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日后,陸為等人終于結束了被軟禁的日子,跟著王長老乘大殿中的傳送陣到了一處陰暗的峽谷之中。
這峽谷嚴格說起來不算是峽谷,而是一條地縫,只不過此地縫開的實在太過詭異,接近地面之處只有四五丈寬,但越往下裂開越大,到了百丈深的裂縫最底下,左右寬度居然達到了五六十丈。
因此,眾人所處之地雖然空間寬敞,但頭頂的射下來的日光卻極為不足,深處谷中,明亮度像是傍晚時分,陰沉沉的,再加上谷頂仿佛隨時要倒塌的峭壁影響,讓眾人本就沉重的心,徒增了幾分壓抑。
王長老命眾人排成五排,站定之后,便不發一言,靜靜等待著。
陸為躲在第五排最右側位置,偷偷打量著四周,只見在山谷深處有個烏昏昏的洞口,洞口外還立著十幾名培元期弟子和四名執事,看那守衛森嚴的架勢,想來應該是琳瑯十洞的入口。
想著,陸為收回目光,轉而望向身側的崖壁,發現此處山石極不尋常,竟是少見的火崗巖,這種由地底靈火形成的特殊巖石,堅硬耐磨,有極強的對抗法術和阻隔靈力的特點,所以一般天地靈脈都藏于其中,也是儲藏靈玉的所在。
觀察一番,陸為心中微微一動,想在礦洞中利用沉沙術避禍的打算被他提前否決了,至于另一個以法寶開鑿隱秘洞穴藏身的打算,他也決定放棄。
畢竟要在火崗巖上打洞可不是三兩下能做到的,即便開鑿成功,恐怕聲勢也不會小,反而容易引來禍患。
正在陸為東張西望,暗地里了解環境之時,遠處洞口中突然走出一個白衣紫袍,頭戴銀冠的瘦長老者,看那打扮,在門中也是身份不凡,陸為偷偷用靈識術查看卻看不透他修為,想來也是凝丹以上實力,甚至晉升了融魂期也說不定。
老者還未走到眾人面前,王長老忙上前行禮,同時恭敬道:“秦長老原來早已駕臨……”
“廢話!不然你以為呢?難道以為老夫會遲到不成?”瘦長老者突然打斷王長老,竟用上了呵斥口氣。
陸為在人堆里禁不住皺了皺眉頭,同是長老,這秦長老卻敢如此囂張,足以說明他地位高于王長老,應該是太上長老,而風仙宗五大太上長老中,姓秦的只有一個,便是秦百淵。
也難怪他方才說話陰陽怪氣,好似對王長老多有不滿,恐怕還是對亂斗場外王長老震懾秦詩兒之舉心懷芥蒂呢。
一番分析,陸為禁不住暗笑,這秦百淵雖然修為了得,但脾氣看起來還真是不怎么樣,至少在對家族小輩極為護短,借機公報私仇這一項上,便失了年長修士該有的氣度。
“不敢,萬萬不敢……”王長老忙諾諾說著,對秦百淵的故意打壓他心中也是有數,所以面上絲毫不顯尷尬,只是做出副極為尊敬的神態。
“哼!你有什么不敢的!”秦百淵又冷聲喝了一句,卻不再看王長老,扭頭望向了谷口的傳送陣。
此時傳送陣上突然亮起一團白光,光芒逝去,露出五個白衣身影。
這五人三老兩少,下了傳送陣便御劍疾飛,眨眼間到了風仙宗眾人跟前。
看清來人,陸為心念微微一動,這五人中有三人他之前在臥風坡見過,正是鴿子哨柳國分堂的大主事和那兩個小管事吳雷、梁永。
“哈哈,想不到這屆琳瑯十洞比斗,是秦長老帶隊,恭喜秦長老了!”五人中為首的大主事一見秦百淵便拱手道賀。
秦百淵也換了副面孔,早已沒了方才呵斥王長老的怒容,反而一副淡然的仙人神色,大袖微抬,朗聲笑道:“陳主事取笑了,要說該恭喜的是老友你才對,短短不到百年間,就坐上了鴿子哨分堂大主事,還真是羨煞旁人啊!”
“呵呵,操勞之職,有何羨慕,要不秦長老與我身份互換兩日,體驗一番,估計就不會有此想法了!”
陳主事哈哈笑著,面上看倒真是與秦百淵極熟的樣子,這種時候竟開起了玩笑。
“陳長老莫要言過其實了,你那大主事的美差,恐怕有十個長老之位你也不會換吧!”
秦百淵也順著說笑一句,二人頓時哈哈大笑,看起來真不像來參與生死搏殺,倒像是老友歡聚一般。
陸為在人群中看著此番說笑,頓時一陣腹誹,此時眾弟子人人心中驚懼壓抑,這兩人還能在這談笑風生,看來還真是沒把弟子的生死看在眼里。
正在這時,傳送陣再度亮起,從中走出兩名短發老者,繼而傳送陣接連閃動,一會工夫又走出二十名同樣短發豎立的青年,看打扮正是靂刀門的隊伍。
陸為雖然從沒見過靂刀門弟子,但多少有些耳聞,據說靂刀門只收男弟子,而用以判別弟子身份的最顯著的特點,不是裝束,而是發型。
但凡靂刀門弟子,便沒有蓄長發的,幾乎人人寸發豎立,如同那剛長出頭發的寺廟僧人一般,不過,雖說都留短發,卻也有長短不同,越長便代表著地位越高。
此時那二十名化氣期弟子只蓄著不過一寸的短發,而他們那帶隊的兩名長老就不同了,每人頭上都頂著團類似鳥窩般的蓬松短發。
陸為越看心中越覺得好笑,旁邊弟子中有些見識少的更是忍不住竊竊私語起來,有人甚至一時忘了緊張笑出了聲。
“唉……都這么些年了,靂刀門這糟踐頭發的臭毛病還沒改啊!”
秦百淵聽到身后弟子笑聲,非但不阻止,反而出聲嘲笑了一句,顯然對此他也是極為不齒。
那靂刀門兩名頭頂鳥窩的老者帶人正往這邊走,自然聽到了秦百淵的嘲笑,隨即面色一冷,卻也不好發作,拉著臉走過來,跟鴿子哨的陳主事寒暄一番后,也不理風仙宗眾人,便在一側整隊肅立。
陸為目光閃了閃,看樣子靂刀門與風仙宗的關系還真是不睦,竟到了互相傾軋,連表面文章都不肯做作的程度。
不過,看靂刀門帶隊老者對陳主事的態度,陸為心中又明了一些事情,看起來這陳主事在此次亂斗中起著不小的作用,不僅秦百淵要笑臉相待,靂刀門也是一副迎合姿態。
兩隊這么站定,再度恢復安靜之后,遠處傳送陣又接連閃動,從中走出兩女一男三名中年人,身后則跟著兩隊弟子,男女各十人,正是冰火宮的隊伍。
冰火宮跟風仙宗相似,男女弟子都收,不過他們的弟子著裝還真是有趣,男弟子都穿嬌小的青衣,而女弟子卻穿寬松的紫袍。
更可笑的是,這些男弟子各個面色白凈陰柔,冰冷沉靜,而女弟子卻人人橫眉豎眼,神情暴躁,倒真有些顛倒乾坤的意思。
陸為心中又一陣暗笑,早就聽聞冰火宮以水火兩系**著稱,收弟子時,更是以水靈竅男弟子和火靈竅女弟子為上上選,看來還真是不假。
只是,陸為覺得,這種只重視水火兩竅的做法,未免會錯過許多其他靈竅的好苗子,也不知冰火宮上層是如何考慮此事,想必其中也是多有隱情。
在陸為暗暗思索之時,冰火宮的隊伍已經來到眾人面前,三名帶隊中的那名中年男子忙對著陳主事笑道:“陳主事,好久不見,聽聞榮升,可喜可賀!”
“哈哈,哪里,倒是該恭賀孫長老,數百年時光已過,卻帶不走面上半分風采,這養生之術著實高明,佩服佩服!”
陳主事雖是說笑,但眼中還真有幾分好奇和佩服之色。
“嘿嘿,雕蟲小技而已……”那孫長老神色微微有絲遮掩之意,忙扭頭又和靂刀門的兩位長老寒暄幾句,這才白了秦百淵一眼,帶著隊伍站到了一旁。
見三派聚齊,那陳主事倒也沒了方才說笑的興致,換上副肅然神色,開始一番客套話,無非是說三派每百年一次的琳瑯十洞比斗,讓鴿子哨商會出面擔當中人,對此信任表示謝意。
之后重復說了遍亂斗規則,又讓靂刀門和冰火宮的長老放出神識查了番礦洞布局,確保與先前風仙宗提供的礦洞地圖毫無差異之后,便開始監督各派長老為弟子制作守神符,同時在上面布置傳送禁制。
等一切就緒之后,陳主事在三派長老共同注視之下,雙手一推,一股巨大的靈力噴涌而出,擊打在洞口的地面上,頓時一個放大了十幾倍的傳送陣在地面上緩緩顯露出來。
三派長老立刻上前檢查傳送陣,發現沒有問題之后,便開始各自招呼自家弟子魚貫走上法陣。
這法陣還真是大,三派六十名弟子站在上面都不覺得擁擠。
此時,陸為倒沒了往外躲的心思,趕緊搶占了人堆的最中間。
他對傳送陣法還是比較了解的,傳送陣越是邊緣地區傳送越不穩定,再一想這么個大玩意,近百年沒用了,可別有什么閃失,所以才破例湊了次熱鬧。
見六十人都已站穩,三派各出一名長老,同時施法,三道強勁的法力猛然擊打在傳送陣上。
白光亮起,傳送陣開始啟動,不過,與尋常小型傳送陣不同,這大型號的似乎啟動過程極為緩慢。
陸為擠在人堆里,心中微微有些緊張,正在這時,他突然感覺有個柔弱滑膩之物突然握住了自己的右手。
心中一突,隨即他臉上的緊張之色更濃了,手上的感覺告訴他,這是一只女子柔嫩的芊芊玉手。
感覺著上面輕微的抖動,以及滑膩中透出的一絲涼意,陸為最終還是壓下了想要抽手的沖動。
“誰都緊張,何況一個女子,就這么握一會兒,權當是對她贈丹好意的補償吧!”
陸為自欺欺人的嘆了一聲,眼前白光一閃,傳送陣終于啟動了。
但,就在他意識模糊的前一刻,卻猛然感覺手中被塞入了一個冰冷的物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