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叔這才木訥地笑了笑,應了聲,“噯!”
一聲“噯”,所有的隔閡都隨之煙消云散,十幾年的養育之情,又豈是說放下就能放的下的?有時候,拉不下的只是面子而已……
梁媽媽也是大感欣慰,“向北,你爸他就是這么個人,其實啊,他也是掛著你的!一聽說你要輸血,穿著睡衣就往醫院跑……”懶
陸向北搖動輪椅,來到梁媽媽面前,抱著梁媽媽的腰,神情宛若一個受寵的孩子,“媽,我知道……我都知道……我爸疼我的……”
他生命里的兩個母親,一個梁媽媽,一個覃婉,比較起來,他似乎和梁媽媽更親近一些,有些小男孩的脾性以及對母親的依戀也只在梁媽媽面前才有,而對覃婉,他不是不愛,更多的卻是尊敬……
“好了好了!這些話我們以后再說,先去看看念丫頭怎么樣了!我們可急死了!”梁叔在一邊道。
“是!”陸向北在前面領路,帶著他們來到隔壁。
病房門還是他剛才離去時關著的樣子,他很謹慎,怕童一念一時無法接受這么多人來看她,對他們做了個手勢,示意他自己先進去。
先是將病房門推開一條縫,便看見童一念躺在床上,翻來覆去,不得安寧。
之前病房的狼藉已經打掃干凈,成真坐在一旁,不知所措,只是嘴里說著些安慰的話語……蟲
他稍稍用力,將病房門完全推開,而同一時刻,童一念馬上停止了翻滾,一動不動地躺好了……
他心里再度一痛,為她在自己面前的隱忍……
見他進來,她蒼白的臉擠出一個微笑來,“你怎么又來了?不是說好睡一下嗎?”
他滑到她身邊,手伸進被子里去,握住她的手,她的手依然那么冰涼,在他手里,微微地抖……
“我不累!”他試探著問,“我媽,還有梁家的爸爸媽媽和小媽都來看你了,你想見嗎?”
她猶豫了一下,不說話。
心里還是忐忑的,不是嗎?
“不想見的話,我讓他們先回去!”他抬起頭來,對成真說,“你出去說一聲,就說念念暫時不想見其他人。”
“好的!”成真剛準備走,童一念卻出了聲,“不,我見!”
說完,有些怯怯地看著陸向北,“他們……都很擔心我是嗎?”
“是!”陸向北怕她有過多的負擔,耐心地開導,“我們大家每一個人都是愛你的,都希望你早點康復,不管發生了什么事,對愛你的人來說,你永遠都是他們寵愛的小公主!從前是,現在是,以后也是……知道嗎?”
她點點頭,充滿期待的看著門口。
當熟悉的面孔一個個從門外進來時,她情不自禁反握住他的手,心中竟然升起一種悲壯的勇敢,忽然就覺得,如果,此時要她面對全天下的唾棄她都不怕了,因為,有他,始終握著她的手……
長輩們一個個的都進來了,看著童一念蒼白泛青的臉,心里疼惜,卻不知該說什么,有些想要寬她的心,又怕觸及她心里的忌諱,不敢隨便亂說話。
最后,還是覃婉來到她身邊,手心攜著她特有的香味兒和暖意,輕輕撫摸她額前的亂發,“乖孩子,媽媽來看你了,不是想媽媽嗎?”
童一念空洞的大眼睛里瞬間溢滿了淚水,媽媽,媽媽,她渴望了半生的人,真的來了嗎?她喜歡的氣息,她喜歡的溫柔,和夢里的媽媽好像……
“好孩子,不哭,媽媽以后再也不讓寶寶受委屈了,寶寶要勇敢一點,好不好?”覃婉滑膩的手指摩挲她臉上的皮膚。
她的眼淚,順著眼角流下來,染濕了她的指……
寶寶?寶寶……好寵溺的稱呼……
無數次,她看見蹣跚學步的小孩摔倒在地,小孩的媽媽便會在前方拍著掌溫柔地鼓勵,“寶寶爬起來!寶寶要勇敢!自己爬起來!”
每每那時候,她都艷羨不已,媽媽去世的時候,她那么小,她從來就不記得有誰叫過她寶寶呵……
“媽——媽媽——!”她終于忍不住,側過臉,將臉埋在覃婉的手掌里大哭。
渴求了那么多年的母愛,此時是真的找到了嗎?溫暖得讓人不敢相信……
覃婉亦流了淚,俯身將她抱進懷里,“乖,寶寶想哭就哭吧,在媽媽懷里哭不丟人!哭過之后就天晴了!一切都會過去的,馬上就會好了,媽媽會陪著你,會和向北一起陪著你!”
“媽媽!我會!我會加油!我一定會勇敢!”她突然想起了什么,轉過身來尋找陸老的身影,找到后,流著淚說,“陸伯伯,我不會辜負你們的,我不會當孬種!”
她咬緊牙關發誓,無論此刻的她,如何頭痛難過,如何心悸難安,她都不能讓這些愛她的人失望……
陸老卻開氣了玩笑,“這丫頭是偏心還是怎么的?都肯叫婉兒媽媽了,卻不肯叫我爸爸?”
雖然痛苦著,童一念卻終因陸老這句話笑出了聲,痛,并溫馨著,原來也是一件很幸福的事,這是她毒癮發作以來的第一個笑容,陸向北亦看在眼里,寬在心上,什么時候開始,他因她的喜而喜,因她的悲而悲了呢?
見她如此堅強,其余人才敢上前來和她說話,從梁家二老,再到小媽,每個人的話都讓人溫暖而窩心,尤其是小媽,走到她面前時還有些惶然,“念念,我也不知道你心里認不認我這個媽,可是,在我的心里,卻十分誠懇地愿意把你當女兒來疼,過去種種,是我做得不夠好,可是,我相信你,一定可以度過難關的!你那么堅強,那么善良,我們大家都會為你加油,為你祈禱的!”
童一念的目光在覃婉、梁媽媽和小媽臉上逐一掠過,努力讓自己在淚水中微笑起來,“原來……我一直很幸福……我卻不知道……我一直感嘆自己沒有媽媽的疼愛,現在才發現,我有三個媽媽,我真是天下最幸福的人!”
至此,病房里只剩溫暖在交融,陸老頗為欣慰,“念念,有我們這多人在你身后,你還有什么害怕的嗎?”
童一念重重地點頭,“嗯!我不怕!我一定可以的!”
陸老看了下時間,提醒陸向北,“時間差不多了,該給念念吃第二次藥了,我們這么多人在這里也妨礙念念休息,留下一兩個照顧她就行了,其他的,保存實力,回去休息,輪流替班。”
“爸說的對,你們都回去吧,我留下就行了。”陸向北的語氣很是理所當然。
“不好!你也是病人,你給我回病房休息!我留下來,我這當媽的不留誰留?”覃婉馬上就否決了他的意見。
一時,眾人為誰留下來爭論不休。
陸向北任他們說,先把藥給童一念喂了下去,然后征求童一念自己的意見,“念念,你自己說,想要誰留下來陪你?”
他暗地里抓著她的手示意,意思是,他不想離開她半步。
可是童一念看了看他,貌似他還把握十足的樣子,若不是怕影響他的恢復,她真不忍心打擊他這表情啊……
最后,她還是選了媽媽……
“要不……還是三個媽媽留下來一個吧……”她有些怯怯地說,擔心他翻臉……
果然,他立馬就沉下臉來,而且用上了他慣用的那一招——耍賴皮……
“好!就這么定了!我媽和我留下來!”
覃婉皺眉,“有你什么事啊?!”
“怎么沒我事?我在這住院呢!就住這兒好了!”他始終握著童一念的手,不肯放開……
最后,誰也拿他沒辦法,誰也拗不過他死皮賴臉的性子。
然,他留在這個病房,卻是有益也有弊的事。
心理上,童一念固然是依賴著他的,只希望每每睜開眼來第一眼看到的都是他,可是,她又怎么忍心讓他如此辛苦?
第二次服過藥以后,慢慢的,痛苦再次有所減輕,然而,亢奮焦慮無法入睡這些癥狀卻有增無減,同時,喝下去的魚湯還在胃里翻騰,頭痛也一直如影隨形,這樣的她,怎么能睡著?于是,也連帶折騰著他無法休息。
覃婉勸過他好幾次,只有他休息好了,童一念才有人照顧,可他哪里會聽?他深知戒毒前三天戒斷反應是最嚴重的,在她如此痛苦的時刻,他怎么可以不在她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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