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飯,東方珞是打算一個人吃的。
水仙是個清冷的性子,她若去的勤了,難免招人厭。何況,鐘凌風不在場,兩人都會覺得別扭。
飯菜剛剛擺上桌,紀氏和鐘依就帶著鐘文卉來了。
說是怕東方珞這邊冷清了,特意來陪著東方珞吃午飯。
東方珞拿出十二分的熱情歡迎,心下也了然,她們的到來,定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席間,因為有了鐘文卉的奶聲奶氣,氣氛也是出奇的好茶。
飯后,奶娘帶著鐘文卉下去玩了。
三人便坐在一起閑話。
白鷺端上來的是槐米茶。
鐘依喝一小口,“小嬸嬸不知道,你這槐米茶現在在京城,可謂是有價無市呢!”
“是嗎?”東方珞的唇角掛著淺淺的笑意,“依表姐不用拐彎抹角,有話但說無妨!”
鐘依看向紀氏,“還是嫂子來說吧!”
紀氏嘆口氣,“小嬸嬸聰慧非常,定然是已經猜到了我們的來意。邵嬤嬤那邊,母親已經審過了。邵嬤嬤對她侄媳的所為,是真的一無所知呢!母親那邊,因為在小叔叔大婚期間,幫著二嬸協理廚房的事,所以,現在正忙著中午的宴請,這會兒沒空。讓我們給小嬸嬸帶話,她稍后會親自來給小嬸嬸解釋的!”
東方珞微微一笑,看上去很是云淡風輕。“又不是什么大事,何必興師動眾?就算真的是邵嬤嬤讓她侄媳這么做的,于我也沒造成什么傷害,又何必多做追究呢?”
鐘依嗔她一眼,“這會兒,倒是仁慈上了。早上對鐘伶的那股氣勢呢?得理不饒人才符合你的性情啊!”
東方珞笑容轉苦,“那你說,我該怎么做?”
“鬧!”鐘依不假思索道,“此事鬧的越大越好,等著真想出來,看看究竟是誰臉上不好看。”
東方珞忍不住的蹙眉,“聽你的意思,你們大房這也是被人陷害了?”
“小嬸嬸明鑒!”紀氏道,“若真的是我們大房這邊主使,與我們又有什么好處呢?說起我們大房在府中的地位,那一直都是想著置身事外的。別說我們大房與小嬸嬸有著血緣,就是文卉還與小嬸嬸有善緣呢!給小嬸嬸添堵,于我們是百害而無一利啊!”
東方珞扯動嘴角,“我還是那句話,清者自清!此事查清倒也不難,讓邵嬤嬤回一趟娘家不就得了。”
鐘依道:“你說的是簡單啊!就算邵嬤嬤回了娘家,對她那娘家侄媳曉之以厲害,她侄媳招了,你跟小叔叔肯相信嗎?”
東方珞道:“我是個頭腦簡單的,你們還不相信你們的小叔叔嗎?他會是那種甘愿被人唬弄的人嗎?”
紀氏嘆氣,“若說這找新媳婦摸牙,也算是個習俗,只是這攔轎摸牙也確實過了。”
言外之意,這事倒也不是什么大事,除了選擇的時機。
東方珞笑笑,“是啊!若邵嬤嬤的侄媳真的是為自己的孩子摸牙,倒也罷了。一個為著孩子的成長擔憂著的母親的心,任誰都是可以體諒的。可問題是,母親與孩子居然不是一家的。這事情就透著詭異了。相信在大婚之日,被人當街攔轎,然后卻還被人戲耍了,任誰碰到這樣的事,心里都會堵得慌的。你們說呢?”
鐘依點頭,“就算我腦子遲鈍,也已經看出來了。此事,就是有心人的陰謀。小嬸嬸放心,如果小叔叔真的查出來是邵嬤嬤所為,我們也絕不會姑息的。至于邵嬤嬤的侄媳,父親已經派人去拿了。”
東方珞吐了口氣,“你們就放心吧!誰是真心待我,誰恨不得我倒霉,我都心中有數著呢!對了,聽說五小姐被罰了,是真的嗎?”
話題轉移,畢竟在事實查出來之前,多說是無益的。
說到鐘伶,紀氏和鐘依都松了一口氣,尤其是鐘依,臉上更是毫不掩飾的掛著幸災樂禍的笑容。
鐘依道:“活該!沒安好心!當日在避暑山莊的時候,她可就處處針對你呢!”
東方珞嘆氣,“你們倒是說說,我是啥時候得罪的她?怎么感覺,從第一次見面的時候起,她似乎就對我有著很深的敵意呢?”
鐘依快嘴道:“你想不明白的事情,我們自然就更想不明白了。我也是覺得奇怪的很呢!你們不會是天生的仇敵吧?就跟老鼠和貓一樣呢!”
紀氏笑笑,眉頭卻是蹙著的,“這丫頭,都要嫁人了,還是時不時的犯渾。哪有什么天生的仇敵啊,凡事總是要講求個因果的。”
鐘依道:“那若講求因果,小嬸嬸當日救了他們二房的寶貝疙瘩,按常理來說,他們二房不該感恩戴德的對待小嬸嬸嗎?”
東方珞用力點頭,“就是啊!鐘伶這樣子待我,好像的確有些忘恩負義啊!”
紀氏看著東方珞疑惑的神情,心中不免感嘆,縱使長他們一輩,卻終歸還是個孩子。
對于人心的復雜,哪是那么容易摸透的啊!
鐘依催促道:“嫂子有話快說!小嬸嬸心中有數了,也好對癥下藥。”
東方珞笑笑,“怕就是,有些人就算是找對了病癥,卻也已經無藥可醫了。”
紀氏道:“解鈴還須系鈴人!二房對于小嬸嬸的敵意,或許正是因為小嬸嬸當初救了鐘徹呢!”
“這是怎么說的?”鐘依驚掉了下巴。
東方珞閑適的喝茶,面上卻是看不出任何的波瀾。
心里卻是懊惱的不行,紀氏這是在告訴她,當初救鐘徹救錯了嗎?
照此看來,這其中還真有什么緣由存在呢!
只是這緣由,紀氏是知道的,但鐘依卻是糊涂的。
不然,鐘依若是知道內幕,早就播報給她了。
紀氏道:“我也只是猜的!二房對外人的防備心里是很強的,而且,除此之外,還有著更強的優越感。畢竟,他們這一房,將來是要繼承忠王府的嘛!”
鐘依眨巴著眼睛,“然后呢?他們是目空一起,可這就可以作為忘恩負義的借口嗎?”
東方珞嘆氣,“你們聽說過農夫與蛇的故事嗎?”
紀氏點點頭。
鐘依道:“用蛇來形容他們倒是并不為過。”
東方珞扯動嘴角,“農夫救了蛇,蛇活了卻反咬了農夫一口。蛇的舉動的確是忘恩負義,這是農夫的看法。但在蛇看來,它并沒有感受到農夫的恩義,在它眼里,反而會認為農夫是要害它的人呢。它的反擊,不過是本能的自衛罷了。”
鐘依道:“你的意思是,二房防你,就跟蛇防著人一樣了?”
紀氏贊許的看著東方珞,“小嬸嬸果然是通透之人!”
鐘依卻撅了嘴巴,不依道:“你們這是打的什么啞謎?我怎么想不明白啊?”
紀氏嘆氣,“小嬸嬸當初救了鐘徹,這在正常人眼里,的確是天大的恩義了。但在多疑的人心里,是會生怕小嬸嬸有所企求的。畢竟,那時候的小嬸嬸,還不是翼王府的郡主,只是東方侯府棄之不要的災星。”
鐘依恍然,旋即恨恨道:“小人!果然是一家子小人!他們對小嬸嬸表現出敵意,就是怕小嬸嬸賴上他們嗎?”
東方珞看著她義憤填膺的樣子,卻是忍俊不禁,道:“他們的防備也不是沒有可能的啊!我那時候孤苦無依,正該抱一棵大樹呢!”
“切!”鐘依撇嘴,“你才不是那種人呢!”
東方珞笑出聲來,“那我是哪種人啊?我當時救了鐘徹之后,可是開口就要了銀子的。”
雖然最后付銀子的騰親王,但她圖利的印象也已經就此深入人心了吧!
鐘依挑眉,“銀子重要,還是命重要?若是小嬸嬸不出手相救,相信他們二房現在哭都找不著個地方呢!”
紀氏若有所思道:“也許他們看重的不是銀子,而是人!他們怕小嬸嬸挾恩要挾呢!”
這話是明顯的話里有話了。
看重的是什么人?既然看重的不是銀子,那么又是要挾的什么?
東方珞用眼光問詢紀氏,紀氏卻是躲閃了開來,竟是不肯多說了。
東方珞腦中靈光一閃,莫非是因為他?
桃紅從外面掀簾進來,“主子,佑武求見!”
對話和思緒就此被打斷。
東方珞道:“辦事效率倒是蠻快的!讓他進來吧!”
紀氏連忙拉著鐘依起身,“小嬸嬸有事,那我們就先告辭了!”
東方珞道:“也不是什么大事,我只是讓他去查查東方琳有沒有摸那孩子的牙。你們若是感興趣,不妨一起聽聽吧!”
兩人對看一眼,鐘依率先落座,紀氏也就跟著坐了下去。
佑武走了進來,沖著東方珞行禮。
東方珞端起茶杯喝茶,“東方侯府的四小姐,果真是菩薩心腸嗎?”
佑武筆直的站著,回話道:“稟告主子,昨日那對假母子被帶到東方四小姐轎前后,四小姐起先是不想搭理的。無奈,周圍人都在起哄,等著看熱鬧。她就讓那婦人把孩子抱進了轎子。”
東方珞道:“這么說,她是給摸了?我還以為她會反抗到底呢!”
佑武道:“東方珞四小姐的手指被咬了,好像還破了,那孩子是被甩出轎外的。”
“啊!”鐘依大叫后趕緊捂了嘴。
東方珞手中的茶杯也是抖了抖,“不是說那孩子不長牙,才讓新娘子摸,為的是討新氣討喜氣的嗎?”
佑武道:“屬下特意去打聽過了,那孩子已經長了十顆牙,不過是后面的大牙遲遲不長。”
“噗——”鐘依沒有喝茶,卻是噴了口唾沫出去,“敢情,攔轎不止是為了添堵,這才是重頭戲啊!”
紀氏的眉頭就聚攏在了一起,“若是這般,那其心就可誅了。要知道三歲孩子的牙齒,真要是咬起人來,跟個小狗差不多了。咬破了,可是見了血?”
佑武點點頭,“當時東方四小姐,在花轎里幾乎都哭了。喊著丫鬟進轎子為她包扎。”
鐘依道:“這迎親的路上見了紅,怕是不吉利呢!幸虧,小嬸嬸沒有為那孩子摸牙啊!擺明了就是個狼崽子嘛!”
紀氏卻沒有鐘依那么樂觀,此事的后續越嚴重,他們大房的處境怕就會越尷尬呢!
現在,雖然東方珞安然無恙,卻是傷了東方侯府的四小姐。
這下子,若是不查清楚了,縱使松竹堂這邊是個大度的不予追究,東方侯府那邊怕也沒法子交代了。
東方珞也是皺了眉頭,她想的卻是,東方琳日后若是過不好,可算是找著借口了。
“這跟我同一天大婚,倒是讓她受委屈了!這下子,她怕是跟恨我了!”
佑武抬眼看了一下東方珞,“就算沒有這件事,她也會恨主子的!”
“哦?”東方珞挑眉,“怎么說?”
佑武道:“因為東方四小姐的的嫁妝只有三十抬!”
“呀!”鐘依失聲驚叫,“只有三十抬嗎?那小嬸嬸的嫁妝豈不是她的快十倍了嗎?就她那個心高氣傲的性子,怕是真的會發瘋呢!”
紀氏道:“不能說她的嫁妝太少了,對于她一個庶女來說,三十抬已經算多的了。何況,她嫁過去,不過是個續弦。”
鐘依點頭,“所以,小嬸嬸注定是要招人恨的,誰讓她的嫁妝那么多呢!”
東方珞淺淡的笑,這一比較,東方琳絕對是會不甘心的吧!
要知道,過去十年,她東方琳可是東方侯府當嫡女撫養的養尊處優的大小姐呢!
反觀她,一個本該享受著比東方琳更高待遇的嫡女,卻被送去了惠濟庵中,當草芥拽著。
十年的優越,到頭來,在人生本該最風光的時候,卻被一個不受待見的災星給搶了風頭,讓東方琳如何能咽得下這口氣?
縱使沒有那三歲小兒下口咬,東方琳也是會氣的吐血的吧!
“她不需要跟我比!跟我一個郡主,她拿什么比?”東方珞輕啟櫻唇,語調平淡,語速放慢。“但她可以跟姐姐比嘛!姐姐的嫁妝當時可是六十抬呢!縱使別人不比,她夫家也是會拿來比較的!”
紀氏和鐘依就面面相覷。
佑武也是一怔,看向東方珞的眼中就有亮光在閃動,“主子英明!張家今早確實鬧上了。”
紀氏瞪大眼睛,“怎么鬧?才新婚第二天就鬧?”
鐘依撇嘴,“家家還不都一樣啊!今早,若不是小嬸嬸機靈,說不準這認親也會演變成一場大戲呢!”
滿臉的譏嘲難掩。
鐘依從來都是這樣的心直口快,對于自己的嫌惡,總是這般毫不避諱的說出。
紀氏看著鐘依,無奈的嘆氣。
東方珞翹了嘴角,“依------所言極是!張家從來都不是良配,且不說他們家的出爾反爾,單就這后母,怕就不好當呢!”
她想喊依表姐,想想對方都改口喊自己小嬸嬸了,那表姐便硬生生的咽了下去。
不過是一個員外郎家,東方侯卻貼了心的把孫女往火坑里送,當真是讓人匪夷所思。
先是東方瓔,后因她災星的名號,便跑去東方侯府退親。
現在又是東方琳,總算是娶進了門。
時間過去了那么久,張家人能在跟東方侯府的結親上這么執著,就證明絕不是什么傻瓜。那么,東方珞是不是災星,相信不止他張家,就是整個京城應該都有了計較。
別說東方瓔出嫁之時,嫁妝是東方琳的兩倍了。就拿東方瓔現在的處境來說吧,有個翼王府的郡主妹妹,自此就攀上了翼王府,將來夫君官途上的諸多好處,那就不言而喻了。
舍了東方瓔這門親事,張家現在怕是腸子都悔青了呢!
如若沒有比較,張家人的心里或許還沒有那么多事。
但偏偏,東方瓔的好處現在就在那里擺著,那么,東方琳的處境就可想而知了。
佑武咧嘴,“主子太厲害了!全被主子說中了呢!張宅那邊,就是因為一早奉茶的時候,兩個繼女不肯喊母親,東方四小姐便拉了臉子。卻沒想到,那繼女也不是省油的燈。登時就奚落起繼母的嫁妝來,說是東方侯府在打發要飯的呢!”
紀氏撫額,“這是嫁去狼窩了嗎?”
鐘依道:“或許是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吧!”
“噗——”東方珞這次是噴了茶。
心里想著,若是真有此規律,倒是希望鐘依嫁去的人家,也是這般的直爽的。
那么,鐘伶呢?那個肚子里全都是彎彎腸子的丫頭,又會嫁去什么樣的人家呢?
真的會嫁給七胖子嗎?
為何她總覺得,兩人站在一起的畫面不搭呢?
兩人的婚事怕是也沒有那么簡單吧!
外面傳來了鐘文卉甜糯的聲音,“小爺爺!”
“嗯!”悶悶的一個回聲。
屋子里的人自然就知道是誰回來了。
紀氏和鐘依連忙起身,鐘凌風也已經進了屋子。
兩人趕忙上前行禮,然后便帶著鐘文卉匆匆離開。
佑武也腳底抹油的開溜。
東方珞這才站起身來,迎上去,“你是屬老虎的嗎?你一來,所有的人都嚇跑了。”
“世間有這么玉樹臨風的老虎嗎?”一張嘴,酒氣就噴灑了出來。
東方珞蹙眉,“你這是喝了多少?”
喝了酒,頭腦發熱,才會這般的自夸吧!
鐘凌風牽著她的手進了內室,張開雙臂,命令道:“給我換衣服!”
東方珞無奈的嘆氣,一個大男人,說他如同一個孩子般的撒嬌吧,倒也不太貼切,畢竟還帶著專橫和霸道嘛!
桃紅送了衣服進來。
東方珞便踮起腳尖,親自為他寬衣。
現在的動作,倒是比昨晚靈活了許多。
鐘凌風咧著嘴,任她的小妻子為他換上天藍色直裰。然后,一把將人抱了個滿懷。
東方珞忙不迭的推他,“你要睡,到榻上去!丫鬟隨時會進來的!”
鐘凌風道:“怕什么?新婚夫妻不在一起膩歪,那才讓人說閑話呢!”
東方珞推也推不開他,只能任他抱著,“我哥哥沒喝多吧?可有人去送他?”
鐘凌風這才松了她,扶住她的雙肩,“在我面前,不要表現出對別的男人的關心!”
東方珞翻動眼珠,“那是我哥哥!”
“親爹都不行!”完全霸道的不講理。
東方珞的嘴角抽了抽,“你放心!那個親爹,我是沒有多少關心的。”
姹紫端了醒酒湯進來,東方珞接過去,聞了聞,遞給鐘凌風。
鐘凌風蹙眉,“味道不好!不喝!”
東方珞就把碗又放到了姹紫的托盤上,“換杯蜂蜜水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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