斬殺九人后,陸為踱步尋了處未被血跡沾染的海灘,緩緩蹲下,從濕潤的細沙中掏出了幾只蛤蜊,接著,他神識一探,緩緩進入其中。
幻陣之道,講究逼真,不僅是形似,更關鍵的是神似,陸為從前在許多書籍中看過一些介紹,對幻陣也多少有些了解,而此時他研究這蛤蜊的根源,正是因為他覺得此島不是真實存在的,而是一處幻境。
陣法萬千,無外乎“攻、防、幻、傳送”四大類,陸為飛身墜下的黑色通道,雖然能奪人靈力,但說到底是個“攻”和“幻”相結合的陣法,奪靈是“攻”,而“幻”則給人造成一種永遠向下的墜落感覺。
而墜落過程中,陸為沒有一刻是失去意識的,這便說明,陣法中并沒有“傳送”,他也絕不可能在這么短時間內,穿越萬里到了茫茫海上。
由此,他判斷自己還是在礦洞之下,或者到了距離礦洞稍有些距離的某個區域,只不過,此地布有幻陣,這才給自己制造了遠在海上的錯覺。
不過,這幻陣顯然也不是簡單的小幻術,看這真實的水,真實的沙,逼真的蒼穹紅日,便說明了一切,所以,陸為想到了從蛤蜊上尋找疑點,方才他剛有此打算,卻被胡執事打斷,現在沒了后患,自然可以放手研究一番。
少頃,陸為神識從蛤蜊中收回,又小心探入了另一只。
再收回后,他眼中透出了深深的驚訝,一番探查,他發現兩只蛤蜊中都有神識,雖然是尋常動物的微弱神識,但卻是真實存在的,一個幻陣能將里面的虛假活物都賦予神識,其精妙程度實在是令人咋舌。
略微愣了片刻,陸為又恢復鎮靜,既然風仙殺陣能給風仙戰將賦予神識,此處幻陣制造幾只有腦子的蛤蜊也并非不可能,不過,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虛假之物永遠是有破綻的。
陸為暗暗分析著,神識一動,嘗試著將十一條奪神紅線釋放出來。
沒了靈力,陸為釋放奪神紅線只能依靠自己神念,很是吃力,他不敢多耽擱,忙催動紅線分別探向幾只蛤蜊,隨即從中拽出了數條黯淡的白色神識,陸為并不關心這些神識,視線緊緊盯著手中蛤蜊。
“呼……”
白色神識被紅線融合的一瞬,輕響傳來,手中的蛤蜊隨風消散。
“果然是幻陣!”
陸為臉上涌起絲笑意,尋常動物被人奪了神識便是一具尸體,斷不會出現隨風消散的情形,顯然這蛤蜊是陣法制造出的高度逼真的“活物”。
既然自己的猜測得到了證實,陸為再無顧慮,做起了脫陣打算。
幻陣不同于攻防陣法的以外力禁錮人自由,而是以虛幻情景來使人迷失其中,主動放棄逃生,說到底,困死于幻陣中人,不是被陣法困死,而是被錯覺迷惑,最終被自己的心境困死。
就好比眼前這大海,雖然是虛幻存在的,但是陸為跳入其中,衣服同樣會濕,沉入水底也一樣會淹死,但這一切都是由他內心神念的錯覺生出,心神以為自己死了,消散開來,人也就會跟著死去。
而這種錯覺的根源首先便是來自于人的雙眼,明白這個道理,陸為索性閉上眼睛,摒棄在海上的念頭,心無旁騖的往前行去。
但很快,他耳中傳來嘩嘩Lang聲,鼻間傳來淡淡海腥味,腳下也感覺到冰冷的海水,軟軟的沙灘,這一切又讓他無法徹底斷絕意識中對***的想象,有這念頭,便無法擺脫幻境。
陸為沉思片刻,再度強行運起奪神紅線,將自己散在身體中,起到感覺作用的神識收回,剎那間,他仿佛置身于沒有天地,沒有光,沒有聲音,沒有味道的無盡黑暗之中。
在這黑暗里,陸為慢慢挪動步子,神識內斂,自己都不知身在何處,更不知走出了多遠。
“停!”突然一聲喊叫在陸為腦中響起,正是吃貨的聲音。
心中一驚,陸為下意識睜開雙眼,頓時被眼前情景驚出了一身冷汗。
此時他正立在一個巨大的洞窟內,腳下是兩尺寬的狹窄石路,而他身前、左右都是萬丈深淵,打眼一望,深不見底。
“小主人,虧我發現早,不然非給你陪葬不可!”吃貨又在陸為腦中嘟囔了一句。
陸為沒搭理吃貨,暗呼僥幸,心有余悸的慢慢轉過身來,卻發現石路的另一端連接著一個寬闊石臺,而去路卻正被一個透明的藍色陣法光圈擋住。
這光圈有十幾丈方圓,倚靠崖壁設置,罩在石臺上方,同時也將崖壁上一個巨大黑洞圈在其內,而在那黑洞下方,橫七豎八躺著幾具尸體,正是方才被陸為斬殺的幾人。
“還真是精妙的幻陣,十幾丈范圍內,便造就出一個無邊大海中的孤島”陸為暗自感嘆,又看了看那崖壁上的烏黑洞口,想來眾人便是從那洞口中掉落下來的。
細細看了一番,又抬腳試了試,見無法穿過光圈,陸為一時又有些郁悶了。
此時三面深淵,只有一面有出路,卻又被堵,還是個被困死的下場。
“嗯?難道……”想到此時死局,陸為心中禁不住一動,一個猜測在腦中浮現出來,于是默念道:“吃貨,你看此處像不像幻境?”
“不像,幻境中都是虛幻之物,但現在分明有個陣法光罩在,這個應該是真實存在的!”
“嗯……”陸為輕嗯一聲,點了點頭,吃貨說的也有道理,按照幻陣的規律,陣法中是不會出現真實之物的,因為一旦有真實之物出現,陣中之人便可以順藤摸瓜,脫陣而出。
但陸為又仔細看了看周圍萬丈深淵,心中越發覺得這是個幻境。
雖然他聽說過有地下深淵存在,但此地環境卻有些不合常理,自己容身的小道只有兩尺寬,周圍都深不見底,那這小道如何支撐?難道這兩尺寬的石條會一直延伸到深淵底下?想想都覺得不太可能。
思索一番,陸為索性小心蹲下,探手伸向石路底下,空的!這條石路居然只有三寸厚度,懸空飄在這萬丈深淵之上。
發現這點,陸為慢慢走到光罩邊上,舉起黑鐵大斧朝著石路外端狠狠砍下。
“咔”的一聲,一塊石板被擊碎,卻并不墜落,陸為小心將這碎石掀開,頓時露出了下方的虛空。
“石板碎開卻能自己飄住,有趣!”
陸為暗自嘀咕一聲,心中越發堅定了自己的猜測,又探手抓起一塊碎石向一側深淵拋去。
“呼”的一聲輕響,石塊飛出幾丈之后,飛快掉落下去。
“吃貨,我們都看走眼了,此處果然是幻境!”陸為終于肯定了自己的猜測,依據便是這古怪石路。
幻境,說到底抓住的是人的下意識心理,當踏在這石路上,認為不會掉下,這石路便不會掉下,但扔到深淵上,認為會掉下,便掉了下去。
不該掉時不掉,改掉時就掉,這實在是太合理了,只能說明這是布陣者的匠心,不過,世上沒有完美的陣法,估計布陣者也想不到會有人敢在如此險境用銳器劈砍那石路。
“小主人,你真膽大,方才砍那石路時,我都冒了一身冷汗!”吃貨此時有些心有余悸的說道。
陸為心情大好,忍不住撇嘴笑道:“得了吧,你一只蠶知道什么叫冒冷汗?”
“知道,當然知道!”吃貨有些不悅的嘟囔道!
陸為笑了笑,不再理會它,故伎重演,以奪神絲線收攏了五感,身體頓時陷入無盡黑暗,沒有方向和目標的緩緩前行起來。
“不好!”突然,吃貨大吼了一聲。
陸為神識一動,感覺身子已在飛速下墜,心頓時提到了嗓子眼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