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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春郊試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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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寒峭料暖呼呼的被窩裡香香地睡著一個小仙女。

人生第一爽利之事便是睡覺俗俚說得好:早早睡、晚晚起又省油光又省米睡覺時啥都甭管、一切免聽要什麼、有什麼想什麼、是什麼帝王仙佛隨心所欲正因如此娟兒很喜歡睡覺她唯一擔心的事便是夢裡太快活了以致自己一覺不醒。

軍師來了麼?、噓小聲些別吵醒她耳邊嗚嗚鳴叫似有飛蚊叮擾娟兒恨恨掩耳轉(zhuǎn)朝右側(cè)來睡。

她長得怪可愛的、是啊軍師的兩個徒兒就屬她天真蚊子如影隨形轉(zhuǎn)過了臉依舊嗡嗡擾響娟兒提起了棉襖蓋住了腦袋奈何顧此失彼蓋住了腦袋赤腳便露了出來感覺挺冷。正縮腳間突然腳趾熱熱的像是被叮了一口。

嘿你別摸她的腳軍師會生氣的、我是怕她著涼蚊子騷擾赤腳又叫又叮腳趾腳踝無處不叮似乎頗爲興奮娟兒腳趾掙扎驀地暴吼一聲:喔喔喔喔喔喔!

娟兒怒吼了反手抽出長劍凌空便是一斬嗡地大響過去半空飄下幾叢稻草悠悠盪盪落到了地下。

娟兒咦了一聲卻也清醒過來只見自己睡在一堆稻草上身上蓋著絲被四下卻堆滿了破舊雜物轉(zhuǎn)看後方卻有一座關(guān)帝爺?shù)纳裣裨瓉碜约核谝惶幤茝R中。轉(zhuǎn)看廟門外陽光普照卻已是正午時分了。

昨晚是元宵夜?jié)M城百姓提燈夜遊有的打馬吊牌有的擲骰子一個個通宵達旦不亦樂乎。娟兒卻甚命苦整夜都在尋訪瓊芳的下落也是她一路向北眼看安定門大開索性便來到北郊試馬最後還睡到破廟裡一夜好眠直至日上三竿才起。

北京別的沒有破爛廟宇最多近年天荒地旱朝廷把錢都拿去打仗了自是無錢修繕也是香火錢一年不如一年和尚道士便掛單到大廟裡以致於大廟愈大、小廟愈破便讓娟兒多了些棲身之所。

娟兒二十七八歲了自也不是第一日闖蕩江湖平日睡破廟、打野食自也熟門熟路。

她伸直了手臂正哈欠間卻又聽背後傳來細瑣話聲:軍軍師你來啦?

破廟無人哪來的說話聲?娟兒大吃一驚不待反身過來身子向前一滾長劍後掠一招倒卷珠簾守住了背心要害隨即使開飛濂劍雨劍風嗡嗡大響正要飛身起跳卻見背後一座高大神像正自俯望自己卻是關(guān)老爺了。

娟兒咦了一聲左右瞧望沒見到人影料來是自己睡迷糊了眼看關(guān)老爺還在望著自己忙還劍入鞘雙手合十虔誠拜道:關(guān)老爺在上弟子娟兒昨夜在此借住一宿感謝您的照護。

她盈盈拜倒只想許幾個願偏偏腦袋不好想了半天也不知該祝禱什麼正呆傻間忽見廟柱刻著一幅對聯(lián)正是青燈讀青史仗青龍郾月;赤面秉赤心乘赤兔追風。

一見赤兔二字娟兒歡容起跳喊道:大紅臉!大紅臉!你在哪兒啊?拎起了地下絲被急忙奔出殿外正喊間忽見一處破爛廂房門窗已落滿地的木屑稻草裡頭卻躺了一隻大紅臉暖呼呼地睡著。

娟兒撲了過去笑道:大紅臉!原來你在這兒啊!我還以爲你跑了呢。

大紅臉啡啡駭然驚嚇睜眼待見是無知少女來了便又閉上了眼呼呼鼾睡。

娟兒罵道:日上三竿!還睡!快起來!快!揮手拍打揍兒子似的驅(qū)趕起牀聽得啡啡苦鳴大紅臉終於起身了砰地一聲撞到了廂房門楣。

大紅臉是一匹馬高頭大馬身長並同馬尾直達十二尺馬離地近乎一丈奔跑起來好似朝霞東昇不消說這是一匹赤兔馬。

看這赤兔無愧神駒之名尋常馬兒多是立著睡覺以免猛獸偷襲走避不及這赤兔馬仗著腳程快睡覺時卻是平躺橫臥咻咻打呼間不忘把腦袋枕上了稻草堆十分香甜。無怪會睡迷糊了。

娟兒昨晚深夜出城來到北郊試馬騎的正是這匹赤兔馬眼看它快逾閃電大喜之下便爲它選定一個神氣好名稱作大紅臉。娟兒俏臉紅興奮道:大紅臉我一會兒帶你去見瓊芳讓她羨慕羨慕你到時可得爭氣些喔。

大紅臉肚子餓了哪管瓊芳是誰?便走到院子裡聞聞嗅嗅偏偏滿地荒草不見蔬果心情自是苦悶卻聽娟兒笑道:貪吃鬼早曉得你餓了瞧這是什麼?大紅馬懶懶擡眼驚見娟兒手中紅亮亮的竟然拿了一隻蘋果頓時啡啡歡然娟兒笑道:別急先馱我回京吧等到了姊夫家愛吃多少就有多少。

翻上馬背將蘋果串到了劍上正要笑吟吟地指向南方忽然肩膀讓人拍了一記娟兒回頭一望驚見背後站了三隻鬼一隻青衣鬼一隻短頸鬼一隻暴牙鬼三鬼列作一行兀自陰森森地招手道:娟

鬧鬼啦!娟兒大哭呼救忙把長劍向前一揮喊道:快逃啊!蘋果現(xiàn)身紅馬狂似地狠追幾番奮力撲咬卻都還差了半寸不知不覺間便已奔出了數(shù)裡。

娟兒天不怕、地不怕最是怕鬼豈料夜路走多必碰鬼竟然真?zhèn)€撞鬼了?天幸自己騎的是追風赤兔一路騰雲(yún)駕霧蘋果也風雷電掣不住追咬間兩旁景物倒退而過連奔十餘里蘋果卻還是安然在前不遠也不近。

赤兔馬乃是神物料來鬼魂便會飛翔也是追之不及。娟兒餘悸猶存喃喃地道:方纔那是什麼啊?會不會是我眼花了?正放鬆間耳邊卻又聽到:娟

娟兒俏臉蒼白回頭去看驚見樹林裡竟飛來一隻青衣鬼不忘朝自己招手霎時淒厲哭叫:怎麼又來啦!大紅馬本已咬住蘋果正閉目啃嚼間突然屁股一疼讓娟兒刺了一劍吃痛之下哀聲悲鳴便又化作了一道紅電絕塵而去。

這隻赤兔馬天生反骨要它跑它便停令它緩它偏急只是無論如何反骨屁股痛還是知道的這會兒全奔馳但覺風勢狂暴捲起十丈塵煙宛如一道旋風娟兒卻還覺得不足兀自哭喊道:救命啊!鬼來啦!鬼來啦!

狂風撲面如刀赤兔馬全力奔馳四蹄若飛不過一眨眼時光便已來到一片曠野已距京城不遠娟兒認清楚了方位正要朝安定門而去卻忽然揉了揉眼咦了一聲。

放眼望去北城下一片旗海神策、神威、神恩、神德營帳層層迭迭連綿幾十里正中一座大營立著一面威武巨旗紅底金字上書勤王不知有幾十萬人在此。娟兒自是張大了嘴滿心駭然:這這是怎麼回事?

看昨晚元宵熱熱鬧鬧百姓夜遊萬戶祥和豈料一個晚上過去竟有大軍入城?正呆看間猛聽馬蹄隆隆百來匹快馬半路截來喝道:什麼人!

娟兒不單怕鬼也怕壞人大驚之下忙夾緊了馬腹側(cè)拉繮繩赤兔馬偏過了身子頓時斜行避開蹄下卻仍隆隆飛馳。背後傳來怒吼聲:還跑!快快下馬受檢!否則立斬無赦!

聽得壞人口氣兇殘娟兒更是俏臉蒼白霎時連催繮繩直朝安定門馳去只消能遇上一隊正統(tǒng)軍那是什麼也不怕了。

赤兔馬腳程快絕不過眨眼時光便已逼近城門口娟兒高聲呼救:快來人啊!快來人啊!城外有土匪啊!正喊間忽聽前方嗤嗤連聲無數(shù)箭羽橫空而來攔住了去路隨即四面八方涌上了無數(shù)騎兵已將娟兒團團圍住。

娟兒嚇得花容失色才曉得城門也被土匪盤據(jù)了眼看退無可退只能握住了腰間佩劍哪知手指一觸劍柄便聽刷地一聲幾百柄刀槍指住了自己直嚇得她雙手舉起顫聲道:不要一名兵卒奔上前來怒喝道:你是什麼人?爲何攜帶兵器、在此遊蕩?

來人兇神惡煞也似娟兒自是暗暗害怕低聲道:我我是小老百姓家住京城想想要進城去那兵卒喝罵道:大膽!下馬說話!赤兔馬極有靈性一聽主人受辱捱罵頓時激動不已啡啡狂叫間便欲上前衝殺娟兒忙拉住了它慌道:別動、別動。

雙方僵持起來娟兒不敢下馬卻也不敢突圍只縮在馬上抖衆(zhòng)兵卒慢慢縮緊了包圍赤兔馬卻是鼻中噴氣左蹄連連頓地只等著衝陣奪路。

衆(zhòng)兵卒使了個眼色霎時大喝一聲一涌而上娟兒尖叫一聲還不知該不該打架城外卻傳來一聲斷喝:且慢。砰地一聲炮響大批騎兵飛馳而來簇擁了一面軍旗號曰豹韜一名校尉策馬進前淡淡地道:姑娘你這馬很是稀奇打哪兒來的?

娟兒怯怯地道:這這是姊夫贈給我的那校尉哦了一聲道:你姊夫?他姓啥叫誰?娟兒低聲道:他姓伍雙名定遠。乍聞此言滿場兵卒都是爲之一驚人人交頭貼耳議論不休那校尉深深吸了口氣:你你沒玩笑?娟兒怯怯地道:沒沒有我?guī)熃闶秦W婷。那校尉越驚疑了忙駕馬回陣過不多時大軍向旁分開陣中行出了一員金甲大將神情一派威嚴沈聲道:你是伍大都督的家眷?

俗話說:官越大、臉越長眼看這人板著一張冷臉一張臉比赤兔馬還長了幾寸想來職級必高。娟兒小心翼翼點了點頭低聲道:是我叫做娟兒我我想進城去可以麼?那大將道:姑娘可攜有文碟符令?娟兒茫然道:沒沒有

那大將搖頭道:那可不行。便是伍都督親來也得有令牌驗身。煩請姑娘下馬隨我回營。娟兒見他說得威嚴自也不敢反抗正要乖乖下馬卻讓人握住了手低頭一看卻是先前那校尉來了他仰起了頭微笑道:姑娘讓我抱你下來吧。

娟兒低聲道:不不用了那校尉笑道:客氣什麼?看你的年紀也不是第一回讓男人抱吧?娟兒咦了一聲還沒來得及回話猛聽啡啡暴鳴赤兔馬怒了後足使勁一蹬聽得啊呀一聲慘叫那校尉滾了出去摔得鼻青臉腫。

***混蛋!兩旁兵卒暴怒道:正統(tǒng)軍要開戰(zhàn)了!大家上啊!一時刀光連閃腰刀長槍重戟紛紛出籠那赤兔馬卻也不怕便朝羣馬衝撞而去卻聽噹噹連響兵器一盪開面前多出了一名青年看他身穿黑袍腰繫紅帶雙手微微握拳卻是伍崇卿到了。

大紅臉遇險小紅臉立時現(xiàn)身娟兒大喜若狂正要出聲喊叫伍崇卿卻舉起了手示意她稍安勿躁隨即擋到了兵卒前從懷裡取出一張狀紙淡然道:這是兵部籤的文書允我等自由進出北門。請軍爺放行。

那金甲大將道:你又是誰?娟兒心下振奮正要爲崇卿吆喝姓名卻見他使了個眼色道:小人姓張是西域回來的鏢師馬上這位正是賤內(nèi)咱倆要進城辦點事盼軍爺給個方便。

那金甲大將察看狀紙沈吟道:通西鏢局?她怎說自己是伍大都督的家人?伍崇卿道:內(nèi)子身上有病腦筋有時不大清楚請軍爺們不必理會。

那校尉苦哼哼地過來了道:瘋婆一個有病早點去看大夫知道麼?伍崇卿道:小人知道。娟兒聽這幫男人把自己說得如此不堪自是心下惱火無奈身處險地有口難言也只能悶吞了。

那金甲大將點了點頭交還了文書道:管好你那口子京城裡嚴禁快馬奔馳要是踏傷了行人少不得吃上幾件官司。伍崇卿稱是接過道:多謝諸位。

金甲大將更不打話兜兒一聲率衆(zhòng)向東而去。城門守卒便行上前來喝道:還愣著做什麼?進去了!城下人潮洶涌又是人、又是車伍崇卿默默低頭一手牽著馬兒一手推開行人便領(lǐng)著娟兒進城了。

一夜過去京城竟變了一個樣看城門下人山人海出城進城都得受檢自是擠得水泄不通兩人一馬走幾步停半晌舉步維艱。娟兒怕自己惹禍只能乖乖坐在馬上不敢吭聲伍崇卿本就是少話的人便只默默牽馬前行。

好容易擠出了北門已至鐘鼓大街不復見受檢隊伍伍崇卿擡頭便道:姨沒事了。下來吧。話聲未畢卻聽娟兒大怒道:什麼沒事了?伍崇卿!誰是你的賤內(nèi)了?又是誰的腦袋不清楚?你給我交代明白!

眼看娟兒脾氣了伍崇卿便道:姨莫氣。這是權(quán)宜之計方纔若不這麼說咱們恐怕進不了城。娟兒怒道:膽小鬼看人家是勤王軍就成了縮頭烏龜!你還算伍定遠的兒子麼?

伍崇卿道:同是武人何苦相互爲難?娟兒大怒道:什麼武人?方纔那人輕薄我你都置之不理麼?伍崇卿自知理虧當即躬身歉然:是我不好。姨我扶你下馬吧。

正要攙她下來娟兒卻冷然道:你走開不許碰我。

伍崇卿自知叫不動她便取出一塊鐵牌送到娟兒手裡輕聲道:姨記得把這東西收好一會兒若遇上了官軍便讓他們查驗。知道麼?看他年紀雖較娟兒爲小說起話來卻是老氣橫秋直如大哥也似。交代了幾聲正要離開卻聽娟兒喝道:等等!不許走!哼地一聲便從馬背上縱了下來墜入崇卿的臂膀裡便讓他抱了個滿懷。

娟兒輕功高強上下馬背豈須外人攙扶?此時自是賣乖了。她倒在小紅臉的懷裡倚著他的雄壯胸膛任人勾抱腿彎兩人目光相對娟兒忽地俏臉飛紅想起賤內(nèi)二字忙掙扎站起嬌嗔道:好你個伍崇卿!方纔怎麼會在城門現(xiàn)身的?說!你是不是偷偷跟著我?

伍崇卿咳道:我有點事剛巧路過北門沒想撞見官軍圍人便過來察看。聽得官軍二字娟兒也緊張了忙道:對了對了這些兵馬是幹什麼的怎麼都跑進城裡了?

伍崇卿道:他們沒和你說麼?朝廷正在演軍。娟兒茫然道:演軍?爲何要演軍?

伍崇卿淡淡地道:要談這些軍國大事趕緊去問我爹吧。他怎麼說你怎麼聽便了。

娟兒什麼都談就是懶得談軍國大事便又哼了一聲道:別說這些廢話了快說你昨晚上哪兒去了?伍崇卿有些煩了每回他遇上了娟姨總要東拉西扯查案似的糾纏不清。隨口便道:我和朋友喝酒去了。娟兒心下懷疑哼道:什麼朋友?男的還是女的?伍崇卿拂然道:姨你吃飽了撐著?每日裡打聽這些事不覺得無聊?

娟兒大聲道:我就是無聊!快說你和誰喝酒了?正逼問間忽見伍崇卿的衣領(lǐng)豎起遮住了頸子倒似什麼新奇少爺打扮頗爲新穎。她瞧了瞧便提起腳跟掀領(lǐng)來看卻不覺啊呀一聲驚呼:你你怎麼傷成這樣了?

伍崇卿傷得不輕只見他頸邊裂開一道口子長達兩寸彷佛一條紅蜈蚣雖用勾線縫上了望來仍是猙獰可畏。她又驚又怕再看小紅臉的手腳或皮開、或肉綻竟也滿布傷痕新縫不久。慌道:崇卿!你你昨晚到底幹什麼了?伍崇卿道:我說過了我和朋友喝酒去了。娟兒大急道:胡說!喝酒怎能喝得一身傷?

伍崇卿道:喝酒時難免閒聊閒聊時難免吵架你說我是狗我罵你是豬反正大家一言不和這便打殺起來了。娟兒顫聲道:你你又惹事了可曾打死人了?伍崇卿道:放心在座有位朋友精通醫(yī)術(shù)只消人頭沒落地他都救得活。

娟兒出身九華門中多有前朝醫(yī)書學都學不完聽得伍崇卿稱讚外人醫(yī)道高明自是不樂意她哼了幾聲細細來看崇卿頸邊縫痕卻見針線細膩整整齊齊宛如女紅做工不覺愕然道:你你這朋友是個女的對麼?

伍崇卿嘆道:又來了。娟兒哼道:什麼又來了?我就是要問明白!快說!你的情人究竟是誰?是不是瓊芳?正追查間伍崇卿卻打了個哈欠看他好似一夜未睡神色困頓伸手拍了拍大紅馬突然雙眼圓睜愕然道:赤兔馬?

娟兒雙眼光大聲道:小子總算覺啦!忙摟住了馬頸歡容道:我跟你說吆我昨晚在羊市大街偷蘋果吃沒想這大紅臉就來乞食了還一路跟著我像是認娘一樣稀奇吧!娟兒只消高興起來總是嘮嘮叨叨沒完沒了。伍崇卿點了點頭:這就叫無巧不成話吧。

娟兒笑道:對對對姨還要問你一件事是不是有句話叫人什麼什麼馬什麼什麼赤兔的這話莫名其妙誰人能懂?伍崇卿卻似心有靈犀聳肩道:這話別問我去刑部問吧。娟兒茫然道:刑部?去那兒幹啥?那裡的人有學問麼?

伍崇卿本還要說聞得此言忽又默然道:說得也是。去了也是白去不過多灑幾滴淚罷了。他不再多言便把繮繩還給了娟兒道:姨路上小心我得先走一步了。

娟兒皺眉道:你要去哪兒?伍崇卿道:我整晚沒睡得找個地方歇歇。

娟兒大喜道:好啊我也正要回家呢來咱倆一齊走吧。拍了拍馬鞍道:上來吧。

崇卿小時最愛與娟兒並轡長大之後二人還不曾共乘一馬正要喚他上來伍崇卿卻是臉色微變道:姨你等等。

喝地一聲縱上了一座樓房娟兒暴怒道:又逃啦?要你共乘一馬是要你的命了?

看宋通明、祝康每日巴望著摟纖腰豈料讓崇卿同繮共轡卻鬧得落荒而逃?她越想越氣提起裙腳正要飛身而上伍崇卿卻又縱落下地。娟兒紅了眼眶大聲道:好啊有了相好姑娘便不要姨了!說!你到底和誰好了是瓊芳、海棠、還是崆峒派的黃巧雲(yún)

正吃醋間卻見伍崇卿四下張望八成想顧左右而言它忍不住惱火道:我和你說話哪!你究竟在忙什麼?

伍崇卿定了定神咳道:沒什麼只是方纔你背後有個影子像是在窺看你忍不住便過去查查。陡聽此言娟兒笑容僵臉色白身體寒驀地縱體入懷尖叫道:鬼啊!

伍崇卿咳道:姨快鬆手。咱倆這樣抱著讓人看了笑話。娟兒顫聲道:不行那鬼老是纏著我得借你的陽氣避一避。看伍崇卿多管閒事這會兒便遭殃了他無可奈何只得作勢抱了抱娟姨安慰道:別怕我查過了屋頂上空無一人。方纔八成是我一時眼花做不得準的。娟兒膽戰(zhàn)心驚道:真的麼?

伍崇卿淡然道:憑我的眼力天下有幾人瞞得過我?不信你回頭瞧瞧。

娟兒聽他說得神氣多少放心幾分當下小心翼翼回頭張望果見四下房頂空空蕩蕩唯有白雪靄靄哪來的鬼影?她鬆了口氣笑道:真是活見鬼了自己嚇自己差點嚇死哪。轉(zhuǎn)過身去正要誇讚小紅臉豈料背後道路坦蕩這少年卻又不見了?

娟兒狂怒道:又跑了?真把我當成傻瓜麼?二話不說翻身上馬喊道:伍崇卿!給老孃滾出來!赤兔馬腳程絕快雙眼一睞間便能奔出百尺誰知伍崇卿真能藏不知躲到哪去了娟兒氣憤不過便提起長劍自在街上搜查四罵:小紅臉你和瓊芳好了以爲我不知道麼?勸你快些出來否則我便把這事告訴你爹孃讓你這輩子永無翻身之日

她沿途叫罵騎的馬兒又高四下百姓自是大爲驚訝不知哪來的虎婆在此敲鑼打鼓尋漢撒潑?正圍觀間娟兒突覺背後一涼傳來陰森低喚:娟

鬼啊!娟兒雙手高舉大聲哭叫正要策馬逃難卻聽一人道:娟姑娘你還好麼?娟兒定睛急看來人兩尺美髯形貌清雋不是雨楓先生傅元影是誰?霎時飛身下馬縱體入懷大哭道:傅師範!有鬼跟著我!救命啊!救命啊!

傅元影不似伍崇卿那般魁梧抱起來單薄些只是這人脾氣好樣貌雅枕在懷裡別有滋味正比較間卻聽四下傳來嘻笑聲擡頭急看左右百姓指指點點八成把她當成了白癡娟兒臉上一紅還不及說話便聽傅元影道:娟掌門怎麼一個人在這兒?

聽得掌門二字娟兒俏臉更紅這纔想起自己已是一派之長如此當衆(zhòng)大哭逢得男人便抱日後傳入師姐耳中非殺了她祭祖不可。忙放開了人嚅嚅齧齧地道:原來是傅師範啊你你要去哪啊?怎麼也在這兒?傅元影道:我剛從北門進來這便回紫雲(yún)軒。

娟兒支支吾吾滿面暈紅忽又想到一事忙道:對了對了你找到瓊芳了麼?

傅元影道:找到了她在楊五輔家中。娟兒大喜道:她在楊家?她她什麼時候和楊肅觀混熟的?傅元影道:這就不曉得了。反正楊大人託人傳話說少閣主昨夜去了他府上甚是平安。

昨夜瓊芳負氣離家不見蹤影驚動國丈府的老老小小聽得瓊芳人在楊家娟兒自也放下了心事只不知她是何時與楊家上下結(jié)交的倒是值得查上一查。正想間街上忽又奔過一隊快馬聽得爲軍官喝道:讓路!讓路!

傅元影拉住了娟兒將她帶到了一旁轉(zhuǎn)看隊伍旗幟見是北平這回卻是姊夫麾下的北關(guān)四鎮(zhèn)來了娟兒喃喃地道:怪了怎麼軍馬都進城了?到底怎麼啦?

傅元影道:說是演軍卻也不像。究竟內(nèi)情如何你恐怕得去問伍爵爺了。娟兒嗯了一聲道:傅師範你會怕麼?

傅元影輕輕地道:正統(tǒng)朝也有十年了要垮早垮了豈能撐得到今日?

活在這風雨飄搖的年頭誰沒見識過一些大事、誰又沒有自己的故事?娟兒難得沉默她低頭想著自己的心事又聽傅元影道:娟姑娘城裡有些亂我看你還是早些回府吧。免得你師姐擔憂。娟兒哼道:我?guī)熃愣嗝Π±瞎鹤印⑴畠簶訕右o哪來心思記掛我?

傅元影笑了笑道:什麼話?似你這般好姑娘天下誰不記掛?這話一說娟兒立時低下頭去臉上微紅心裡卻甜甜的甚是受用。

面前的傅元影不是普通人他是華山門下第一美男子年輕時與寧不凡、古夢翔、呂應裳並稱爲華山四少四人中以他脾氣最好長得也最俊不知多少*婦女愛著他只是這人卻也古怪平日只將妻兒藏在京郊不見外人。娟兒認得他雖久卻也沒見過他的妻子。

二人牽著馬自在街上走著娟兒忽道:傅師範你老婆長什麼樣子啊?什麼時候讓我見見?傅元影笑而不答徑道:娟姑娘你要回都督府還是隨我去紫雲(yún)軒?娟兒道:我我想去找瓊芳。傅元影微笑道:也好那你先和我走吧吃過早飯再去。

娟兒大喜道:好啊!傅元影爲人最是周到當下託著娟兒的腰將她扶上馬背去了。

正要替她牽住繮繩卻不由咦了一聲:這是赤兔馬?

娟兒最愛便是這句話一時眉花眼笑道:是啊我這就是赤兔馬厲害吧?傅元影微笑道:真難得了。這是伍爵爺贈給你的?娟兒哼道:我姊夫最小氣了哪會送我東西?正要出言埋怨幾句卻又想起了正經(jīng)事忙道:對了對了你老婆叫什麼名字快跟我說吧。

傅元影忍不住笑了搖頭道:娟姑娘內(nèi)子只是個鄉(xiāng)下人上不了檯盤的。娟兒更好奇了:你老婆是鄉(xiāng)下人?真的假的?她姓啥名誰?你怎麼識得她的?你倆有孩子麼?

連珠炮的問話中卻見傅元影駐足下來道:峨嵋山的人。

娟兒咦了一聲:什麼?你老婆是峨嵋派的?傅元影伸手一指道:看那兒。娟兒順著指端去望街邊竟倒了幾名漢子都是四十來歲年紀或趴或躺身上卻都帶了劍一柄柄形制狹長赫然是峨嵋山的佩劍。

此地已過鐘鼓大街一無軍卒、二也沒什麼百姓誰想地下卻躺了幾個峨嵋門人。娟兒驚道:這些人怎麼了?被殺了麼?想起城內(nèi)大亂自己又遇鬼心下立感不安正要下馬察看卻聽嘔地一聲一名漢子吐出了大堆穢物嚇得赤兔馬人立起來其餘漢子聞得臭味便也一一趴倒在地開喉傾吐一時大街上嘔聲此起彼落蔚爲奇觀。

娟兒張大了嘴:這些人喝醉了?傅元影掩鼻道:是。世風日下什麼武林敗類都生得出來娟兒皺眉道:這這峨嵋不是門規(guī)森嚴麼?什麼時候這般胡鬧了?傅元影道:昨夜是元宵想是放縱了些。怪不得人家。

峨嵋山分佛道兩宗佛門便是四大名山之一的報國寺至於武林裡慣稱的峨眉派則是位列七十二洞天之一的虛陵太妙洞天掌門姓嚴名鬆乃是武林裡的老字號沒想徒子徒孫卻成了這個德行。

娟兒是九華弟子傅元影是華山長老都與峨眉上下無甚交情看了幾眼正要掉頭離開卻聽遠遠傳來說話聲:賊廝鳥你親爹這話聲說不出的怪異非但不男不女甚且辨不出老少嘶嘎粗啞偏又高亢尖銳還帶著湖北嗓音娟兒咦了一聲:誰在罵人?

放眼望去卻只見了一排醉漢嘔吐不止誰有餘力說話?偏偏罵聲不絕傳來卻又不見人影娟兒聽著聽不覺起抖來了顫聲道:又又來了麼?今日不知何故始終陰魂纏身正害怕間卻聽傅元影道:來瞧瞧是這玩意兒說話。

賊廝鳥你親爹你親爹、賊廝鳥!耳聽話聲益洪亮了娟兒微微好奇策馬跟上驚見地下倒了只八哥鳥搖頭晃腦歪歪斜斜一邊掙扎拍翅一邊罵著粗口好似喝醉酒了。正驚奇間傅元影卻又扶起了一名男子看他手提三節(jié)棍也是個吐得滿身的卻是湖北高手阮元鎮(zhèn)。

湖北阮家與華山是世交這阮元鎮(zhèn)更是弟子們口中的阮叔叔素有忠義門人之稱。眼見一人一鳥倒在地下酒氣沖天傅元影自也不能置之不理便拍了拍醉漢的面頰道:元鎮(zhèn)兄醒醒我是傅雨楓。那阮元鎮(zhèn)睜開醉眼瞧見了傅元影不置可否待見娟兒坐在馬上睜著圓圓的眼睛打量自己大腿頗爲渾圓動人。霎時啊地一聲撲了過去捧住娟兒的新靴子嗯嗯狂吻。

這阮元鎮(zhèn)俠名在外豈料醉酒之後竟成了啃腳狂徒?娟兒花容失色還沒來得及尖叫陡聽啡啡馬鳴赤兔馬已是勃然大怒想自己背上馱的東西全都留著自己用竟還有人想分一杯羹?提起前蹄便朝阮元鎮(zhèn)腦門踩下娟兒大驚道:別亂來要踩死人了!

轟地一聲地下踩出了一個窟窿天幸阮元鎮(zhèn)功夫不差便急急躲開了傅元影怒道:元鎮(zhèn)你搞什麼?一世俠名都不要了?

不要了不要了阮元鎮(zhèn)悵然若失呆呆望著娟兒的小腳嘆道:一世俠名百年英名全都是假的只有酒色纔是真的

賊廝鳥!你親爹!你親爹!賊廝鳥!那八哥鳥飛了起來興奮叫嚷一人一鳥搖搖晃晃站都站不穩(wěn)了傅元影道:元鎮(zhèn)你喝醉了走我扶你去歇歇。

阮元鎮(zhèn)嘆道:我沒醉我清醒得很雨楓勸你別再裝大俠了鬼來了、鬼已經(jīng)來了咱們快去嫖妓吧再遲就來不及了傅元影皺眉道:什麼鬼來了?聽得這個鬼字滿街峨嵋漢子竟也一個個相偕起身焦急道:快快快!快去嫖妓了!遲了就來不及了。

哈哈哈哈哈!阮元鎮(zhèn)突然仰天狂笑拔腿狂奔餘人也追隨在後一鑽入了小巷宛如失心瘋一般。

娟兒與傅元影都傻了不知這阮元鎮(zhèn)是借酒裝瘋還是撞見了照妖鏡竟然原形畢露了?娟兒暗暗害怕道:傅師範他他說什麼鬼啊神的是什麼意思啊?傅元影搖頭道:誰曉話還在口忽然神色大變左手緊握劍柄目光緊盯娟兒背後如臨大敵。

傅元影是華山劍士眼光厲害看他凝氣動殺定有所覺。娟兒哭喪著臉:傅師範我我的背後有有什麼傅元影瞧望良久便放開了劍柄道:沒事我眼花了。

伍崇卿眼花傅元影又眼花世上哪來這許多眼花之人?眼看傅元影掉頭離去娟兒卻仍憂心忡忡她低下頭去理了理花裙忽見地下影子有些古怪凝目一瞧竟然多了一個頭!

這一驚非同小可娟兒駭然轉(zhuǎn)頭背後卻是空無一人低頭再看地下卻又是明明白白的兩個頭她掩住了臉慘然道:鬼來啦!

啊呀一聲尖叫指甲抓出痛得赤兔馬啡啡慘嚎霎時化作一道紅電隆隆馬蹄中趕過了傅元影眼見路盡頭有座大宅邸府門洞開便狂風似地撲了進去颼颼連聲撞開了竹林竹葉啡地一聲躍過假山娟兒也慘叫一聲頭下腳上地摔了出去。

九華掌門身價在此一刻只見她半空一個迴旋轉(zhuǎn)回了頭上腳下膝間微屈雙臂略開便如小仙女般輕巧落地。她提起袖子擦了擦冷汗喘道:嚇死人了整日鬧鬼

正害怕間忽然背後讓人拍了拍地下影子更又多了一個頭霎時怒嚎道:和你拼了!拔劍而出一招倒卷珠簾正要將惡鬼斬爲兩半?yún)s聽背後傳來慘叫聲:救命啊!

刷地一聲長劍揮了個空娟兒定睛急看卻見面前一人手提鐵掃帚彎身閉眼啜泣害怕豈不是華山墊底門生掃把福是誰?

陳得福人稱掃把福乃是華山玉清的掃地長工娟兒定了定神這才曉得赤兔馬慌不擇路居然闖入了紫雲(yún)軒。

瓊府是正統(tǒng)朝第一權(quán)貴世家宅邸自是遼闊無際身處院中入目所及盡是松濤竹林假山泉水深藏林中若隱若現(xiàn)可不過一牆之外便是繁華北京當真是鬧中取靜。

赤兔馬沒來過這等好地方自是東瞄西望四下尋找仙果來吃。娟兒也不去拉它了忙道:陳陳得福沒傷到你吧?陳得福也是驚魂甫定摸了摸自己的腦袋確信並未掉落方纔寒聲道:沒沒事娟娟姑娘你怎麼來了?

娟兒不好明說自己撞鬼便只靠在樹上擦汗喘息:我我還在找瓊芳陳得福嗯了一聲便也沒多問他上下打量大紅馬低聲道:這這是什麼馬啊個頭好大啊。心下好奇來到紅馬臀邊便想攀上去卻聽赤兔馬鼻中噴氣後蹄擡起一招回馬槍便朝小人物踢去娟兒大驚道:別亂來會踢死人的。

馬眼看人低看這赤兔馬果然驕傲自負絕不讓猥瑣之人騎乘眼看陳得福跌坐在地娟兒便安慰道:別難過我這馬是赤兔馬性子壞些。不是故意欺侮你喔。

陳得福訝道:什麼?這就是赤兔馬?走到大紅馬跟前茫然張望:不像啊。猛聽啡啡暴鳴赤兔馬人立起來便要將之踩死娟兒嚇了一跳慌道:別亂來!別亂來!

拉開了陳得福喘道:你你在竹林裡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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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單詞——

再接

陳得福低聲道:我的小黑犬不見了。娟兒訝道:小黑犬?那是什麼?陳得福怯怯點頭:我昨晚從紅螺寺?lián)旎匾粭l黑狗好生活潑誰曉得一覺睡醒它卻不見了我在竹林裡叫了它一早上它都不出來說話間擦了擦紅眼好似無限神傷。

陳得福人緣不好日常多與牲口爲伍娟兒自也深知忙道:別難過了我我?guī)湍阏野伞>陜浩饺諛缝吨烁螞r此時惡鬼纏身最須有人陪伴便攙著掃把福行入了竹林放聲高喊:小黑犬你在裡頭嗎?快出來啊!

竹林黑影幢幢幽靜深暗娟兒越喊越是小聲就怕有惡鬼竄出突然之間竹林裡傳來窸窣之聲綠影微動娟兒嚇了一跳便躲到陳得福背後顫聲道:什麼什麼聲響?

林間傳來低吼聲竟有野獸悲鳴不止似垂死、似痛苦說不出的難受。陳得福顫聲道:小小黑犬你怎麼了?撥開竹林狂奔而入娟兒害怕抖便也躡足隨行來到近處一看驚見地下趴了兩隻大花熊下頭那隻體型較小哀哀悲鳴上頭那隻身形巨大狺狺低吼目露兇光不忘咬住同伴的後頸搖動身子。

看這兩頭花熊黑白相間體型肥胖眼圈似給人揍了一拳頗爲憨厚可愛誰知竟也學人家猛獸大欺小?娟兒呆呆看著只見大的那隻興奮咆哮小的那隻無助可憐宛如師姐欺負師妹一時觸動了自己的心事忙俯身撿起竹子厲聲道:放開它!

大花熊毫不理睬身子搖得更快了耳聽小花熊悲鳴更烈娟兒大喝一聲舉起竹子便打突聽吼地一聲小花熊竟爾露牙猙獰咬住了綠竹嚇得娟兒倒退一步顫聲道:別誤會我我這是在幫你啊!

大花熊好似煩得很了斜目瞧了瞧娟兒轉(zhuǎn)身走開小花熊急忙追來在它身旁苦苦捱磨似在求懇什麼。陳得福也感覺驚奇了正要靠近細看卻聽小花熊暴吼一聲嚇退了陳德福隨即叼來了大批竹子放到大花熊面前二熊悶悶坐下握住了綠竹低頭猛啃。

好怪啊陳德福與娟兒瞠目結(jié)舌看這花熊乃是猛獸一類誰知居然學起和尚茹素真不知是何方異獸?正要近看觀察卻聽竹林間又傳來低聲喘鳴二人急急回頭去看又見了兩頭梅花鹿一隻體型較小倒於地下悲鳴一隻頭頂鹿角傲然壓住同伴興奮喘息。

娟兒皺眉迷惑不知紫雲(yún)軒的牲口爲何這般古怪?正猜疑間忽見四下百花盛開迎風而舞草地裡蝴蝶追逐樹上小鳥高歌嬉戲。娟兒啊呀一聲醒悟道:春到了!

元宵一過萬物迎春自也到了草木繁殖時節(jié)只見熊壓熊、鳥迭鳥、花追花個個滿頭大汗忙碌不休娟兒呆呆看著腳下慢慢進前忽然身邊傳來哀聲低鳴她嚇了一跳急忙回頭去看這回卻見到了一隻鐵籠子。

堅固的大鐵籠裡頭必然囚禁了什麼東西凝目來望卻見了一隻美麗大狗毛光色澤純白潔淨擡頭仰望自己似在求懇什麼。

汪!背後傳來狗叫聲娟兒咦了一聲轉(zhuǎn)頭去看只見鐵籠旁蹲了一頭小獸卻是小黑犬來了。

小黑犬目光直口涎橫流直瞅著鐵籠深處美麗白狗也是羞澀哀鳴似想出籠相會。娟兒噗嗤一笑自知可以做月下老人了當即道:掃把福快來瞧瞧你的愛犬真丟人呢。

說了幾聲不聞應答回頭一看驚見背後的陳得福目光呆滯也在癡癡望向自己眼神竟與小黑犬有些相似。娟兒顫聲道:你你想幹什麼?

立春時節(jié)萬物迎春小黑犬尚知節(jié)氣循環(huán)何況陳得福一個活人?掃把福顫巍巍地走近娟兒腳步急退砰地一聲撞著了鐵籠霎時籠門不請自開小黑犬歡撲而上美麗白犬也是含羞出籠陳得福更是敞開雙臂大笑奔來娟兒大駭?shù)溃鹤唛_!去!去!

正驅(qū)趕間猛聽一聲霹靂大吼場內(nèi)人獸全嚇醒過來娟兒回頭急看驚見竹林深處行來兩頭短毛猛獸長約五尺足掌粗壯。不由寒聲道:這這是藏獒

獒犬兄弟來了。父老相傳烏斯藏飼養(yǎng)神犬名爲藏獒雙犬連手足與獅虎匹敵最是厲害不過。兄弟倆行經(jīng)鐵籠突然見到美麗白狗頓時目光呆滯停步不動美麗白犬則是急忙轉(zhuǎn)頭深怕招惹惡犬。

小黑犬生氣了猛力吠叫死命驅(qū)趕惡犬兄弟。兩頭獒犬卻是嗚嗚低吼暗示好狗不擋路。眼看雙犬越逼越近這會兒便惱起了陳得福聽他大吼道:大膽!這是咱們的地盤!

反手提起鐵掃帚就著狗腦袋拍下猛聽吼地一聲藏獒張巨口咬住了掃把毛奮力一扯嚼了幾嚼當作雞毛般啃著。

都說狗眼看人低眼見獒犬目光殘暴陳得福怕了起來忙道:娟姑娘救命

正想藏到娟兒背後卻見一個苗條身影翩然遠走不是娟兒是誰?大事不好這下陳得福也只能向愛犬告別:小黑犬性命要緊你你自求多福吧靠山紛紛垮臺小黑犬悲鳴一聲自知大勢已去正要倉皇逃命卻見藏獒兄弟包圍了美麗白狗舔舌興奮不懷好意。

小黑犬驟然停下汪汪幾聲奮勇奔回陳得福大驚道:傻子!不要亂來啊!汪地一聲獒犬兄弟露牙猙獰飛撲而上將小黑犬咬在地下當作破布袋啃著。陳得福大驚大悲喊道:娟姑娘!救命啊!喊了幾聲卻遲遲不見人影只能大喊道:九華掌門!快救人哪!

掌門二字一出娟兒也紅著臉回來了想她是一派之掌與少林靈定、武當元易、峨嵋嚴鬆同爲正派腦倘使打不贏一條狗日後如何在武林裡立足?刷地一聲拔劍出鞘大聲道:大膽雙犬!以爲我小時候被狗咬過便還怕著你們麼?快放開它!

獒犬狺狺低吼目露兇光娟兒哼道:幹什麼?比眼睛大麼?告訴你一會兒我若生起氣來你們便要被殺了你倆若是死了你們的爹爹媽媽豈不傷心?爺爺奶奶又怎不掉淚

眼看娟兒嘮嘮叨叨滿口廢話也不知打是不打。陳得福又驚又氣就怕小黑犬要歸天了正慌間忽見竹林裡走出一對巨獸正是花熊夫婦出來蹓躂了忙放聲呼救:來人啊!救命啊!

乍見狗只打架花熊夫婦頗爲好奇便來駐足旁觀。獒犬兄弟心生不滿不過低吼一聲便嚇得花熊夫婦滾跌在地好似毛球相擁。陳得福嘿地一聲沒料到又是個中看不中用的正情急間忽見林裡擱了幾隻大鐵籠想必養(yǎng)了厲害角色忙飛奔而去將籠門一腳踹開瞧瞧能否起死回生。

吼吼吼!籠中傳出霹靂吼嘯籠中行出龐然大物腦袋大如水缸身長十尺血盆巨口腳掌徑如海碗兀自長了滿頸鬃毛不正是傳聞中的佛國猛獅!

國丈府裡地靈人傑有仙鶴、有孔雀、有梅花鹿另有吃竹子的大花熊都是祥瑞之物卻不知爲何養(yǎng)了吃人獅子?眼看猛獅出陣花熊夫婦魂飛天外拔腿便跑其直追赤兔馬。娟兒也急急攀上了竹林一路跳著走陳得福則嚇得昏暈在地一問三不知。

低吼聲中獅子成羣結(jié)隊而來先聞了聞地下的陳得福又舔了舔鐵掃帚隨即目光一轉(zhuǎn)瞧見了兩頭獒犬霎時排開陣式轉(zhuǎn)瞬將獒犬兄弟包圍。

全場共有八頭猛獅一頭公三隻母另還有四尾幼獅即使嬰兒年紀個頭也與藏獒相當。強敵到來獒犬兄弟卻也不怕自管放開了小黑犬怒目而視獅羣也是利爪全開這兒威武昂藏乃是佛國神獸那裡卻是驍勇善戰(zhàn)萬犬之王雙方相互對峙各自低吼示威隨時暴起難。

吼、嘶兩邊吼了半天忽聽遠處傳來喊叫:小福、小喜吃早飯了。

聽得這個福字陳得福睜開雙眼正要高聲答應卻聽汪汪兩聲藏獒兄弟搖起了尾巴歡喜掉頭而去。

獅羣獲勝了此乃不戰(zhàn)而屈人之兵王者之風也。陳得福大喜過望正想上前致謝卻見八頭獅子還盯著兩隻小東西舔舌垂涎想來也要吃早飯了。

可憐的小黑犬甫脫狼吻、又入虎口以一敵八情勢竟比適才還兇險。美麗白犬嚇得颼颼抖動彈不得。眼見獅羣益逼近小黑犬咆哮一聲飛撲而上美麗白犬則是掉頭就跑聽得汪地一聲獅爪拍出小黑犬倒飛而出撞於樹上如爛泥般摔在地下再也不動了。

小黑犬!陳得福大驚大悲也是犬馬戀主顧不得危險一個健步奔出抱住了小黑犬反身便跑。獅子見獵物竄逃頓時怒吼咆哮直追而來。陳得福受驚哭喊:救命啊!

正危急間聽得馬蹄隆隆聽得一人喊道:抓緊我!擡頭急看一人胯著赤兔馬直朝自己奔馳而來卻是恩公來救命了陳得福大哭道:乾孃!話聲未畢已讓娟兒攔腰抱起聽她頻頻吶喊:大紅臉!快跑!快跑!

獅子分頭包圍而來赤兔馬縱使天生反骨也知道要逃命了。剎那間邁開四足一路騰雲(yún)駕霧飛出了竹林。二人一馬正喘息間忽聽一人道:搞什麼?居然在院裡騎馬啊?

娟兒回頭急望只見身旁有座房舍一名矮胖老者手上拿著油條、赤足散正是華山雙怪之一的肥秤怪陳得福大哭道:師伯祖!快來救命!有獅子追著咱們啊!

肥秤怪愣住了隨即放聲大笑:國丈府裡有獅子?當我是傻瓜麼?娟兒驚道:真的有!就在竹林裡!肥秤怪打了個哈欠走入竹林喊道:獅子在哪兒啊?快出來讓我瞧瞧吧。

吼地一聲一頭公獅半空撲來直嚇得他魂飛天外忙竄入屋中慘叫道:師弟快逃命啊!大獅子來啦!房舍裡傳來算盤怪的笑聲:國丈府裡有獅子?當我是傻瓜麼?

咆哮之中八隻獅子追入了屋中但聽房裡轟轟震響間雜獅羣怒吼、雙怪慘叫料來性命不久長了。

雙怪人緣不好死了也是活該。仗著兩個老的投身喂獅少男少女便脫身了。陳得福抱著愛犬眼見它奄奄一息渾身是傷不由哭道:小黑犬都是我害了你對不起

娟兒罵道:哭什麼?有我這個九華高手在此還怕沒人治病?藥材收在哪兒?快帶我去找!

陳得福愕然道:你你會醫(yī)術(shù)麼?娟兒拂然道:忘了我是誰麼?我可是九華掌門啊!

陳得福嚅嚅齧齧雖不知此言是真是假但總之死馬當作活馬醫(yī)也不失爲一條生路忙道:西院有座庫房咱們門裡寶貝都收那兒。應有藥材可用。娟兒道:走!快帶我去!

二人翻上了赤兔馬奔過了花圃已見一片紅磚房陳得福忙道:看就是這兒了。

近幾年西北亂事頻仍華山上下怕給戰(zhàn)火波及早將門中珍寶移送京城安放便就近收於國丈府。娟兒放開了赤兔馬任它在院裡遊蕩自朝庫房奔去只是大門上了鎖連推帶撞卻還打不開。她嘿地一聲正要提劍斷鎖陳得福忙道:別亂來後頭有路可以進去。

奔到了屋後只見陳得福踢開木板現(xiàn)出了一處狗洞。娟兒訝道:這洞是打哪來的?

陳得福道:這是毒腳仙挖出來的。他腳癬爛得厲害有時晚間癢便會來庫房裡偷藥。

說著說便自行鑽了進去娟兒也隨行在後一路爬了進去。

鑽過了狗洞面前真是一座大庫房櫥櫃層層迭迭瓶甕雜物堆滿一地另有些古舊書籍陳得福指著木櫃:藥材都收在這兒你你快替小黑犬治病吧

娟兒見藥材琳瑯滿目人中白、人中黃、水丁香、太子參不勝枚舉也是怕錯用了忙道:等等我先背背口訣深深吸了口氣雙手合十低誦道:九華醫(yī)經(jīng)第一章、神農(nóng)百草舍命嘗靈丹豈在月宮裡、青草亦能治百傷丹桂熬煮紅花果、其效比如人蔘果

這九華龍吟閣過去位於地藏道場專與冥府作對號稱天下醫(yī)道之最自開派以來屢出聖手或自號醫(yī)神、或自稱鬼醫(yī)歷代無數(shù)經(jīng)書遺下娟兒接任掌門以來師姐便也命她背誦經(jīng)典以免絕學失傳至今已背了一大本神農(nóng)經(jīng)、一小本黃帝經(jīng)只消想起一條藥方必能使小黑犬藥到病除。

譏譏呱呱的誦經(jīng)聲中小黑犬氣息漸黯已要歸西了偏偏娟兒還在那兒神農(nóng)嘗百草從開天闢地時背起陳得福暗暗咒罵便自行開啓櫥櫃打算找些元神強心散來用。

華山過去是丹鼎八派之一門中自有丹藥古方雖比不上九華龍吟閣的手段卻也有些口碑。如治胃疼的華雲(yún)散、防傷風的養(yǎng)陰丸都算滋補名藥尤其這元神強心散得來不易據(jù)說是由靈芝、人蔘、何烏等藥材熬煮而成西北大戶人家多有備用傳說死人服用後也能復活半晌分派遺產(chǎn)後才死小黑犬若能服上一劑縱給煮成一鍋狗肉怕也能汪上幾聲。

翻箱倒櫃中元神強心散不知給收到了何處陳得福屢尋不獲眼看腳下有幾隻櫥櫃忙蹲身下來打開察看。

一股灰塵撲面而來陳得福不覺打了個噴嚏只見櫥櫃裡滿是雜物都是些鍋碗瓢盆破衣舊褲。好比天隱道人生前用過的筷子還有他種田時用過的鋤頭總之破銅爛鐵應有盡有。

華山是天下第一古怪門派當年天隱道人謝世也只留下一堆破紙並無一句遺言交代其後本門高手清查遺物卻驚覺廢紙裡藏了一套絕世劍法便是威震當今的三達劍長老們震驚之餘也是怕他另有秘笈流傳便將他的遺物一一收起不敢扔棄。餘波所及前代一切破爛也都給當成了寶貝棉褲、臭襪、夜壺全都珍而重之地收藏起來就怕引來外人劫奪。

武林裡便是這樣什麼破銅爛鐵都有秘密便扔出一塊狗屎怕也能引武林浩劫。

陳得福捏著鼻子拿起了一隻夜壺望外倒了倒咚隆一聲真滾出了一團黃屎雖已數(shù)百年了仍是臭氣熏天卻不知是天隱道人的遺物抑或是哪位高人所爲?

陳得福暗暗咒罵不知自己前輩子幹了什麼好事竟然投入了華山門下?忙將黃屎一腳踢開正要再尋丹藥卻聽汪地一聲小黑犬突然張開了嘴咬住了黃屎低喘滿足。

都說人之將死其言也善。看小黑犬命在旦夕依舊不忘本性陳得福嘆了口氣摸了摸小狗的腦袋自知這是它最後一點心願便也不忍阻止了。

正難過間忽聽門鎖輕響竟似有人進來了。陳得福嚇了一跳自知庫房乃是禁地不得擅闖便抱起了小黑犬藏到櫥櫃後頭。待要提醒娟兒她卻還在背誦經(jīng)書好似傻瓜一般。正焦急間屋內(nèi)腳步細細慢慢走進了一人低聲喚道:若林、若林你在這兒麼?

若林二字是呂師伯的號再聽這嗓音帶了濃濃的廣南腔豈不是呂家三兄弟的老孃謝嫣嫣到了?

這謝嫣嫣出身廣東鴛鴦門使一對判官筆外號廣南一枝花據(jù)說她學武天資極高少女時便威震廣南擊敗過不少成名高手。不但武功遠在父兄之上連呂應裳也自愧不如。若非當年出嫁生子斷了修行說不定早就與寧不凡、卓凌昭等人並肩成了天下第五大宗師。

當代女宗師現(xiàn)身隨時大開殺戒陳得福心下大驚正等著娟兒失風被捕屋內(nèi)卻遲遲不聞喝問打鬥聲。偷眼去看卻見屋角多了一隻大竹籠想來娟兒情急生智提起竹籠望自己身上一罩打算掩耳盜鈴一番。

都說傻人有傻福謝嫣嫣若有所思居然便讓娟兒矇混過去了她朝屋內(nèi)走了幾步低聲道:若林若林你在這兒嗎?我不生你的氣了你快出來啊

眼看謝嫣嫣脂粉未施外頭草草罩了件棉襖好似整夜未睡她喊了幾聲不聞應答想也知丈夫不在此間便又嘆起氣來:怎麼搞的到底去了哪兒難道在避著我麼

嘆著嘆忽又起嗔來:好你不肯回來那就一輩子別回來!不然看我怎麼對付你!

要作神仙眷屬先作柴米夫妻。只不知呂師伯又幹了什麼好事居然惹火了師伯母?

正呆看間忽聽腳步聲響大門裡又走進了一人那呂伯母頓時嬌聲哭喊:若林!正要飛身相擁卻聽門口傳來訝異聲:小嫣嫣?你怎麼在這兒?

陳得福躲在櫥櫃後頭雖沒見到來人的面孔卻也曉得是瓊府的家臣許南星否則呂伯母這般歲數(shù)誰敢稱她爲小嫣嫣?

謝嫣嫣見來人不是丈夫便又幽幽嘆了口氣細聲道:是你啊許大哥許南星皺眉道:小嫣嫣你來庫房做啥?謝嫣嫣忍淚道:人家在找若林。

許南星訝道:什麼?若林還沒回來?謝嫣嫣哽咽道:我等了他一整晚都沒見到人。翻來覆去睡不著眼皮又一直跳總覺得有鬼聽得這個鬼字屋裡竹籠微微抖天幸謝嫣嫣心有旁騖許南星又沒練過武功自也無人覺。聽得許南星笑道:你多心啦。若林昨晚是和官差一塊兒出門的哪能生什麼事出來?

呂伯母嘆道:許大哥清早嗩吶吹得好響西郊那兒還有鼓聲你都沒聽到麼?

許南星爽朗豪笑:放心那是演軍我早問過啦。呂伯母哼道:是麼?那何大人爲何帶著家當出城?許南星咦了一聲道:何大人出城了?這這我倒不曉得

自黎明以來京城異象頻傳又是西郊響嗩吶又是大軍過街頭稍有見識的莫不大感驚疑只是世人千百種有先知先覺者亦有後知後覺者至於不知不覺者便屬娟兒、許南星這類人縱使京城大火怕也以爲朝廷放了煙花美不勝收。

正說話間突聽門口一聲輕響這聲音來得無影無蹤之前全沒聽到半點腳步聲陳得福心下一醒暗道:傅師叔來了。

門口有人現(xiàn)身謝嫣嫣便也察覺了霎時激動哭喊:若林!你可來了!這回不顧一切縱身入懷緊緊抱住了門口男子嗚嗚哭了起來卻聽那人道:嫂子你認錯人了我是雨楓。

謝嫣嫣擡頭一看覺自己枕在傅元影的懷裡一時反而哭得更響了只縮在人家的懷裡哽咽嗚噎、挨挨磨磨想來是將錯就錯了。

好容易鼻涕擤了個乾淨謝嫣嫣總算也放手了。許南星迎了過來道:雨楓你可回來了找到少閣主了麼?傅元影嗓音略顯疲憊嘆道:她在楊大人家裡。許南星微微一愣:楊大人?哪一位楊大人?傅元影道:中極殿大學士楊肅觀。

聽得楊肅觀三字謝嫣嫣頓時低呼一聲趕忙轉(zhuǎn)過身來料來有些興趣了。許南星低聲又問:少閣主還好麼?傅元影不願多說徑道:她很好。倒是國丈呢?起牀了麼?

許南星嘆道:他整晚都沒睡就是念著當年那些事唉我怕他病倒了便趕緊找龍精散來啦。

龍精散是道家聖藥相傳是蛇精虎鞭所提煉延年益壽、調(diào)養(yǎng)氣血最有神效。

料來國丈昨晚打了瓊芳自己也甚懊惱以致一夜未眠。

眼看許南星唉聲嘆氣還在爲這對祖孫擔憂。傅元影便道:許爺莫憂心我把事情的前因後果告訴了玉瑛她會出面調(diào)解的。許南星訝道:怎麼?你昨晚出門卻是去見玉瑛的?傅元影道:是穎在她那兒。許南星愕然道:穎去了紅螺寺?

傅元影欲言又止便搖了搖手示意他莫來多問。許南星察言觀色已知他有些難言之隱料來與蘇穎有關(guān)正想如何套話謝嫣嫣卻又啜泣起來了。

傅元影道:嫂子今兒起得早啊。謝嫣嫣哽咽道:什麼起得早人家也是整夜沒睡。

昨夜人人忙碌不只呂應裳夜半受詔傅元影也是深夜出門個個焦頭爛額。他點了點頭不置可否謝嫣嫣忍不住哭嚷起來:雨楓你都不問我爲何睡不著麼?

傅元影脾氣向來溫和便道:大嫂何故不眠?謝嫣嫣忍淚道:朝廷昨晚來了好多官差把若林請了走我看他整夜沒回家。心裡好怕雨楓你你可知道他去了哪兒?

傅元影搖頭道:對不住了我昨夜人在紅螺寺沒見到師兄。謝嫣嫣埋怨道:你倒好又去巴結(jié)皇后娘娘了自己的嫂子你都不理不睬跺了跺小腳轉(zhuǎn)過身去悄悄拭淚。

眼見謝嫣嫣亂使小性背身拭淚只等著男人過來安慰。陳得福看得寒毛直豎許南星也是呵呵乾笑那傅元影卻是個好脾氣的便道:嫂子莫要多慮若林是我華山大師兄武功智謀都是天下一流縱有什麼大事生出他也能全身而退。

謝嫣嫣哽咽道:那那要是他出事了呢?我該怎麼辦?傅元影安慰道:嫂子放心師兄若真出了什麼事自有我來照顧你們母子此節(jié)不必多慮。謝嫣嫣淚中含笑:你你可不能食言。竹籠子窸窸窣窣似有誰在暗暗笑許南星也是乾笑幾聲正要說話卻聽庫房外腳步急躁幾名家丁奔入門來嚷道:大事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許南星驚道:怎麼?走水了?謝嫣嫣則是顫聲道:怎麼?我老公出事了?衆(zhòng)人殷殷切切家丁們卻答非所問齊聲喊道:獅子跑出鐵籠咬傷人了!

聽得東窗事陳得福自是心下惴惴許南星卻笑了起來:胡說這幾隻獅子都是朝鮮國的貢品打小養(yǎng)馴不會傷人的。怎麼它們咬傷了誰?衆(zhòng)家丁忙道:華山雙雙那個仙。許南星愕然道:華山雙怪!他倆又幹什麼了?

衆(zhòng)家丁道:不曉得只知道獅子溜到他倆的臥房裡咬得房門都塌了。衆(zhòng)人齊聲喝采:咬得好!衆(zhòng)家丁慌道:許大人您您不去看看麼?許南星揮手喝罵:看什麼?沒聽過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這麼容易咬死還叫什麼華山雙怪?快滾了!

衆(zhòng)家丁無端捱了一頓罵只能悻悻離去。傅元影明白雙怪武功不弱幾隻大貓傷之不得自也不掛心便道:許爺這幾頭獅子是貢給皇上的?許南星嘆道:是啊皇上這幾年心情老是悶國丈怕他無聊便請朝鮮國的朋友運來了幾隻獅子打算獻給皇上玩兒。

國丈交遊廣闊年輕時遊歷四海自也認得不少海外奇人。傅元影沈吟半晌又道:對了載志武功學得如何了?許南星嘆道:學什麼?這世子是個紈褲的趙老五教他武功都似耳邊風一般至今還沒學上一招

傅元影道:這怎麼行?玉瑛昨晚吩咐我了說皇上傍晚要召見八世子恐怕要見識見識他們的本領(lǐng)許南星大吃一驚:怎地這麼快?不是說月底纔要比武麼?傅元影搖頭道:天威難測皇上心裡有何打算誰也說不準。

這幾年大臣一提立儲之事正統(tǒng)皇帝總是百般拖延硬是讓東宮大位虛懸著誰曉得立儲人選真?zhèn)€出來了皇帝卻又趕鴨子上架誰也不曉得他打的是什麼算盤。

屋子裡靜了下來許南星嘆道:不說了、不說了國丈還等著吃藥哪。開啓了抽屜自去找那龍精散陳得福大爲懊惱方知丹藥都收在門邊櫃子裡自己卻是找錯地方了。

瓶瓶罐罐叮叮噹噹許南星東翻西找不由長嘆一聲:唉人老了吃多少仙丹都沒用少閣主沒嫁國丈又老了咱們這個紫雲(yún)軒啊以後可不知要倚仗誰了

謝嫣嫣道:許大哥你怎麼忘了我兒子得禮啊?等他學成了三達定會扶持少閣主的。

許南星冷笑道:等他學成三達咱們的頭也白囉謝嫣嫣暴怒道:你說什麼?

許南星苦笑道:沒事、沒事你趕緊替你兒子找顆仙丹吃吧練功可以快些。謝嫣嫣信以爲真了忙道:什麼仙丹?哪裡有賣的?許南星呵呵笑道:能在街上賣的還能叫仙丹麼?

二人你一言、我一語始終沒個了局陳得福滿心焦急低頭去看小黑犬卻見這小狗頗爲耐命只把頭插在夜壺裡嘴裡還含著黃澄澄的乾貨一邊搖著尾巴頗見心滿意足。正驚訝間忽聽傅元影道:誰說世上沒有仙丹了?咱們?nèi)A山就有一顆『大金丹』。

陳得福心下一凜謝嫣嫣、許南星也齊聲詫異:大金丹?那是什麼?

傅元影道:相傳天隱祖師來山前一年我山長老因緣際會曾按古方提煉出一顆靈藥相傳此物色澤如金遂給暱稱爲『大金丹』以別於太行山的『小金丹』。

聽得金丹還有大小之分謝嫣嫣茫然道:你們?nèi)A山不是練劍的麼?什麼時候改煉丹了?

傅元影訝道:我山自古名列丹鼎八大派嫂子難道不知?謝嫣嫣臉上一紅過去老公說得口乾舌燥什麼丹鼎宗、隱仙宗她都當廢話來聽此時自是一問三不知了。

許南星聽得興起忙道:雨楓這大金丹有何神效?說來聽聽吧。

傅元影道:父老相傳大金丹又稱『太華金丹』與『青城火丹』、『大別黑丹』並稱爲『道統(tǒng)三丹』傳說服後可以洗盡凡胎得一甲子純金丹力。謝嫣嫣低聲道:純金丹力?那又是什麼了?

傅元影道:這是丹鼎宗的古神功過去僅見諸於典籍據(jù)說是希夷祖師所傳威力近於仙法。聽得仙法二字謝嫣嫣怦然心動想象三個兒子翱翔無極的模樣忙道:別說閒話了這大金丹藏在哪兒?咱們快找出來吧。

傅元影搖頭道:哪還找得到?早讓不肖門人偷走了。謝嫣嫣驚道:不肖門人?是陳得福麼?陳得福嚇得魂飛天外正擔心自己偷竊密寶間卻聽傅元影道:嫂子多心了。此物失竊乃是百年前的事情。據(jù)說行竊之人是一名童子只因武功低微飽受同門欺凌這才起意竊取大金丹打算服用報仇。

華山別無名產(chǎn)專出不肖門人謝嫣嫣哼道:該死的孽徒他讓誰欺凌了。傅元影道:我山流傳幾童謠其中一稱作『夜壺張』相傳便是這名童子所做。

聽得夜壺張三字許南星忙自告奮勇嚷道:我會唱、我會唱你不凡師兄年輕時也常哼著這童謠。當即自哼小調(diào):髒夜壺夜壺張人家蹲完我來擦、誰叫我是夜壺張。

聽得歌詞人人都懂了方知這童子爲何恨極滿山門人卻原來是這個道理。

陳得福聽著夜壺張三字忽然心念一動撇眼去看只見地下倒了一隻千年夜壺夜壺旁睡倒了一隻小狗雙眼緊閉口吐白沫身上也漸漸散金光。正驚疑間又聽謝嫣嫣道:原來還有這等怪事後來呢?那弟子報仇了麼?

傅元影道:人算不如天算這弟子才一偷走靈藥便讓長老們抓住了同門逼問金丹的下落他卻抵死不招其後長老們翻箱倒櫃也是遍尋不見不知他把大金丹藏到何處去了只能將這名弟子囚禁在後山裡從此這大金丹就成爲我山第二大懸案至今未解。

第二大懸案?謝嫣嫣茫然道:那那第一大案是傅元影道:三達之謎。

衆(zhòng)人聽罷之後都感扼腕痛惜沒想好好的靈丹妙藥就此下落不明可別是給狗吃了纔好。陳得福則是欲哭無淚捧起夜壺探頭入內(nèi)瞧瞧裡頭有無殘存之物。

聽得華山門中還有這許多典故衆(zhòng)人莫不嘖嘖稱奇還待閒聊幾句門口卻又奔來了一名家丁氣喘吁吁地道:許大人你你快來許南星怒罵道:又怎麼啦?老虎出籠來了?

那家丁喘道:外頭來了幾名軍爺說要請國丈上紅螺寺一趟你快出來看看吧

許南星愕然道:軍爺?那家丁道:是正統(tǒng)軍的鞏師爺他說城裡有點事要請文武官員即刻前往紅螺山共商大局許南星咦了一聲便朝傅元影瞧了瞧道:雨楓你你陪我來吧傅元影道:請許大人先應付一陣我一會兒便來。

許南星見拖延不得便急急走了屋裡便剩了一個謝嫣嫣正等著她告辭離開哪知這女人卻哼著歌兒自在庫房裡搖搖擺擺不知想幹些什麼。

傅元影咳道:大嫂還有事?謝嫣嫣嗯了一聲不再哼曲了只低下頭去理了理秀似想說什麼卻又說不出口。

這下連陳得福也納悶了他從櫥櫃縫隙裡偷看只見師伯母站在門口神色幽幽行徑怪異費人猜疑。傅元影道:嫂子你若沒別的事可否請你迴避片刻我有些本門事情待辦。良久良久忽聽謝嫣嫣低聲道:雨楓我求你的那件事你你考慮得如何了

傅元影嘿了一聲拂然道:大嫂你別再舊事重提此事觸犯門規(guī)我如何做得!

陳得福眨了眨眼不知師伯母有何請求卻爲何觸犯門規(guī)?正迷惑間那竹籠子卻又微微一動想來裡頭的人有些興奮了又聽謝嫣嫣哽咽道:雨楓你你這人就是這般古板你再這般推拒休怪我找若林說去傅元影淡淡地道:找誰說都一樣總之傅某不能答應。

謝嫣嫣淚流滿面大聲道:傅元影你你好可惡!嗚嗚哽咽中旋即轉(zhuǎn)身狂奔頭也不回地走了陳得福心下納悶還在猜想間卻聽傅元影拍了拍手道:都出來吧。

陳得福駭然不已看傅師叔何等武功不費吹灰之力便已覺了自己正要爬將出來卻又觸到那隻夜壺凝目一看小黑犬卻不見了地下只留下一攤狗尿主人翁已不知去向。

陳得福福至心靈忙趴到了狗尿旁正想瞧瞧是否殘留藥性卻聽師叔道:得福。

眼看師叔還在等著自己只能乖乖出來垂道:弟子在傅元影笑了笑道:娟姑娘你也出來吧。竹籠颼颼抖道:我我什麼都沒聽到你你別找我麻煩

傅元影皺眉道:聽到什麼?竹籠寒聲道:你你和呂家嫂子的事我不會說出去的你放我一條生路吧傅元影微微一愣沈吟片刻醒覺過來忍不住失聲而笑他掀開了竹籠笑道:娟姑娘沒事多練點武功別老是胡思亂想的。

竹籠裡現(xiàn)出一名女郎正是娟兒了她俏臉微紅道:我我說錯了麼?那那呂家嫂子何事求你?陳得福忙道:是啊還觸犯門規(guī)呢。

傅元影笑而不答提來一隻包袱交到陳得福手裡道:別胡說了來替我看好這個。

陳得福從小打雜深受長老器重眼看粗活來了便伸手接過包袱忽道:啊呀好沈哪。手一抖包袱便已落下娟兒眼捷手快忙替他接住了低頭來看卻見這包袱以油布裹成望來頗爲眼熟忙道:等等這這好像是蘇穎的東西是麼?

傅元影咳嗽一聲道:是。陳得福驚道:什麼?這是掌門師兄的東西?他他自己爲何不收著啊卻要交給我?

傅元影欲言又止並不來答只把目光望向娟兒希望她能自行避開。

武林中人最重門戶機密若是尋常江湖人物在此聽得他派隱私早已遠遠走避孰料傅元影看了半晌娟兒卻是一臉茫然:你怎麼不說話了?我還等著聽啊。陳得福也道:是啊師叔別賣關(guān)子了快說吧掌門去哪兒了?

眼看娟兒猛眨眼睛陳得福也是一臉納悶傅元影鬥不過這兩個傻子只得嘆了口氣:好吧告訴你們也無妨。穎昨夜出事了。二人異口同聲驚道:什麼?出事了?

傅元影道:他從萬福樓跳下來摔斷了一條腿。陳得福駭然不已:怎會這樣?師叔咱們快去找他啊!正要急急奔出卻讓傅元影攔住了:放心你師兄現(xiàn)在紅螺寺平安得緊。

陳得福喃喃地道:紅螺寺?他去那兒幹啥?傅元影道:這你就別管了。反正他人在紅螺寺由玉瑛親自照料。娟兒最愛多管閒事便又起疑道:誰是玉瑛啊?

傅元影自知失言便只咳了一聲不再解釋。陳得福卻還連連追問:師叔萬福樓好高的啊穎師兄幹啥跳下來?可是要試輕功麼?娟兒呸道:傻子萬福樓多高連我也不敢跳蘇穎哪有這膽子?陳得福茫然道:那他爲何跳樓?可是喝醉酒了麼?

二人你一言、我一語便又胡說八道起來。傅元影煩悶道:都別說了總之你師兄受了傷暫且不會回來這段時日裡你得替他看好這個包袱。陳得福聽他吩咐得鄭重自也不敢胡鬧了忙道:師叔這這裡頭到底放了什麼啊?傅元影道:三達劍譜。

陳得福皺眉道:三達劍譜他喃喃忖忖突然大驚起跳:三達劍譜!

智仁勇三劍謂之三達此乃華山一脈武學之所繫干係重大之至。傅元影斜了娟兒一眼輕輕作咳娟兒再笨十倍也曉得要閉嘴了顫聲道:我我不會說出去的。若違誓言教我下輩子投胎變小狗還待瞎扯陳得福卻已跪了下來慌道:師叔三達劍是本門絕學弟子武功低微看不住東西您您去找毒腳仙他們吧

傅元影搖頭道:不行。這本劍譜除開穎一人就只能由你保管。陳得福愕然道:爲什麼?娟兒也急急來問:是啊爲什麼啊?傅元影道:這是你師父的吩咐。

聽得這是寧不凡的意思娟兒自是吃了一驚陳得福也是滿面訝異心念微轉(zhuǎn)間不由恍然大悟:對啊這劍譜不交給我保管卻要交給誰呢?

三達劍譜博大精深自現(xiàn)世以來從不禁門人私下習練孰料數(shù)百年以降弟子瘋得瘋、傻得傻都爲此物所害。長老們於是定下一個規(guī)矩弟子若非天資過人絕不許私練三達。只是滿山弟子人人自負誰肯自認是個笨蛋?蘇穎如此呂家三兄弟如此杜得秈、施得興亦復如此全山上下只有一個認命傻瓜那便是陳得福。也難怪傅師叔要把劍譜交給他看管了否則若是落到其它人手中難保不私下偷練。

華山是武林第一怪門派門中怪事自也一籮筐眼看娟兒還在那兒亂猜陳得福便也不多說了徑道:師叔放心得福一定好好收著包袱絕不讓人翻看。傅元影甚是欣慰又道:娟掌門念在同道之誼此事也請你多多擔待了。娟兒忙道:放心我我很討厭練劍的不會劫奪你們的寶物。

天下最不怕外人劫奪的秘笈便是三達劍譜傅元影笑了笑便又囑咐道:記得此事千萬別漏口風若讓同門知道人人都要找你麻煩。陳得福慌不迭地點頭道:我曉得。我誰也不說連小黑犬也得保密。娟兒忙道:放心我我也不會和赤兔馬說。

娟兒性情嬌憨純良又是瓊芳的知交好友傅元影自也深知否則豈會讓她與聞本門機密?他哈哈一笑拍了拍師侄的肩頭示意激勵隨即轉(zhuǎn)身離開。

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陳得福手捧包袱心裡滿是擔憂就怕會生什麼怪事他提起鐵掃帚左右警戒一陣卻見四下無人空屋寂寂卻是怕什麼呢?正放心間娟兒便又湊了過來低聲道:陳得福小黑犬呢?還沒死吧?

陳得福忙道:它吃到了一顆大藥丸好像病自己好了便溜出門去了。娟兒喔了一聲道:那可放心了。左顧右盼一陣低聲又道:陳得福你這包袱挺沈的讓我替你拿著吧。

陳得福不疑有它便將包袱送了過去娟兒接了來便自行解開綁縛喃喃地道:三達劍好大的名頭我早就想翻一翻了

陳得福大吃一驚趕忙奪回了包袱大聲道:你幹什麼?

娟兒拂然道:你小氣什麼不過翻翻劍譜又不會少你一塊肉。陳得福生氣道:不行!你這女人好壞的心眼!快還我!欲待阻攔卻是哎呀一聲已讓人一把推倒了。娟兒喜孜孜地蹲在地下正要取出經(jīng)書掃把福卻又爬了過來一把按上包袱顫聲道:等等娟姑娘我我這是爲你好你資質(zhì)太差看了會走火入魔到時成了傻子那可怎麼辦?

娟兒暴怒道:什麼?你說我資質(zhì)差?好!就衝著你這句話老孃看定了!正要解開包袱忽聽陳得福駭然震驚:娟姑娘!快看你的背後有個怪影子!娟兒大驚起跳:什麼?

正恐懼回望間陳得福卻奪過了包袱低頭衝出屋外娟兒這才曉得被騙了大吼道:陳得福!你連本姑娘也敢詐騙不想活了麼?高聲嚷嚷翻上了赤兔馬四下搜索追捕。

陳得福躲在草叢裡眼看娟兒暴跳如雷卻是越走越遠心下暗想:這女人是個白癡比我還笨。鬆了口氣又想:對了小黑狗究竟怎麼了趕緊去看看吧。

適才偷聽大人們說話方知華山藏有一顆大金丹說不定真給小黑犬吃了若是如此這狗豈不成了哮天神犬?

陳得福心頭怦怦一跳都說母憑子貴倘使小黑犬成了一條仙犬自己定也能身價百倍從此一人一犬、行俠仗義豈不便是一個神犬少俠?到時朝廷聘自己爲捕頭加官晉爵買樓買地說不定還能娶個漂亮姑娘爲妻。人生一切全有了指望。他越想越歡喜忙溜去了後廚摸走了一塊滷豬肝一會兒若是遇上愛犬也好有個賄賂。

來到了竹林只見鐵籠裡一片空蕩蕩美麗白犬離籠外出獅羣也還沒回家。陳得福怕獅子現(xiàn)身吃人自是膽戰(zhàn)心驚忙提著鐵掃帚蹲到了草叢裡顫聲呼喊:小黑犬你在哪兒啊?快出來啊?喊了幾聲不聞應答只能慢慢爬將過去誘以美食:小黑犬看這是滷豬肝好吃得咬舌頭不信我吃給你瞧。正嗯嗯嘗味間突聽一聲溫柔輕喚:得福。

陳得福大吃一驚:小黑犬會說話了?轉(zhuǎn)頭急看只見眼前多了一雙繡花鞋足踝纖細擡眼向上見到了碧綠衣裙再望上看則是豐臀蜂腰、飽滿胸脯。

陳得福心下狂喜道:小黑犬!看這大金丹如此威力竟讓小黑犬變成了仙女他又驚又喜正要撲上前去突見那女子似笑非笑地打量自己不覺倒抽一口冷氣顫聲道:師伯母

面前站著一個女人笑顰如花正是呂得禮的老孃謝嫣嫣到了。陳得福不知她有何圖謀自是雙手緊抱包袱畏畏尾謝嫣嫣卻笑吟吟地道:得福你怎麼一個人躲在草叢裡?怪里怪氣的?陳得福低聲道:我我要找小黑犬

小黑犬謝嫣嫣沈吟不解突然雙手一拍笑道:啊就是你從紅螺山帶回的那隻小野狗啊。我方纔見到它了。它同兩隻獒犬追著玩兒興高采烈的。陳得福驚道:打起來了麼?師伯母它們它們在哪兒?

謝嫣嫣微笑道:別急讓伯母帶你去找它吧。伸出玉手攜住了陳得福神情親暱。

陳得福嚇了一跳道:師師伯母你你這是正迷惑間忽見謝嫣嫣俯身彎腰蹙眉道:得福你的褲子怎麼破了?一會兒師伯母替你補一補吧。

慈母手中線遊子身上衣可這慈母卻認錯人了陳得福臉上更紅忙道:不不用了謝嫣嫣走近幾步溫柔道:師伯母面前客氣什麼?來到我房裡來把褲子脫了師伯母替你補補。陳得福生到了二十來歲還沒在女人面前脫過褲子心念於此臉色漲紫顫聲道:真的不了我我還有事

謝嫣嫣失望道:你你還有事?陳得福忙道:是是啊我還沒吃早飯

聽得此言謝嫣嫣玉指豎起俏眼笑道:我就曉得你沒吃飯。來伯母熬了一鍋廣南魚粥咱倆一塊兒吃吧。陳得福越錯愕了看這謝嫣嫣最是溺愛兒子三兄弟平日吃剩的飯菜寧可倒到陰溝裡也決不讓別人家的孩子沾上一口誰知她今日一反常態(tài)竟把自己當人看了?

正茫然間忽覺一股迷人香氣飄近鼻端只見謝嫣嫣雙眼直瞅著自己竟是滿面母愛。陳得福臉紅過耳低聲道:師伯母你你爲何待我這麼好?

傻孩子謝嫣嫣輕啓朱脣柔聲道:咱倆天生投緣啊

投緣?陳得福失聲呆呼謝嫣嫣憐聲道:是啊師伯母好想收你當乾兒子日日夜夜都想疼你愛你、憐你寵你陳得福哭出了聲大喊道:乾孃!正想依偎懷中惹其愛憐忽覺懷中包袱微微一動似給人拿住了。

陳得福咦了一聲:師伯母你你這是做什麼?謝嫣嫣柔聲道:心肝寶貝兒乾孃怕你累著啦看這包袱好沈來乾孃替你拿著

陳得福忙向後退開一步害怕道:不不用了謝嫣嫣憐聲道:乖孩子別怕羞快來她越靠越近陡然玉手暴長直朝包袱奪來。陳得福早已有備拔腿便跑謝嫣嫣亮出了判官筆厲聲暴吼:誰敢阻撓我兒子練成三達!誰就得死!陳得福!你納命來吧!

殺人啦!新年新氣象元宵方過陳得福便已身陷絕境了他狂奔慘叫一路奔向主宅眼看不遠處有座精舍房門虛掩一時無暇多想便藏身進去盼能躲過追兵。

來到房中但見室內(nèi)光亮精潔清靜高雅打掃如同寶鏡一般。陳得福心下一醒才知自己無意間闖入了國丈的蓮荷精舍此地收藏無數(shù)古董字畫價值連城平日都上著鎖今朝怎麼忽爾開門了?

正起疑間忽聽腳步細細兩名老嬤嬤哼著歌兒一個手拿雞毛潭子一個手提水桶從門外走了進來。陳得福嚇了一跳眼看一隻花瓶立地巨廣足有八尺忙藏身在後掩住身形。

兩位老嬤嬤頗爲勤奮來到了屋內(nèi)各自擦洗打掃那謝嫣嫣手持判官筆自在門口瞪眼張望卻也不敢貿(mào)然闖進。

良久良久老嬤嬤掃好了地鎖了門終於離去了。陳得福也鬆了口氣起身四顧只見滿屋都是古董當是國丈費心蒐羅而來。他滿懷敬畏正小心觀看間忽見一件衣裙高展牆上裁剪古樸青靛如玉豈不就是師叔伯口中的採蓮翠裙?陳得福啊了一聲急急走近來看鼻端聞到一抹千年芳香隱隱帶了幾分酒香不覺神思迷惘:這這就是西施的體香麼?

李白詩云:鏡湖三百里菡萏荷花據(jù)說寫的便是這件採蓮裙還說當年西施刺殺吳王夫差穿的也是這件綠裙其後與范蠡退隱來到太湖採蓮穿得還是這件碧裙無怪國丈醉心賞玩八成常在屋裡聞香。正想學著嗅上一嗅忽聽房門喀喀幾聲竟給人撬開了。

陳得福心下惴惴就怕是謝嫣嫣入室搜捕便又躲到了大花瓶後頭。還待多做防備卻見一名小孩兒搖搖擺擺地走了進來帶來了一股酒臭竟是謝嫣嫣的小兒子呂得廉!

陳得福驚奇不已不知這小鬼爲何現(xiàn)身此間莫非也是爲三達劍譜而來?正起疑間只見這小孩打了個哈欠反手掩上房門突然掩住了嘴急急轉(zhuǎn)身過去嘔吐起來。

呂得廉好似宿醉未醒吐了半晌總算直起身來他擦了擦嘴喘息道:下回不喝酒了好難受啊。房中滿是珍奇古董呂得廉卻嘔得滿地穢物酒氣熏天一會兒若讓人覺了不免鬧出大事這孩子卻是不慌不亂嘆道:又要擦地了。便從牆上扯落了綠裙子先朝嘴上擦了擦其後扔到地下一腳踩住朝地板去抹將穢物清理乾淨。

陳得福看得全身抖這才明白西施裙的香味自何而來。正感駭然呂得廉又吐了這回抱住了周公鼎盡數(shù)吐在裡頭。

吐了幾回呂得廉總算舒坦了他挖了挖喉嚨驚喜道:內(nèi)力好像更深了。說著說便從牆上取落一隻釣桿笑道:好久沒釣魚了。這隻釣桿非同小可陳得福自也聽師叔提過傳說當年姜太公與文王相會之時便是手持這尾釣桿也纔有了後來的武王伐紂、三界封神等等事情。只不知呂得廉人在屋中卻想釣些什麼?

正納悶間卻見釣桿一拋魚鉤竟朝藏身處飛來陳得福心下一驚沒想自己已給覺了正要伏身閃避卻見釣鉤墜入花瓶聽得呂得廉哈哈一笑提手一拉居然釣出了一隻包袱!

姜太公釣魚願者上鉤。陳得福大感驚奇自沒料到花瓶里居然還藏了東西卻見呂得廉蹲身下來打開了包袱裡頭赫然是有木老虎、泥人兵、金海陵縱慾身亡上下兩冊諸般寶物無一不備。陳得福咦了一聲暗道:珍藏不少啊。

珍藏秘本現(xiàn)身陳得福內(nèi)心怦怦直跳自是有些豔羨呂得廉卻又從褲袋裡掏出一迭紅紙袋其上書寫名字有葉得開、馮得誥、施得興其中一隻更有陳得福三字。陳得福不覺駭然失色:這這不是我的紅包麼?

過年前師叔伯下了紅包有的出手大方一給就是一兩銀有的寒酸緊蹙只能賞個一吊錢衆(zhòng)兄弟巴望一整年好容易攢了點零頭慢慢花豈料竟落入?yún)蔚昧哪д浦校?

陳得福暗暗忿恨:好小子平日吃我喝我現(xiàn)下還拿我一會兒揍死你。

呂得廉不知有人窺伺在旁兀自拍手笑道:東西越來越多了。從紅包裡倒出了幾十枚銅錢自贊自誇:看我多能掙難怪娘疼我。

呂得廉人如其名爲人甚是廉潔勤儉平日仗著年紀幼小出門吃喝玩樂從不付錢多賴師兄支應孰料白吃白喝尚嫌不足索性將師兄們的棺材本充公了?

看呂得廉一臉快活不知窩藏了多少珍寶只將銅板一隻只排列整齊細細點了點正要盡數(shù)收入包袱陳得福委實忍無可忍頓時現(xiàn)身出來大喝一聲:小偷!

呂得廉嚇了一跳萬沒料到花瓶後頭躲得有人他受驚坐倒呆了半晌隨即左顧右盼訝異道:小偷?誰啊?陳得福怒道:還問誰?你就是小偷!呂得廉困惑道:什麼?我是小偷?你說話好怪哪。陳得福指著地下的包袱怒道:看!這是什麼?

呂得廉低頭瞧了半晌疑惑道:這是包袱啊有啥奇怪的麼?陳得福提起鐵掃帚當作驚堂木狠狠朝地一拍厲聲道:這叫做贓物!你這個小偷如今人贓俱獲還想狡賴麼?走!和我去見趙五師祖!看他怎麼打你!

華山方今第一長老便是趙老五他執(zhí)掌門規(guī)極嚴只要抓到了小偷哪管來人是誰的兒子總之先抽五十鞭再說。呂得廉聽了脅迫卻是毫無懼色只是皺眉道:你好怪啊我方纔從花瓶裡找到這些東西還想是打哪兒來的你怎能說是我偷的呢?

陳得福怒道:胡說!這東西明明是你藏入花瓶的不然你好端端地來精舍幹啥?

這話問到了要緊處呂得廉不覺咦了一聲道:有道理啊陳得福你來精舍做啥?陳得福爲之一怔喃喃地道:我我是來來呂得廉雙手一拍醒悟道:我知道了!陳得福這些東西都是你偷的對麼?陳得福大驚道:不是!不是!

呂得廉起疑道:可你爲何揹著一個包袱?你自己看看這兩隻包袱可不是一個樣?

說來也巧兩個包袱都是油布包裹上頭也都綁了個結(jié)宛如親兄弟一般。

陳得福大驚大慌滿頭冷汗間竟爲之詞窮了。呂得廉淡淡地道:小偷總算讓我抓到啦。拉住陳得福的衣袖喝道:走!跟我去見五師祖聽他落!想起趙老五的鞭子陳得福哭道:不要!不要抓我!我是冤枉的!呂得廉喝道:無恥之尤!還敢拒捕!

二人拉拉扯扯也是呂得廉宿醉未醒腳下一晃撞到了大花瓶聽得當瑯一響已然砸了個稀爛。

二人張大了嘴陳得福寒聲道:看看你呂得廉哭道:都是你!

這玉瓶來歷甚奇詩云:九秋風露越窯開奪得千峰翠色來乃是大唐越窯秘色瓷號稱英國公鎮(zhèn)府三寶之現(xiàn)下卻成了爛泥一堆國丈若是見到了豈不氣得一命歸西?

二人對泣半晌都知大禍臨頭了。呂得廉拭淚道:掃把福這件事要是傳出去了國丈會怎麼處置咱倆?陳得福垂淚道:千刀萬剮凌遲處死。呂得廉哭道:知道就好!你快立個誓絕不能告訴別人這件事你若說了便要天打雷劈、萬箭穿心而死!陳得福啜泣道:爲何是我先誓?不是你先?呂得廉大哭道:你年紀大當然你先。

二人爭執(zhí)不休都要對方先行賭咒突然大門打開走入了一人正是呂得義來了!

二哥!呂得廉看到了救星立時撲上前去哭道:陳得福偷東西又打破了花瓶方纔還威脅著我說要殺我們?nèi)覝缈谀模£惖酶U痼@不已大哭道:你胡說!

看這呂得義雖只十四歲身材卻比弟弟高了不少平日個性陰沈武功更是深不可測此刻若要袒護親弟弟陳得福哪還有活路?他百口莫辯正悲憤抽噎間只見呂得義瞄了瞄弟弟又朝自己看了一眼道:三弟你不要血口噴人我已經(jīng)知道前因後果了。

陳得福大哭道:恩公啊!呂得廉則是痛哭流涕:二哥!你都不幫我!

呂得義果然知義這會兒便來大義滅親了。陳得福正要叩謝恩德卻聽他淡淡地道:掃把福先別高興得太早方纔打破花瓶你也得記上一份功勞。我一會兒表上功去你也知道自己下場如何?陳得福魂飛魄散掩面哭道:不要啊!

呂得義淡淡地道:要我隱瞞此事其實也不難只要你倆答應一件事我可以替你們遮掩。二人並肩跪地哭求道:恩公你要咱們答應什麼?呂得義道:我要你倆誓賭咒終身效忠於我若有違誓言你倆會天打雷劈化爲爛泥而死。陳得福聽這誓言如此兇毒自是害怕猶豫呂得廉卻已大哭道:我誓!我誓!小人一定終身效忠於您若違誓言!陳得福必然萬箭穿心而死!陳得福又驚又氣趕忙喊道:我也立誓!小人要是有一丁點違背您的聖旨!呂得廉全家必然滿門抄斬死得慘不堪言!

二人胡喊亂嚷呂得義卻也沒留神只頷傲然:我有兩個奴隸了。當即道:得廉二哥缺錢用把你的收藏都拿來。呂得廉哭泣不依想他一生辛苦方有這點兒積蓄若就這麼交出日後哪還有一點生趣?呂得義森然道:不肯是吧?推開了門作勢欲喊:來人啊有人打破了呂得廉大驚道:等等等等我聽話就是了!

包袱送來總計四十兩銀此外奇妙書刊、童玩彈珠要什麼、有什麼。呂得義頗見滿意又道:陳得福把你背上的包袱拿下來讓我瞧瞧裡頭有什麼。陳得福大驚道:不行!這是傅師叔託給我的東西!你萬萬看不得。

看不得?呂得義斜目冷笑:我上天下地無所不看。爹孃上牀、丫嬛沐浴哪樣沒瞧過?快把包袱拿過來否則要你好看。陳得福哭求道:不行、真的不行。

呂得義獰笑道:不行是吧?好那我便讓天下人知道是誰打破了瓊國丈的花瓶。

轉(zhuǎn)身過去正要朝門外暴喊陳得福已是大哭道:不要、不要饒命啊。

呂得義哈哈大笑:想和我鬥!就是和天鬥!快把包袱交出來!

陳得福自知無幸只能含淚取下包袱慢慢解開綁縛呂氏兄弟定睛一看面前竟是一本經(jīng)書卻是大名鼎鼎的三達劍譜!

呂得義顫聲道:三達劍!我我等了好幾年總算落到我手中了!呂得廉也是喘息道:有了這個我啥都甭怕了兄弟倆垂涎欲滴正要劫奪劍譜陳得福急忙阻攔:不行、不可以!三人各出一手扯住經(jīng)書呂得義怒道:陳得福!你不聽話了?不怕我對付你麼?

陳得福咬牙道:橫豎是死今日跟你拼了!呂得廉喊道:拼啊!手上力將經(jīng)書扯了過去呂得義怒氣勃雙手來奪陳得福職責在身更不敢放猛聽嗤地一聲人人仰天摔倒各自抓住了一塊破書皮。

三達劍譜一分爲三一頁又一頁劍法隨風飛舞緩緩落到了地下。呂得義張大了嘴呂得廉一顆心也停下了陳得福則是抱住了劍譜大哭道:吾死也!

傅元影萬般囑託要自己小心看管經(jīng)書誰知一個時辰不到祖?zhèn)鲃ψV便硬生生毀去了。呂氏兄弟自知闖禍了二人對望一眼頓時一聲喊:快逃啊!

呂家兄弟慌忙逃命跑得無影無蹤陳得福失魂落魄地站著想哭也哭不出想叫也沒氣力若要找傅師叔告狀他兄弟倆牙尖嘴利連手瞞天過海自己哪能鬥得過?正想撞牆自盡突然心念一動:對了可以去買膠水啊!

天下最易破損的不是這些武林秘笈而是金海陵縱慾身亡這些春宮秘本四下傳閱一本本破損不堪陳得福自也時常黏合修補算得上熟門熟路。他瞄了瞄花瓶瞧了瞧經(jīng)書自知一會兒找來漿糊膠水說不定能將之黏合修補屆時神不知、鬼不覺誰又曉得自己幹了什麼好事?

他越想越是道理忙關(guān)緊房門提起鐵掃帚先將花瓶碎屑掃到周公鼎底下以免爲人所覺其後四下?lián)焓捌粕⒔?jīng)書就怕漏了一點半點。

過去陳得福也曾偷看過三達劍譜自知內(nèi)頁共計九十九前頭九十八頁盡是智劍心法最後一頁則繪了顆大鴨蛋稱作化圓爲方。他四下?lián)焓耙灰槐葘搹念^至尾點了點一五一十來算計到了九十九頁終於鬆了口氣。

僥天之倖劍譜並未遺漏內(nèi)頁大致完好只是線裝處鬆脫了料來不難修補。他翻點書頁正要將經(jīng)書收入包袱裡忽見腳下還散落些零星紙條東一堆、西一簇不知是什麼東西。

怪事生出了三達劍譜明明只有九十九頁現(xiàn)下頁數(shù)點齊了怎還有殘餘紙頭?

莫非書頁有何破損不成?他驚疑不定忙俯身拾起其中一張碎紙頭卻見紙上筆畫凌亂似水瀑、似怒濤湍流橫飛彷佛便是潑墨山水。

陳得福咦了一聲只覺這筆墨似曾相識彷佛在哪兒見過茫茫然間伸手去摸褲袋慢慢找出了一張字條不覺震驚道:好像啊!

這字條也如小黑犬一般同是紅螺寺裡撿回來的那時他在一處樹林裡閒逛湊巧撞見穎師兄當時看他低頭拭淚隨手扔掉了這張字條好奇之下便撿了起來留作紀念本以爲沒什麼用處孰料兩相比對下竟似與這堆紙屑有些干係?

陳得福茫然呆立也是猜想不透紙屑的來歷只能提起鐵掃帚先將地下紙屑掃成一堆一一撿入包袱小心收了起來。至於一會兒要用漿糊還是松膠來黏那也管不到這許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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