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座城市中,在肆虐的怪物的圍堵攻擊下顯得無比焦躁的幾個男女,聚集在能夠一處角落,不時將目光投向躲藏處之外。
他們是非凡者,是在這場不明的浩劫中幸存下來的非凡者。
作為非凡者,作為低序列的非凡者,他們并不知道為什么會發(fā)生這樣的事情。
但是,他們也無能為力。
在那群怪物,在這血色天幕籠罩之下的世界,能夠活下來,已經(jīng)是他們竭盡全力的結(jié)果。
他們深知那些血色怪物的可怕,他們也知道有比在外面游蕩的那些扭曲的怪物更加強(qiáng)大的其他怪物存在。
但是,他們能夠?qū)沟模仓挥羞@些怪物了。
以每次外出尋找食物,都有一個人必死的代價。
只剩下六人,他們只剩下六次機(jī)會。
誰吸引到了那些血色怪物的注意力,剩下的五人就會盡全力拋棄他/她。
在這殘酷的險境下,沒有人有多余的憐憫心。
或者說......
有多余的憐憫心付之行動的人,已經(jīng)都死了,在這無法頑抗的絕對恐怖下,被淘汰了。
險境,擊潰了他們之間的信任。
險境,擊潰了他們的人性。
險境,讓他們最原始的獸性的一面展現(xiàn)地淋漓盡致。
為了自保而不顧一切的原始獸性。
也就是這個時候,他們聽到了響動的聲音。
一點(diǎn)點(diǎn)變得清晰的腳步聲由遠(yuǎn)及近傳來,傳到了躲藏在一起的幾人的耳中。
沖!
幾乎是在隊(duì)伍中響起的第一道腳步聲響起的剎那,六人齊齊邁出了步伐,向著與聲音來處不同的幾個方向四散而逃。
誰,都不想成為這一次的死者。
然而,其中一個人,不知道為什么,停下了腳步。
仿佛感覺到了什么,他扭過頭來,那泛起紅色的眼眸,看見了一個身影。
那是一個小女孩。
一個他似乎見過的小女孩。
她的手中抱著一本奇怪的書籍,書上,是個仿佛吟游詩人裝扮的男人和幾只烏鴉圍在火堆旁的情景。
他注視著小女孩,注視著小女孩那眼神淡漠的眸子。
這個似曾相識的小女孩也望著他。
但是,就在這個時候,一條條血色的、荊棘般的粗壯藤蔓從他背后涌現(xiàn)。
在他意識到的剎那,血色的藤蔓已經(jīng)捆住了他的身體。
男人,卡帕爾下意識地動用了自己的能力。
然而,在他“騎士”的能力動用的那一刻,捆在他身上的荊棘藤蔓,仿佛變得更加瘋狂一般。
而那個抱著書的小女孩,就這樣目光淡漠地望著他。
救我!
卡帕爾很想喊出這一句,但是,血肉的荊棘已經(jīng)刺入他的喉嚨,擊穿他的聲帶,讓他只能發(fā)出氣流掠過涌出的鮮血而帶起的嗬嗬響聲。
絕望中,憤恨和憎惡感浮現(xiàn),但是,又夾帶著一股奇異的感觸。
終于,他看見沒有受到攻擊的小女孩有了動作。
“你,不是‘騎士’。”
對方轉(zhuǎn)過了身,在他完全沒察覺到的情況下,消失在了他的視野中。
意識逐漸沉淪,眼眸灼紅的卡帕爾的身軀逐漸溶解,身形體態(tài)逐步向著某種爬行動物一般的姿態(tài)轉(zhuǎn)變。
但是,這只血肉凝聚的小型血龍,在撕破了幾道藤蔓之后,很快便被再度涌現(xiàn)的數(shù)道荊棘藤蔓貫穿。
意識徹底消失之前,卡帕爾似乎發(fā)現(xiàn),自己的身體里,他所熟悉的,那灼熱的力量,那屬于家族榮耀的沸騰之血,消失了。
那荊棘藤蔓的目標(biāo),就是他身體之內(nèi)的沸騰之血。
生命的最后,意識到這件事的卡帕爾,已然不成人形的面容上流露出一絲帶著明悟和不甘的笑容,徹底陷入了黑暗。
貫穿了他身體的血色藤蔓中,一道黑色裂隙撕開,晦暗陰影之后,一顆眼珠若隱若現(xiàn)。
.......
同樣的情景,在四面八方,在物質(zhì)界的各處一次次出現(xiàn),一次次浮現(xiàn)。
抱著書的小女孩,身影一次次出現(xiàn)在各個地方,一次次看著各種各樣的人在絕望的抗拒中被殺死。
又一次次地見到那漆黑裂隙中浮現(xiàn)出的詭異眼球。
但是,雙方完全沒有任何對抗的行動。
小女孩就這樣望著那漆黑眼球操縱著各種各樣的事物撕裂一切。
陰影之后的眼球也任由那小女孩注視這一切的發(fā)生。
不過.....
就在那些被操縱的血色藤蔓再次刺穿了一個個人影,在他們露出絕望、恐懼而憤恨的神情時,小女孩忽地扭過了頭。
另一個人影出現(xiàn)在她的視野中。
“馴光人”。
仿佛自我介紹一般,對方對著她說了一句話,然后站在她身邊,默默地看著這一幕的發(fā)生:
“我們是應(yīng)該感謝這位,還是應(yīng)該憎恨這位?”
詢問聲響起,小女孩卻沒有什么表情:
“只是順手使用的工具。”
她的回應(yīng),讓那人影露出了笑意:
“是啊,只是順手的工具而已,沒有這位,我們只會作為無數(shù)人的一員繼續(xù)沉淪在無知之海中,直到與其他人的意志徹底消磨融合。”
“除了身為曾經(jīng)的職業(yè)者,能夠與神靈的殘?jiān)缠Q外,并沒有什么獨(dú)特的意義。”
“但也正是因?yàn)檫@點(diǎn),我們從那沉淪之海里醒來,無助而絕望地被束縛在塔中,成為那位計(jì)劃的一部分......”
說道這里,那人笑了一聲:
“就連我們的憎恨或者感激,都會成為幫助那位完成計(jì)劃的一環(huán)。”
復(fù)雜的表情顯露后,那人看了小女孩一眼:
“你說,自以為遭到憎恨的巫師,是不是也是計(jì)劃的一環(huán)而已。”
這句話冒出的那一刻,小女孩終于抬起了頭,看了那人一眼,然后翻開了手里的書。
上面,一種整體上呈現(xiàn)方形的文字組合的詞句,展露出來:
“人類,或者說有智慧的生命,對于自己行動的過程和目的,往往容易被混淆。”
“包括做事的人本身,也往往會混淆這一點(diǎn)。”
“把過程當(dāng)成目的,把目的反而當(dāng)成過程。”
“情緒能夠影響判斷過程中主觀印象的權(quán)重,掌握了這一點(diǎn),帶起節(jié)奏來輕而易舉。”
“愚民就是愚民,人類這種情緒化生物的固有缺陷。”
那人能夠看懂這些文字,也能夠從小女孩這個動作理解她想表達(dá),又或者說她想向自己表達(dá)的意思。
看到這些描述,那人忽地笑了起來:
“哈哈哈,是啊,那位根本就不在意我們到底如何,一群為了達(dá)到目的順手使用的工具,因?yàn)樽约旱脑庥觯J(rèn)為別人是有目的地對自己友善、憎恨。”
那人的目光,落在了書頁上的最后一行文字上,念出了那有些拗口的語言:
“自作多情”
不可遏制的笑聲,從口中發(fā)出,在這血色天幕籠罩的大地上回響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