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兩分鐘的時候,助理如熱鍋上的螞蟻開始團團轉:“怎么辦怎么辦,還有五分鐘就必須要上場了,人還沒到怎么辦呢?!?
另一員工道:“實在來不及的話,就選個人再上一次吧?!?
“來不及了,一共也就那么幾個,都還在臺上走著呢,要不,阿軒,你上?”助理對著剛剛說話的男員工道。
叫阿軒的男員工低頭審視著自己微微凸起的啤酒肚,都沒說話呢,其他人紛紛掩面,助理自知失言:“叫你上,還不如我自己上呢。”
阿軒生氣:“那你有本事你自己去上啊?!?
“你——”
“好了!”十五分鐘已到,陸立風還是沒出現,謝依人放棄,“算了,那就不上了吧,準備去謝幕。”
正當謝依人往外走的時候,一道尖細的略帶娘炮的喊叫從外面傳來:“準備,準備,各就各位快點準備,人來了,人來了——”
全體工作人員一怔,連同謝依人,一起朝大門口望去,只見一穿著紅色襯衣綠色長褲又染著黃色頭發,活像一只鸚鵡的瘦弱男人,戴著一副大大黑框眼眶,一手瞧著蘭花指,一手拉著個人高馬大身強體健的男人出現了,被他拉在手里的,正是匆忙而來但還是遲到了的——陸立風!
助理一看,情不自禁哇了一聲,其他工作人員看了都瞪直了雙眼,這得益于陸立風今天穿的這一身黑色的修身西裝,里面搭著一件同色系的緊身襯衣,簡直將他的身材勾勒的修長挺拔又迷人。
陸立風剩下的一手抄在褲袋里,表情淡漠,目光冷冷的從眾人身上掃過,最后落在站在桌旁的漂亮女人身上。
橙黃的燈光打在她柔潤白皙的臉上,嫵媚又明艷的五官,飽滿的額頭,長長彎彎的墨眉,挺挺的鼻梁,尾梢微微上挑的貓眼,不大不小的嘴唇嫣紅又豐潤,臉上是凝重的表情,在看到他出現后,一怔,似乎沒想到他還能出現。
從診所趕到這里,十五分鐘時間,簡直就是玩命,不過此刻,他竟然還道歉了:“對不起,路上堵車了?!?
助理忍不住咽了下口水,那邊的謝依人卻突然大聲道:“都還愣著干什么,給他脫衣服啊——”
一群人如夢初醒,七手八腳的往陸立風身上招呼,陸立風還沒反應過來怎么回事呢,人已經被脫得清潔溜溜,身上除了一條內褲,一雙襪子外,再無其他,眾人的目光在他身上流連忘返,那個帶他進來的娘炮還忍不住嘖嘖兩聲,一手摸上他的腹肌,簡直是觸電的一瞬間啊,陸立風嚇的急忙往后退了兩步,兩手則用力往自己身前一擋,眼神里流露出驚恐,那樣子,怎么看,都有些惹人憐愛。
助理們悶悶憋笑,卻對陸立風那好身材也是贊不絕口,但沒人敢上前再摸一把,謝依人的目光在他古銅色的胸膛和八塊腹肌上掠過,視線又逐漸往下轉移,最后,直接把手邊的內褲朝陸立風丟過去,怒喝:“還看,趕緊的,陸立風,你進去給我把褲子換了,小夏,給你兩分鐘,給他化妝,小美,出去救場,拖延五分鐘時間,江浩……”
謝依人一瞬間有條不紊的給所有人安排好了工作,可是陸立風卻傻眼了:“你要我在這里換?”
瞧那一群興致勃勃的人,謝依人重咳一聲:“來不及了,所有人,轉過身去!”
大家不敢耽擱,嘩啦啦的轉了身,小夏還去準備發膠和化妝箱,小美出去了。
陸立風看了謝依人一眼,發現她卻一瞬不瞬的盯著自己,當然,目光沒有幾年前的癡迷,冷靜的讓人詫異:“看什么看啊,還不給我快點!”她兇他的樣子,簡直跟她的手下沒有任何兩樣。
陸立風手上拿的,是今年剛推出的一種新型面料設計的款式獨特的四角短褲,號稱穿了比不穿更舒服,其實并不算太暴露,問題是,很緊繃!是的,明明短褲的腰身剛好,可不知道為什么穿在身上,會勾勒的輪廓那樣立體明顯。
謝依人見了,原本平靜無波的表情,忽然又微微的松動,立刻別開了頭,招呼道:“小夏,快!”
這分明就是趕鴨子上架,在小夏給陸立風打發膠整理面容的兩分鐘里,謝依人已經將上臺的基本要求和展現方式大概說了一遍,最后問:“陸立風,你明白沒有?”
看陸立風那云遮霧繞的模樣,謝依人嘆了口氣,蔥白纖細的十指交握著用力一擊掌:“算了,陸立風,你就當平時走路一樣,走一圈吧,應該也差不到哪里去?!?
話雖如此,她臉上還是有些憂慮的,要在時尚圈這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闖出一片天,如果沒有那么一點兩點的實力,光靠哥哥庇佑是沒有用的,所以謝依人表現的十分努力,也一直十分爭氣,她就是那種不服輸的個性,一旦決定了認定了做某件事情就必須要做好,如不做好,誓不罷休。
正是這口氣,撐著她走到了今天,陪陸立風走到臺前的那段路其實只有短短的一段兒,但她還是忍不住耳提面命,又憂心又一副認命的豁出去的姿態,送上一句:“去吧?!?
陸立風赤著腳,渾身就一條緊窄的內褲傍身,打了發膠的固定發型在燈光下透出一種油亮的光,寬肩窄腰,健美的倒三角散發著致命的魅惑:“要是我幫了你,你是不是該感謝我一下?”
謝依人一怔,望進他似笑非笑的眼底深處:“等你幫了我再說吧?!?
外面小美的救場也快到頭,謝依人著急,偏偏陸立風還是一副輕描淡寫的模樣,與她僵持不下,謝依人咬牙:“等救好了再說,快去!”
“好吧。”陸立風聳了聳肩,一抬腿,跨上了t臺。
有些人天生就是屬于舞臺,活在耀眼星光下的,謝依人和工作人員緊張的躲在后臺看,一顆心更是提到了嗓子眼,遠遠盯著在那個在t臺上揮灑自如的男人。
穩健的臺風,穩實的步子,還有那恰到好處的肢體動作,助理看的眼冒星光,抓著謝依人的胳膊問:“老大,你確定這真的是第一次走臺嗎?看起來比專業的還專業啊?!?
“是啊,老大,這么好的苗子,你哪里找來的,以前沒見過啊?!?
“別吵——”謝依人阻止他們的喋喋不休,“別跟在我后頭了,快去干自己的活兒,要謝幕了?!?
陸立風來回走了一圈,鎂光燈亮個不停,那些掌聲和尖叫聲在他耳里,都化作了嘴角那一道淺淺的笑容。
隨后,后面的模特兒也出來,與他交替著來回,又走了一個圈兒,該收尾的時候,陸立風站在中間,擺了個型男的酷帥造型。
最后,是謝依人帶著所有的工作人員出面,與這群模特兒一起,謝幕。
一時間,掌聲雷動,鎂光燈再次此起彼伏,謝依人激動的有些難以自持,模特兒們隨后退場,她握著話筒,做感謝詞。
等謝依人從場上退下來時,已經濕了眼眶,小夏拿了紙巾給她,環視一圈,卻沒看到陸立風的身影,謝依人還是微微有些怔忪:“他人呢?!?
“你說陸先生嗎?!?
“廢話?!?
小夏吐舌:“走了呢,下來后換了衣服就走了,好像很急的樣子,還有那內褲……他也穿走了,他說……”小夏突然支支吾吾起來。
謝依人嗯了一聲:“他說什么了。”
小夏又吐了吐舌,這才開口:“他說,內褲他也穿走了。”
“……”
陸立風就這樣走了,除了這句話之外,再沒有任何的只言片語,沒有要求感謝,也沒有任何的其他要求,謝依人突然覺得隱隱失落。
小夏瞧她失魂落魄的樣子,關心道:“老大,你沒事吧。待會兒還有個慶功宴呢,要不要叫陸先生一起?”
謝依人回過神,扯了扯嘴角:“這個稍后再說,我先去忙?!?
下面還有個采訪,等她忙完這一切,工作人員也差不多把場面善后好了。
小夏歡呼道:“太好了,現在是不是可以去慶功宴了?”
謝依人把慶功宴訂在本市最豪華的酒店內,沖著他們笑道:“辛苦各位了,可以出發了!”
“太棒了,”摸了陸立風腹肌的娘炮此刻對陸立風那健碩的身材與結實的觸感是念念不忘,又油嘴滑舌的提議,“老大,你把陸先生也一起叫上唄,人家這次可是幫了我們大忙呢。”
“就是就是,關鍵身材還那么好……”
謝依人被纏的有些心煩,只好答應:“好了好了,知道了,我去問問看吧,但人家萬一晚上有事,我也不好勉強的吧。”
“約約看再說咯?!?
這些家伙,竟然目不轉睛的盯著謝依人,非得要她現場打電話,以防忽悠他們,還有人起哄要她開免提,謝依人為了力證自己的清白,只好照做。
陸立風回到診所開剩下的會,剛到尾聲,謝依人的電話就來了,他嘴角微微一翹,手指在大理石的桌面上敲了敲,干脆宣布散會。
手機響了好久也沒人接,謝依人松一口氣:“看到了吧,人家很忙的,沒人接,掛了啊?!?
眾人略微失望,可就在謝依人準備掛斷的時候,電話卻通了,那邊傳來陸立風低沉而醇厚的嗓音:“依人,你找我?!?
所謂伊人,在水一方。蒹葭蒼蒼,白露為霜。
謝依人不知道為什么自己的名字突然從他的嘴里喊出來,會有一瞬間的驚悸,幾乎忘了自己身處何處,要說什么。
陸立風站在會議室的床邊,簡單的襯衫,西褲,一手握著手機,一手按著腰間的皮帶扣,姿態隨意而閑散,沒有等到謝依人的回應,他輕微嘆息一聲:“不說話嗎?那你去忙吧,我掛了?!?
“哎,等等!”小夏的一個拐子驚醒了謝依人,又恰好聽到陸立風的話,她立刻道,“是這樣的,晚上我們有個慶功宴,我的team成員想邀請你一起出席,不知道你有沒有時間?如果沒有的話,也不用勉強的,真的?!?
說到最后,她的聲音帶著點虛弱的干笑。
陸立風自然聽出了她語氣的輕微變化,淡淡揚眉:“你的team希望我去,你呢,希望我去嗎?”
“當……當然……”被一群人圍著,謝依人覺得氧氣不足,所以才導致說話也不利索了。
“ok。”沒想到陸立風竟然輕易而爽快的承諾下來,“時間,地址。”
怎么會這樣呢?!啊鋵嵞阋怯惺碌脑挷粊硪病睕]關系。
但陸立風直接攔截了她的話:“既然你希望我去,而我晚上也正好沒事,那,七點見?!?
……
“耶——”
謝依人掛了手機,身邊的同事開始額手稱慶,她雖然笑的有些勉強,可還是笑了,說不清到底是什么感覺。
明明之前就說好了不要再對他心存幻想,該忘的就忘了吧,可是不知道為什么自從他出現后,這種驚悸的感覺不但沒減,反增了。
她突然有些害怕,怕晚上自己會控制不好,再惹出個什么事端來。
畢竟她后天就要跟郁錦辰訂婚了。
唐末晚先回了一趟公寓,看到那被洞穿的墻壁和滿目焦黑的房子,被震驚了。
陸云深坐在對門,廚房是挨著的,所以,也未能幸免于難,整個墻壁也被鑿穿了。
上下的住戶也有不同程度的受到波及,場面看起來有些壯觀。
陸云深正在門口清理垃圾,看到唐末晚和傅紹騫一起出現,便什么都明白了。
唐末晚臥室的一面墻壁也被震塌了,落下的磚屑全部在床上,搞的整張床整個房間都是滿目瘡痍。
不過現在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她關心的是:“學長,韓靜語沒事吧?!?
陸云深放下手中的垃圾,直起身,說起這個韓靜語是滿臉的不悅:“她倒是沒事了,爆炸的時候正在客廳呢,又躲在沙發旁邊,除了受了驚嚇外沒有大礙,幸好你當時不在房內……去看看自己的東西吧,這里肯定是不能住了,教授已經跟學校去聯系了,會給你重新安排住處的。”
“好。”唐末晚東西不多,而且現在只能揀沒有被破壞的來,所以才收拾了一個小行李箱,另外又找了個箱子裝衣服,就收拾完了。
不過韓之敬給她打了電話,所以出于禮貌,唐末晚還是覺得該去醫院看看,但是傅紹騫卻一臉不贊同:“去什么去,她跟你又沒什么關系,成事不足辦事有余?!?
“話也不能這么說,畢竟她是新來的留學生,教授把她交給我照看的,結果立刻就出了這樣的事情,我……”
教授的電話緊跟著來了,這下唐末晚是去得去,不去也得去了,學校對這件事情會進行處理,但首先得保證學生的安全,所以讓唐末晚去醫院看看。
傅紹騫一路上抿唇不語,唐末晚察覺出他十分的不喜歡韓靜語,連帶著對韓之敬的態度,也帶著很強的抗拒性,難道是因為?她心頭萌生了一點小小的猜測,側目望著他線條緊繃的下頜。
傅紹騫雙手握著方向盤,左手腕表張揚著矜貴,手背上的青筋隱隱可見,她不敢隨意開口。
到了醫院,她說:“你在車里等我吧,我自己上去看看就行了?!?
傅紹騫似乎不放心:“我陪你去一起去。”
唐末晚終于忍不住問:“你好像很不喜歡他們,為什么?”
傅紹騫沒回答,可是當唐末晚站在韓靜語的病房門前時,還得得到了情理之中的答案。
“韓之敬在訓韓靜語,韓靜語聽了只是呵呵一笑:“爸,你說這是不是很有意思呢,居然在這里遇到堂姐夫了,你是不是也很震驚?!?
“這跟你沒關系!”訓到一半話題就被韓靜語給岔開了,韓之敬語調低沉,“你這么大人了,就不能讓人省點心,好端端的第一天,就把學校公寓給炸了,韓靜語,別告訴我你不是故意的,你是我女兒,你什么心思都清楚的很,這書你念就念,不念也得念,要是還敢做出之前偷跑的事情,看我不打折你的腿!”
韓之敬是真的動了怒,罵起人來毫不含糊,韓靜語似乎有些受驚,撇了撇嘴:“我就跟你說說堂姐夫的事情而已,你用得著這么生氣嘛。”
“別堂姐夫堂姐夫的,你堂姐跟傅紹騫根本沒注冊,人家也不承認,你給我安分點,好煽風點火的,要是被我知道的話,我對你絕不姑息!”
瞧韓之敬今天為了這事接二連三對自己發出警告,韓靜語也有些惱了,語氣中分明透著不信與狐疑:“爸,你怎么這么幫外人啊,我瞧你好像對那女人挺上心的,你不會看上人家了吧?!?
“胡說什么!”韓之敬是真的被氣到了,抬手就給了韓靜語一巴掌。
清脆的啪聲,震驚了床上口無遮攔的韓靜語,也震驚了站在門口的唐末晚,當然,不包括傅紹騫:“打的還真輕,該再來幾下的?!?
“……你早就知道他們是韓家人了是嗎?”一個是韓夏朵的叔父,一個是韓夏朵的堂妹。
雖然一開始就知道韓之敬姓韓,可是還抱著那樣的僥幸心理,天下何其之大,韓姓何其之多,怎么就偏偏一定要是韓家人呢。
傅紹騫緘默,那分別的兩年,對唐末晚來說,簡直就是一場無法逾越的劫難。
哪怕時過境遷,這傷口都難以愈合。
如今再遇韓家人,自然,沒有必要給什么好臉色了,她所遭遇的這一切痛苦,都跟韓家人脫不了干系,不過她并不是不明是非之人,當初來a城的,并不包括韓之敬,他或許并沒有參與這整件事情,所以唐末晚將傅紹騫留在門外,自己敲開了病房門。
病房內,韓之敬和韓靜語正在對視。
一個不相信自己動了手,一個不相信自己被打了。
唐末晚的出現可以說是緩解了這種劍拔弩場的對峙,韓之敬抹了把臉,語氣溫和:“唐小姐,你來了?!?
唐末晚沖著他笑了笑,那邊的韓靜語捂著臉哭起來,唐末晚看她樣子,確實是沒有大礙,那哭聲吵得她頭疼:“教授派我過來看看,既然韓小姐沒事的話,那我先回去了?!?
“等等,唐小姐,麻煩你回去告訴學校,該負責的損失,我都會負責的?!?
“好。我走了?!碧颇┩頉]有逗留,現在是一刻也不想跟韓靜語多呆,這韓家人,還真是陰魂不散。
早知道這樣,她說什么也不會答應教授。
那一年,彭媛拿給她的那張報紙上面關于傅紹騫和韓夏朵注冊登記的消息,仿佛歷歷在目。
可是剛才韓之敬卻在里面說,他們并沒有注冊成功,瞧傅紹騫斜靠在那雪白的墻壁上,望著病房這邊,唐末晚穩了穩心神:“走,送我回去,我有樣東西給你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