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涯立在橋頭,沉聲說道:“一會兒我會用蓮花燈引路,只有一柱香時間,燈滅以前我們必須過橋。記住,無論看到什么、聽到什么,哪怕就算是橋斷了,就算是看到咱們中有誰墜橋落水也不要管、更不要回頭,盯著蓮花燈一直往前跑,跑過去就生,跑不過去,死!”她說完,低聲說一句:“爸,你跟緊我。”
王成安點頭,一臉乖巧地說:“我明白的。生死橋,連九幽通黃泉,橋踏生死兩界……”他還要再背下去,卻見到王涯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似乎是不讓他再背下去,他趕緊把后面的內容咽回肚子里。
王涯無聲地念著法訣,雙手結印對著面前這座橋打出一道蓮花引路印。她叫一聲:“爸,跟著蓮花走!”便踏上了橋。
一腳踏上橋上的地磚,橋、身邊的人盡皆消失,四周是無盡的空茫、黑暗,只有一朵散落著淡淡金光的蓮花符印徐徐往前飄去。王涯的身上泛著紅色妖光,緊緊地跟著那朵金色的蓮花朝前走去。腳下出現無數的尸體,她在尸山上行走,身邊,全是各種各樣形形色色的人,有慘死的冤魂,有她小時候的同學、老師,有她奶奶在喚她告訴她走錯路了,有她爸在喊她:“涯涯,救我——”她看到黃岐沖到前面,被尸體抓住往尸堆里拖,黃岐驚恐至極的掙扎求她救她。王涯理都沒理,這時候別說是黃岐陷在這里,就算是她看到王成安陷在這里她也連眼皮子都不眨一下。
忽然,一個身影出現在她的身邊與她并肩而行,柔柔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王小花。”是葉子的聲音。
王涯在心里暗噴一聲:“滾,姐不叫王小花。”
出現在她身邊的葉子似乎能聽到她的心聲一樣,說:“你這一世姓王,你前一世是黃泉彼岸花,我不該叫你王小花嗎?”
王涯默!好土氣的名字!她知道身邊的葉子是假的,她真想把這假葉子抽飛,一巴掌呼死丫的。可她知道她不能,她得盯著蓮花引路印走。
“葉子”又飄到她前面,如水的眸光靜靜地凝視著她,問:“你想我嗎?我好想你,沒有你的陪伴,我好孤單,你也和我一樣孤單吧?我千年不開花,你呢?離開根葉飄零于世,受盡苦楚、歷盡艱難,你在累的時候、痛苦的時候,遇到危險的時候難道就沒有想起過我?”
王涯在心里憤憤地噴一句:“我掉進空底的鼎里叫你救我你哪去了?我困在地底挖地道挖到水盡糧絕的時候你哪去了?我遇險的時候你不來救我,這會兒冒出來了?”她正想朝“葉子”瞪過去數落她一頓,忽然想起這是冒牌的,于是不理,用手指堵住耳朵繼續盯著那蓮花引路印往前走。她很清楚自己現在走在多么危險的地方,別說是葉子來,她奶奶來也不行。真想超渡了這橋上的這些鬼東西,但她不敢。萬一橋塌了怎么辦?心念剛動,她便感到腳下劇烈震動——橋真的要塌了!
她又聽到王成安凄厲的嘶嚎聲響起:“涯涯——哇,我錯了,我不該沒忍住出手。”
王涯盯著眼前的蓮花,她的眼角余光瞥眼前面已經沒路了!王涯告訴自己這是幻覺!她對自己說:“橋塌了我也得往前走!”她往前踏出,腦子里有那么一瞬間生出股眩暈,像是墜橋了,跟著便看到自己落進了水里,那些密密麻麻的尸體朝自己擠來伸手抓向自己。她瞪圓眼睛,連眼皮都不敢眨一下地盯著那朵仍飄在眼前的蓮花。
蓮花在,一切就在!
幻覺!王涯告訴自己這些都是幻覺!她咬緊牙繼續往前走。
周圍的水和水里的死人都消失了,王涯又聽到一個聲音喊:“她就快到橋頭了,攔住她!”
“唉呀,攔不住了,已經到橋頭了,她走過去了!”
緊跟著王涯看到橋已經到了盡頭,一條蜿蜒的路出現在橋的前方。沒走多久,她便下了橋,她跟著那朵蓮花繼續往前走,卻發現路是斜的,而自己正往路邊的崖壁上撞。她看到“蓮花”往崖壁里飄去,她跟著“蓮花”連眼睛都沒眨一下就往崖壁上撞去!
撞到崖壁的痛感并沒有到來,浮現在她面前的是尸山血海是無盡的枯骨。
這些當然也是幻覺。
王涯依然目不轉睛地盯著那朵蓮花一直走,她打定主意要走到蓮花停下她才停下。
王涯一路上連眼皮子都沒眨一下,眼睛又干又澀,她沒忍住,眨了下眼,結果就這么一眨眼,面前的一朵蓮花變成了兩朵。王涯的眼睛瞬間瞪得溜圓,氣得真想出手把身邊的鬼東西清理個干干凈凈。
可是她不能!
在這橋上,她只要稍微疏忽,就會跟丟蓮花,迷失在橋上、萬劫不復。她死死地盯著面前的這兩朵一模一樣的蓮花,再三告誡自己不能出手。然而這兩朵蓮花的距離很快拉開,雖然繼續往前飄,但卻是一個偏左、一個偏右。她知道只有一朵順著橋中央飄在正確的路上,另一朵自然是飄離中橋中央,要么把她帶到河里,要么不知道把她帶到什么鬼地方。
就算王涯選擇跟在兩朵蓮花中間也必然會走岔,她必須在這一真一假中選擇一朵,選擇了真,走下去,選擇假,死在這里!
王涯暗罵一聲:這座鬼橋!
面前這兩朵蓮花不管是從視覺還是從氣息上來說都是一模一樣的,真真假假很難分辯。
王涯索性站在原地不動,看哪朵花是直線往前,哪朵花是往邊上飄。
兩朵蓮花,一左一右,往不同的方向飄去。
王涯差點崩潰,她忍不住在心里大聲問一句:“說好的飄直線呢?”她知道真蓮花一定飄的還是直線,自己看到的不是直線,那說明,自己的視線被蒙蔽住了,那些鬼物影響了她的視覺。
王涯忍無可忍,以血畫符,給自己開了天眼。
天眼一開,四周頓時一片清明,兩朵蓮花也只剩下一朵,可周圍的景相卻讓王涯有種幾欲當場崩潰的沖動!
尸山!真正的尸山!或者說是尸橋!一座由無數尸體凝鑄澆鑄成的橋!這些尸體全是古尸,身上畫著符、渾身的鮮血已經干涸凝固,臨死時的驚恐、絕望、憤怒、不甘、掙扎仍停留在臉上,那一雙雙布滿黑氣仿佛要將人的眼睛像要把她的靈魂攝走去填充他們的恐懼、絕望、憤恨。她的腳下,全是那些交纏在一起的尸體!有老人的、有小孩的、有青年的、有中年的、有男人的、有女人的,層層交疊凝在一起,血、尸油、尸蠟混在一起平平嶄嶄地鋪在地上。她可以想象得到,在這地面下,還有多少尸體,她能感到這沖天的怨氣!
這么多的冤死亡魂怨氣匯聚在這里,難道這座橋可以連幽冥通黃泉!
王涯感到身上的血液都快凝固了!她是要“煉心”,可就算鐵石心腸看到眼前的這慘絕人寰一幕也會被震驚!震撼!震怒!
鋪天蓋地的怨氣朝王涯卷去,連她身上的妖光都被一點點吞沒。
那朵泛著金光的蓮花越飄越遠,王涯卻仍呆在原地。
一個帶著發顫伴隨著牙齒打架的聲音在她的身后響起:“王涯?”是黃岐的聲音,跟著她看到黃岐走到她的身側,和剛才那冒牌“葉子”一樣出現在她的身側。
王涯沒管身邊的黃岐是真是假,她仍盯著面前這由尸體凝鑄成的橋面。
黃岐伸出手握住王涯的手,問:“你看見了?”
王涯感到黃岐的手指冰涼,手上全是汗。握住她的手都在顫抖。
王涯問:“你看到什么了?”
“尸體!一座由尸體鋪成的妖,一座充滿怨氣的橋!王涯,蓮花已經飄遠了,你再不走追不上了。”
王涯反應過來,追著那飄遠已經快要消失的蓮花趕去,她看到已經超過金色蓮花前面快步疾走的王成安和緊跟著那朵蓮花、緊握唐刀的老唐,有雙手緊握成拳全身顫栗的張清水。王涯拉著黃岐往前走,問:“你怎么掉隊了?”照理說有心眼通的黃岐應該不會受到幻覺影響走到最前面才是,就像她爸一樣疾行奔走,只求早點跑過這座橋。
黃岐泫然欲泣地說:“我害怕,腿軟,走不快。”她咬咬唇,叫道:“我寧肯看不見這些尸體!”踩在尸體上,甚至踩在死人的臉上,那充滿憤怒的眼珠子就在她的腳底下,那些慘死的冤魂的聲音回響在耳畔,她走到現在都快崩潰了。要不是遇到掉隊的王涯,她真懷疑自己能不能走得過這座橋。這座橋太恐怖了。
有王涯陪著,黃岐的恐懼稍微緩和了點。跟著她便發現王涯走偏了,朝橋邊走去。她忙叫道:“王涯,路,偏了!這里的怨氣、怨念都很重,很容易影響到人的感官。”
王涯定了定神,再次朝飄得很遠已經快到消失的金色蓮花望去,發現自己真的走偏了。她對黃岐說:“你來領路!”這地方的黑氣太濃怨氣太重,即使開了天眼,稍不留神就會恍惚走偏。
黃岐輕輕“嗯”了聲,牽著王涯的手往前走。
王涯雖然有黃岐牽著領路,腳下的步子卻加快,幾乎是扶著黃岐往前走。她怕萬一,萬一自己仍處在幻覺中,這個黃岐也是假的呢?她只有盯著那蓮花才能放心。如果蓮花和黃岐都在同一條線上,她才能不猶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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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涯踩著腳下的尸體,踩著這些死人的臉、胳膊、鼻子、胸口往前走,她不想踩著死人前行,可她的腳下只有死人,除了死人,沒有別的立足地。
死人搭橋、死人鋪路,當年的封家殺了很多人吧?正邪兩道聯手滅封家的門,不僅僅是只為爭奪利益和寶藏吧?
王涯不愿去想封家有多壞,可是青龍萬棺陣里的那一千口棺材,冥河里的那些一眼看不到頭的活尸,洞窟里那許許多多歷朝歷代枉死的無辜讓她不得不想。她又想起奶奶對她的教導,教她抓鬼捉妖、教她什么是道義,教她不要去恨不要去怨,教她堂堂正正做人、要活得頂天立地,她奶奶教了她許多許多,唯獨沒有教她害人。如果這些人是封家殺的,她奶奶把封家的傳承給她,該教她殺人奪命、害人吧?
終于,全身顫抖和因恐懼而全身發軟的黃岐互相摻扶著走過這條由死人鋪就的橋,當她倆踏下橋死人橋,站在石板鋪成的路面上時,臉色蒼白、冷汗涔涔的二人齊齊虛脫地跪坐在地上。連回頭再看一眼的勇氣都沒有。
王成安、老唐、張清水也好不了多少,坐在地上大口喘氣,臉上仍殘留著驚懼。
王成安呆呆地看著王涯,問了句:“涯涯,為什么會有這么多的死人,為什么要用死人鋪橋啊?”
老唐、張清水一臉驚悚地看著王成安,跟著兩人又扭頭朝黃岐望去。
張清水問:“小岐,什么死人……死人鋪橋?”
黃岐顫栗著說了句:“我們剛才走過的那座橋是用死人的尸體澆鑄的。”她說完,悄悄指了指面色蒼白的王涯,輕輕搖頭,示意張清水不要再問什么。這簡直是一輩子的噩夢!
王成安喘著大氣噘著嘴說:“它們都惡狠狠地瞪著我,嚇得我拼命跑!嚇死我了!”他拍拍胸脯,挪到臉色慘白如紙的王涯身邊,說:“涯涯不怕啊,爸爸保護你!”
王涯虛弱地看一眼剛才跑得最快的王成安,稍微定了定神,把頭埋在王成安的胸口,低低地喊了聲:“爸”她承認她是嚇壞了!她不怕任何妖魔鬼怪,可她怕面對這么多的尸體這么多慘死的冤魂,她怕他們的死與封家有關,她怕封家的滅門是死有余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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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覺去了,大家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