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陽醫(yī)館重新開張,參加那場盛世婚宴的人陸陸續(xù)續(xù)歸來,杭州城又恢復(fù)了往日的平靜。
醫(yī)館的東家東方琉璃又坐回了她的老位置——那診臺後面的比黃金還要貴重的木椅上,雙手磨砂著手中上好的青花玲瓏茶碗,瞇著眼丟盹。
吧嗒——門外響起一陣清脆的扁擔(dān)聲,東方琉璃睜眼一看,原來是李老伯前來送海鮮來了。
“李老伯,許久不見,您老身體還是如往日般硬朗啊!”東方琉璃自櫃檯內(nèi)起身,笑嘻嘻的上前接過了老人家手中的木筐,滿滿一筐的新鮮海味。
“拖您的福。”李老伯卸下肩上重?fù)?dān),坐在門檻上拿毛巾擦著臉上的汗。
“您別坐這啊!快裡面坐。”東方琉璃見李老伯一屁股就坐門檻上了,連忙邀著他進(jìn)屋歇歇。
“不用了,不用了。”李老伯?dāng)[擺手,道,“老漢我就坐一會兒,待會還得趕著去別家送魚呢!”
東方琉璃見他執(zhí)拗,也不再勸,招呼著姬宮涅將筐子拎了進(jìn)去,繼而原坐回診臺,繼續(xù)捧著她的茶杯,吸吸溜溜的喝著,時不時砸吧一下嘴,發(fā)出一聲滿足的喟嘆。
李老伯自門檻處坐著,歇了片刻功夫,覺得無聊,忍不住就同東方琉璃開始搭話了。
“我說,東方大夫——”
“嗯?”東方琉璃擡起眼,認(rèn)真的看著同他搭話的老漢。
“您這些時日去哪了?這醫(yī)館,關(guān)的時日有些長啊!”
“出去走了走。”東方琉璃不願多說,隨便答了句,這種事,只會越說越亂,越說越糊塗,越說越解釋不清。
“出去走了走?”李老伯的聲音裡滿滿都是詫異,帶著疑惑再次發(fā)問,“可我聽說,您是去成親了——”
“人言可畏。”東方琉璃笑笑道,“不過也不算錯。”
聽到前半句,李老伯心中的火苗驟然熄滅,可在東方琉璃又補(bǔ)了一句後,他的眼中又閃現(xiàn)出幾點期待來。
難道,真如傳聞中一般,東方大夫,是個女人?
天吶,名滿蘇杭的東方神醫(yī),竟然是個女人!
想想就覺得……不可思議。
但很快,櫃檯後人的回答就粉碎了他這亂七八糟的想法,將他所有可以當(dāng)做談資的話語盡數(shù)粉碎。
那個一身紅衣的公子哥兒,抱著他精緻的茶盞,修長的手指不斷在鏤到幾近透明的地方磨砂,道,“我是去參加舍妹的婚宴去了。”
“原來是令妹啊!”李老伯應(yīng)到,心中卻不由失望,可轉(zhuǎn)念一想,聽說,那男人就是這醫(yī)館裡的夥計。可他剛剛看,那男人明明在醫(yī)館啊,難道說……
老漢眼珠子轉(zhuǎn)的極快,試探的問道,“令妹也來杭州了?”
“沒有。”東方琉璃搖搖頭,心中卻有些不悅了,這李老漢,未免管的也太多了。
“那——”
“李老伯,你該去送魚了。”李老漢還欲再說些什麼,卻被東方琉璃打斷,那冷冷的語氣一改往日溫和,嚇得他不由得一個激靈,悻悻閉了嘴。
“那我便走了。”李老伯尷尬的伸出一隻手去扶門檻,想要起身離開。
“不送。”
“哎呦喂!”東方琉璃話音剛落地,就聽得一聲慘叫。
怎麼了?東方琉璃睜眼,只見李老伯一臉痛苦的躺在臺階上,身子蜷成一團(tuán)。
東方琉璃皺皺眉,卻還是自診臺後面起了身,撩起衣袍上前查看。
“怎麼了?”東方琉璃看著地上人皺在一起的五官,關(guān)切的開口問道。
“咳,咳,咳。”李老伯盡力的張著嘴,可就是說不出一句話來。
東方琉璃這才意識到不對勁,忙朝著裡面喊了一句,“快出來個人幫忙!”
彼時姬宮涅正圍了圍裙坐在院子裡洗魚,聽到東方琉璃呼喊聲,眉頭一緊,迅速把手在血水裡過了一遍,拿圍裙擦了丟在地上,邁開長腿就向著前廳狂奔而去。
“怎麼了?兩三步到了地方,姬宮涅剛一開口,就看見了蹲在地上的東方琉璃。
“幫忙把人擡進(jìn)去。”東方琉璃開口,姬宮涅這才注意到,原來地上還躺著個人。
看著似乎是摔著了?
顧不上多想,姬宮涅擼起袖子,就同東方琉璃小心翼翼的將人擡進(jìn)了醫(yī)館。
李老伯的臉煞白,嚇人的緊。口中呼吸急促,說不出一句話來。東方琉璃明白,這是給摔岔氣了。
可是,那麼矮的個臺階,他又是坐在門檻上,怎麼就給摔下去了呢?
“老年人身子骨脆。”姬宮涅解釋道,“你還是先給他看看吧。”
“好。”這般時刻,也確實不是追究責(zé)任之時,東方琉璃綁好袖口,就先往人脈上探去。
還好還好,只是摔著了引起的身體反應(yīng)而已。
東方琉璃長舒一口氣,等著李老伯緩過來再做下一步的診治。
約摸一柱香的功夫,躺著的人才能勉強(qiáng)開口說出話來。
東方琉璃伸出雙手,小心的在他身上按壓。
“這裡疼嗎?”東方琉璃手搭在他脾臟處,輕輕按壓。
“不疼。”李老伯渾身發(fā)抖,卻還是開口回答道。
“那這裡呢?”東方琉璃又換了個地方?
李老伯搖搖頭。
“這裡?”
還是搖頭。
……
一連換了數(shù)個地方,只有在按壓到右胸骨處時,李老伯才發(fā)出像殺豬般的慘叫。
“疼疼疼!”牀上的人呲牙咧嘴,東方琉璃與姬宮涅一對視,收回手,道,“胸骨斷了,內(nèi)臟還不知道,要看兩天才知曉。”
“李老伯,你的骨頭斷了,只能靜養(yǎng),你家住何處,我們送你回去。”
“骨頭斷了?”聽到這話,原本在牀上疼的死去活來的人一個激靈,一瞬間臉上的表情就被愁雲(yún)所替代。
他廢了,誰來養(yǎng)家?
“不不不,李老伯,您別急,就是骨頭斷了,靜養(yǎng)個個把月就好了,沒那麼嚴(yán)重的。”東方琉璃看他滿面愁容,雖後續(xù)還未確診,卻只能先開口安慰。
“唉!”李老伯長嘆一口氣,道,“東方大夫,您是吧知道,我們這種小門小戶的,我要是歇上個幾個月,家裡哪還能揭開鍋?”
這事要擱在平常,東方琉璃說不定就幫人一把了。可今天她實在沒這個心情,只想著趕快把人送走,便道,“您先別想那麼多,先告訴家裡人要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