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子扭頭看向王涯,說:“你曾立誓‘不滅天下玄門,此生誓不為人’,若要滅盡玄門又怎會不沾血腥殺戮?”
王涯燦然一笑,說:“要滅玄門道統(tǒng)不見得非得殺人?!彼闹性缬兴阌?。殺人、正面拼殺,實乃傷敵三千自損八百的下下策,她有更毒更絕的謀算。她問道:“葉子,我那可以裝冥河水的骨碗還在不在?”
葉子說道:“你留下的東西全都在。你若要,我?guī)闳ト??!?
王涯“嗯”一聲,跟著葉子去取東西。
黃泉彼岸花的根須鋪路一直將她倆送到黃泉彼岸花主根的龐大根系下。這是葉子的老巢,地下數(shù)百里地都讓黃泉彼岸花根須封得嚴(yán)嚴(yán)實實,更有一股強(qiáng)大的氣息封絕這處空間。王涯自認(rèn)就算她曾出自黃泉彼岸花,因為徹底脫離根葉已久,如果沒有葉子帶路也難以進(jìn)到這里。
在主根下由無數(shù)碗口粗的黃泉彼岸花根須組建的地宮整齊地放著昔年王涯收羅和祭煉的物件。千年時間過去,外界斷了許多傳承,當(dāng)年收羅的一些珍品現(xiàn)在已成稀世絕珍。王涯發(fā)現(xiàn)這里封存的不止是奇珍,自己當(dāng)年佩戴的佩飾都被好好地保存著,就連在民間小販那隨意買的小玩意兒也被葉子無比仔細(xì)地封存起來,千年時光也未曾在這些物件上留下痕跡。
悠悠千年,滄海桑田,就連當(dāng)日葬入地宮的普通凡人也已被陰氣滋養(yǎng)成可縱橫一方的鬼妖,葉子對她卻從未改變。她脫離根葉去到人世間一千多年,葉子留在原地等她整整一千多年,從大唐末年一直等到如今。
王涯在這無數(shù)奇珍中找到一個瑩白的骨碗和一個昔年用來放東西的百寶荷包。
骨碗有人的頭蓋骨大小,呈不規(guī)則圓形,晶瑩剔透隱有光華流轉(zhuǎn),白如脂玉,宛若用羊脂凝玉雕成。如果以人間的眼光來看,這絕對是件玉制的古董制品,但王涯作為這件古董的制作者清楚的知道這個碗的材質(zhì)是人的頭蓋骨。它取自冥河,吞噬無數(shù)陰魂亡靈的河底大兇,當(dāng)年王涯得到它的時候純黑如墨黑霧繚繞煞氣騰騰,后經(jīng)多番祭煉成了現(xiàn)在的模樣,它最大的用途就是能裝。
王涯托著碗去到冥河邊。她剛到冥河邊便有生長在冥河的兇物“嘩啦”一聲從冥河里沖出朝她這個靠近的“生靈”襲殺而至。王涯將自己收斂的氣息釋放出來,剎時間紅光彌漫妖氣沖天籠罩方圓數(shù)百米地,嚇得那從冥河中沖出來的狀若鱷魚狀的冥河湖龍把眼睛都立了起來、生生地收住攻勢調(diào)頭飛躥。王涯沒理會那條冥河湖龍,她立在冥河邊將手里的骨碗拋進(jìn)了河里。剎時間,河中央骨碗沉下去的地方形成一個巨大的漩渦,滾滾冥河血水“嘩嘩”地朝著浸入河中心的骨碗涌去。巨大的吸力附近來不及逃到足夠遠(yuǎn)的冥河生靈、鬼物都給吸了進(jìn)去,剛才那條受驚的冥河湖龍感受到強(qiáng)大的威脅本欲遁入冥河最深處潛伏,結(jié)果被骨碗兜個正著給裝了進(jìn)去。
普通湯碗大小、湯碗形狀的骨碗輕輕松松地便把這條十幾米長的冥河湖龍給裝了進(jìn)去,連朵浪花都沒翻起來。
半個小時后,冥河又恢復(fù)了平靜。王涯所在的這段河流幾乎成了一片死寂,徹底的死寂,連平時出沒此間的大兇生靈、鬼物都消失不見了。王涯收回骨碗,把它裝進(jìn)剛才拿回來的百寶荷包中。巴掌大的荷包扁扁平平,卻把這湯碗大的骨碗給裝了進(jìn)去,連點痕跡都沒留下。
王涯把在百包荷包掛在腰間,扭頭對立在她身旁的葉子說:“走吧,我們?nèi)ト碎g?!?
葉子瞅著王涯問道:“不拿別的東西?”
王涯露出一個燦燦的笑顏,說:“不拿了,有這兩樣就夠了,別的都給你?!?
葉子輕輕點頭,沒再說什么,默默地跟在王涯身邊朝人間行去。葉子雖然一路沉默,卻一直在觀察王涯,她可以肯定的是今世的王涯融合了前世小花的能力變得自信,性情似乎還是王涯的性情。她對小花的了解并不多,她只能感覺到小花的靈魂氣息,小花對她來說是存在相伴卻一直朦朦朧朧、摸不著觸不到甚至看不清。王涯卻是真實地站在她身邊抬手間便可觸及,她不僅能感受到那熟悉的靈魂氣息,還能看得真真切切,甚至能清楚地聽到王涯那充滿生命力的怦怦心跳聲,而自己的心跳也隨著王涯的心跳而加速,總股悸動的氣息繚繞在心頭。這種感覺很美好。她的眼里、她周圍的氣息全是王涯,她的心也因此被填得滿滿的。
千年離散,自己留在這里等她回來,漫長歲月只剩下孤寂相伴,在這千年歲月中她渴望著小花回來,更曾多次想過若小花沒有離開一直伴著她該多好,哪怕不能相見,至少能感覺到彼此存在的氣息,可此刻這看得見、摸得著、相伴身側(cè)的美好讓她覺得縱然再等上一千年一萬年都值得??v然是讓她舍棄根須、舍棄立足之地來爭取,她也愿意且毫不猶豫。
一直以來小花都比她有遠(yuǎn)見和更有魄力更敢償試,她在餓肚子的時候不敢用泡在冥河里的根去吸取冥河的“食物”,她以為那些不能吃并且還有傷及根須的危險,結(jié)果小花敢,雖然最開始的時候確實傷了許多根須,但卻讓她得到“食物”填飽肚子逐漸壯大起來。她不敢把根須伸進(jìn)別的黃泉彼岸花根須下爭奪土壤,她知道自己弱小,搶不過、爭不過,一開始小花確實沒有爭過別的黃泉彼岸花也傷了不少根須,可在小花的不懈努力下,她們扎根的土壤竟神奇地一點點多了起來,到后來那一片的土壤都只剩下了她們。脫離根須是她想都不敢想的事,任何植物失去根須都存活不了,小花卻那樣做了,雖然因為脫離根須去往人間尋求出路接連慘死兩次,連這一世也差點失去,如今卻成功地站在她的身邊。王涯被埋在幻城迷宮外圍的迷宮地下,若是常人早已陷入絕望,王涯卻一直不停地挖地道,挖到后來食物斷絕、虛弱不堪,與王涯同陷困境的張清水都放棄了,王涯卻仍不管不顧地挖下去,最終挖通地道成功脫困。
葉子想到張清水不由自主地微微擰了擰眉頭,她用“搜魂**”搜黃岐的魂魄時看見張清水曾殘害過王涯,也終明白明為什么她忽然感覺到小花的氣息出現(xiàn)在中陰界,等她趕去時小花已經(jīng)離開,封瑜琴告訴她是王涯出了點意外。好大一個“意外”!那次算是黃岐救了王涯,她知道黃岐并沒有害王涯的心思,所以在那次放過了黃岐祖孫倆。當(dāng)天晚上,她和王涯去取回陰靈卷軸,遇到玄門中人伏擊,她知道有張家人出手布陣斷絕伏擊地的陰氣來源想困死他們,而張清水當(dāng)時正在對面的大樓中,她本欲過去除掉張清水,但因為王涯不喜她吞噬那些血食同她生氣,她也沒再顧得上理會張清水。這讓葉子想到張清水就很不舒服。她竟在張清水殘害過王涯之后又威脅王涯來到她的地界,而她居然在不情知的情況下放張清水活著離開,知情后遇到張清水居然還沒來得及出手收拾張清水,那一耽擱便讓張清水現(xiàn)在還活著。
葉子跟在王涯身邊從匯陰地破開條通道來到人間界,出現(xiàn)在南方省。這地方上次葉子來過,正是上次她倆遭遇玄門伏擊的地方。葉子的眼睛一亮,問:“你是要先對付張家?”她正好去殺了張清水。
王涯說:“張家在云南省,不在南方省?!彼ь^看了下天空。此時已是黎明時分、一天里最黑的時候,這時候的陰氣已經(jīng)轉(zhuǎn)為衰弱、陽氣初生。極陰轉(zhuǎn)陽,這時候的陽氣最為純盛,以前她跟著奶奶修道的時候便是從每天的這個時候開始練功。許多人以為每天陽氣最盛的時候是午時,午時的陽氣確實極盛,但盛陽轉(zhuǎn)陰,那也是當(dāng)天第一縷陰氣誕生的時候,那縷破開盛陽而生的陰氣是為純陰,為大兇。許多人出事便是出在這個時辰,她記得她念小學(xué)的學(xué)校旁邊有條河,河不深,也就一米多一點,每到盛夏時節(jié)都有淘氣的男生趁著午休的時間偷偷下河洗澡,但每年都會有學(xué)生淹死在那條站起來連脖子都淹不到的小河流中。
黎明時辰陽氣初生,夜行的陰靈都回避了,否則被這初生的陽氣沖撞到很有可能直接被打散,落得魂飛魄散永不超生的下場。因此這時候雖是一天最黑的時候,王涯在這聚陰地卻沒見到一個陰邪鬼靈,全都?xì)w巢蜇伏了。她和葉子雖是一身陰氣的大妖,但因為自身實力強(qiáng)橫且又都有人身,并不畏懼陽氣,因此不管是盛陰還是盛陽對她們都沒有影響。
王涯本來想請葉子吃早餐的,結(jié)果想到自己兜里沒錢,她的身份證、銀行卡、連同錢包在閉關(guān)時損毀了。人間行走,兜里沒錢和沒身份證可不行。就算她現(xiàn)在出行不用坐飛機(jī)、火車不用花錢、用身份證買票,吃飯住宿卻難免要用到這里??偛荒苋杖找挂共惋L(fēng)露宿吧。眼下當(dāng)務(wù)之急是弄錢和弄身份證。這兩樣有一個有錢又有人脈關(guān)系的冤大頭可以幫她搞定——黃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