?

說完這句話，他站起身出了房門，沒有再多說什麼，卡爾瑪怔怔的倚在門楣看著李青的背影消失，眼神裡有些迷惑，也有些悵惘。

再一次見到李青，是在好幾個月之後了。

卡爾瑪也陸陸續續的聽說了一些傳聞，聽說西邊大陸上的鐵蹄想要東征，目標就是這一塊持久以來的靜謐之地，聽說他們派來的奸細已經在艾歐尼亞生活下來，只是這一切都只是聽說。

聯想到李青曾經說過的，卡爾瑪也去找過自己所在村莊的僧侶，只是那些僧侶們有著那樣高的修行與身份，又如何會重視一個默默無聞的女子之言。

“你要相信，和平教化是最好的生存方式?！蹦觊L一些的僧侶對卡爾瑪道。

“可若是敵人拿著武器來到我家門前，難道要我用言語教化他嗎？”卡爾瑪質問道。

“戰鬥即要流血，流血即是罪孽。”僧侶道，“卡爾瑪，你在這裡生活了這麼久，心中爲何還會存有這樣的戾氣？不如多去聽一聽艾歐尼亞的山風鳥語，也許你的心境就會有所改變。”

“是。”卡爾瑪道，她告別了僧侶，回到自己的屋子，只是她知道，她絕對不是那僧侶所說的什麼“心存戾氣”，但究竟是什麼，她也不知道。

大概是這一天的傍晚，又是李青推開了卡爾瑪的房門。

幾個月沒見，卡爾瑪敏銳的發現李青臉上多了幾分風霜之色，只是他巧妙的用平靜的神情遮掩了眼中的疲倦，但卡爾瑪卻看得那樣分明。

“你最近在做什麼，看起來氣色很不好。”卡爾瑪問道。

“沒什麼。”李青淡淡笑了笑，“卡爾瑪，我這次來，是想拜託你一件事情。”

“你說吧?！笨柆數?。

“過些日子，倘若有個叫做格雷福斯的人來到艾歐尼亞找我，你便告訴他，一切都在我意料之中，請他不必歉疚。”李青道。

“格雷福斯？這個人……不是艾歐尼亞人吧？”卡爾瑪道，“你讓我告訴他的話……這些話是什麼意思？”

“他是我的一個老友?！崩钋辔⑽⑿Φ?，“我所告訴他的，自然是我們之間的私事。”

李青的語氣雲淡風輕，可是卡爾瑪卻從中感覺出了讓她不安的氣息。

“李青，你……你要做什麼？”

“我該走了?！崩钋鄾]有回答她的話，可是走到門口的時候，卻忽然轉過頭來道，“卡爾瑪，你還記得我問過你，若是敵人持著武器來到家門口，你該如何做嗎？”

“我記得。”卡爾瑪道。

“你記住，爲了家園，爲了愛人，你應當荷戟而戰。”李青一字字道。

“我自然明白，可是……只有我一人又有什麼意義？”卡爾瑪道，“所有人，他們所想的，都是用言語去教化……”

“他們會明白的?！崩钋嗟πΓ叱隽丝柆數姆块g。

那一夜，卡爾瑪被騷動聲驚醒，她奔出屋子，就聽到年長的僧侶在討論。

西方的軍隊入侵艾歐尼亞，已經焚燬了一座村莊，村民流離失所。

而那個不世出的奇才李青，爲了保衛自己的村民，也死在了大火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