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裡,藍斯坐在了班迪的對面,兩人彼此看著對方。
當然這裡並沒有什麼甜蜜的氛圍,當然空氣也不那麼的火爆!
兩人的見面比其他人想象中的,要平和得多。
藍斯翹著腿,微微頷首,回答了剛纔班迪提的問題,“是的,就是你說的那樣。”
“柯達家族以及你,伴隨著這座城市最重要的三十年一起成長,你和它的某一部分是高度重合的。”
“好的,壞的,陽光下的,陰影裡的,人們會害怕。”
“如果是我,我也會害怕有人知道我的秘密,特別是我不希望有人知道這些秘密的時候。”
“他會不會揭穿我的秘密,讓我身敗名裂。”
“還是打算利用這個秘密來勒索我,讓我在他面前失去地位和自我。”
“我不知道他會怎麼做,但我知道一點——”
藍斯微微向前前傾了一些身體,並且歪著頭,壓低了聲音,就像是在說悄悄話那樣,“只要我殺了他,就不會有人有那些讓我不安的問題了。”
他說完話後臉上帶著一絲笑容,重新坐了回去,臉上的很快收斂起來,又變得淡漠,“本來我還打算再等一等,看看有沒有更多的人要被你推過來,主動或者被動的捲入到這場遊戲中。”
“但是你冒著巨大的危險作出這樣的選擇時,我就知道已經不需要了,我們都準備好了。”
班迪看著藍斯,藍斯比弗萊明還要年輕,但是在面對藍斯的時候他並不覺得自己在面對一個年輕人。
他知道藍斯說的“都準備好了”是什麼意思,他已經做好了準備接受失敗的結果。
兩人對視了片刻,班迪不太想要向一個比自己兒子還要年輕的年輕人低頭認輸,他故意說道,“也許那只是你認爲?”
藍斯攤開了雙手,“有些事情無所謂‘你認爲’或者‘我認爲’,他們已經去找弗萊明瞭。”
班迪的表情肉眼可見的緊張了起來,他很想裝作不在意的模樣,想要露出笑容然後嘲笑藍斯“這對他沒用”,但他的笑容只是剛擠出來,就消失了。
他維持不了那種他不承認的笑容,他在恐懼,在擔心,他笑不出來。
他的表情變得有些驚惶,“這一切都是我的決定,他們是無辜的。”
藍斯搖著頭說道,“沒有誰是無辜的。”
這讓他心裡的那些不安更強烈了,“你想要什麼?”,他只能主動提出這個“和解”的基礎條件,讓藍斯開價。
藍斯像是想到了什麼那樣,笑說道,“上一次我開了一個價,但你拒絕了。”
一句很普通的話,用來刺痛他的話,讓班迪真的感覺到了如同刺痛的悔恨!
如果他當時答應了,是不是就沒有這麼多的波折?
是不是,他們就能一起安全的離開?
“我……”,他低著頭用雙手搓著臉頰,“我現在接受你的報價。”
藍斯看著他的眼神裡充斥著一種廉價的憐憫,“現在是另外一個價。”
班迪沒有拒絕的資格。
在等待律師和其他相關人員的空閒中,班迪問了關於史東的問題。
他也十分的好奇,好奇爲什麼史東會背叛,直到藍斯說他被殺死了兩次之後。
原本心中不管怎麼爲史東辯解還是有些憎恨他的班迪,一下子就不那麼憎恨他了,甚至有點能夠理解他。
連續死了兩次的恐懼,足以讓很多人崩潰了,他現在想一想,這一切都不能怪史東。
釋懷了,一時間整個人似乎都平靜了下來。
沒多久,在多名律師,以及攝像機鏡頭的拍攝下,班迪先是確認了他的精神狀況,沒有喝酒,沒有使用麻醉或鎮靜類的藥品針劑。
沒有受到任何威脅,且擁有全部的行爲能力也能承擔責任。
隨後他簽署了一系列的轉讓協議,將五張賭場牌照剩餘的經營權期限,轉讓給藍斯來經營。
價格是……一塊錢。
期間還簽署了一些文件,但是這些就沒有被拍攝下來,它屬於另外一部分。
再三向律師確認了這些東西具有法律效益之後,藍斯緩緩起身。
他伸出了手,等著班迪主動過來和他握手,“你這一次做了一個正確的選擇,班迪。”
班迪嘆了一口氣,“我也希望如此。”
他好像不太信任藍斯,不過藍斯對這種事情一點也不在意,“那麼還有最後一件事,你做好心理建設了嗎?”
班迪點了點頭,“我時刻準備著。”
藍斯拍了拍他的胳膊,給了他一個肯定的眼神後,離開了房間。
班迪的律師有些不明白他們的對話是什麼意思,但是班迪也沒有解釋的慾望,只是告訴他,他可以離開了。
很快律師就帶著團隊離開了這裡,同時他告訴了班迪,史東不願意見他,也出不來。
他沒有繼續強求,在他知道史東不虧欠他和家族什麼之後,他整個人的狀態都非常的輕鬆。
藍斯和班迪在審訊室中談了四十多分鐘的消息不知道被誰散播了出去,布魯局長據說還爲此發了一通火,但他卻很奇怪的並沒有去追究到底是誰釋放了這些消息。
不過有些人在傳播這個消息的時候,會主動對它進行完善,這也是很多謠言者最喜歡做的事情。
他們會把自己聽到的謠言進行加工,讓它看起來更合理,更符合自己對這件事的認知之後,纔會把它拿出去進行再次傳播。
這也導致了其實很多時候謠言之所以能快速的傳播開,就是因爲編造它的人知道人們真正想要的是什麼,以及能夠讓那些人們認爲不合理的地方變得合理。
這條消息又一次讓灣區變得有些坐立難安起來,這同時也讓他們再次痛恨起查理。
如果不是查理把執法部門弄丟了,他們以至於會像現在這樣的被動。
執法部門作爲城市最基本的武力,它的作用和重要性絕對超出了人們的想象。
他們一個勁的怪查理,覺得查理搞砸了一切,卻忽略了查理倒臺的核心原因,就出現在他們這些人身上。
不過好在這些年裡他們多少還是認識一些警員的,作爲資本“惡”的具現化存在,他們始終堅信這個世界上沒有誰是無法被收買的。
就連總統先生都會被大資本財閥財團收買,更何況他們只是想要收買一個小警察呢。
晚上,一名警官有些疲憊的開車回到家,他最近的情況很糟糕。
家裡人得了重病需要看醫生,醫生倒是預約上了,他動用了一點小手段。
身爲警察他也是有一點特權的,雖然這些特權在別人看起來並不像是特權。
醫生告訴他,他的妻子身上有一個腫瘤,也有可能有更多個,現在它正在惡化。
醫院方面給出的建議是手術切除這些腫瘤,然後用一些新藥看看能不能把她從死神的手中救回來。
可這些需要錢,很多錢。
聯邦的醫療體系早就被醫療資本集團壟斷了,從醫生到醫院到藥品,每一個環節上的人都在謀求更多的利潤!
醫生給了他一個優惠的價格,五萬塊錢。
隨著醫療器械的進步,更多的醫生已經開始投入到對癌癥的研究當中。
當然他們不會意識到這種疾病並不是人類能解決的,至少一百年甚至兩百年內都很難有什麼有效的手段。
不過他們也弄出了一些療法,比如說最常見的切割和放射物質照射,這些都需要很多錢。
並且病人也會非常的痛快。
他深愛著他的妻子,只能想辦法解決,即便他打算把房子賣了,離那筆驚人的天文數字,還有很長一段路。
想到妻子躺在牀上時不時露出痛苦的表情,想著她總是一邊流淚一邊告訴他,不要在她身上浪費更多錢了。
他就有一種無法言喻的痛苦,他想要拯救自己的妻子,無論付出什麼代價!
他剛把車停好,人都還沒有來得及下車,就有人拉開了副駕駛位的車門,坐了進來。
他有些愕然的看著坐在副駕駛的那個年輕人,伸手就抓住了放在扶手箱中的手槍。
在聯邦這座“天堂一樣的國家”裡,你得小心應對那些隨時隨地出現在你周圍的問題,要小心的對待,用最惡毒的念頭去推測別人的目的,這纔是你能活下去的關鍵。
只是他的手已經抓住了手槍,但最終卻沒有能夠把手槍拿出來。
因爲坐在副駕駛的年輕人抓住了他的手腕,他嘗試著用力,沒有什麼成效。
那個年輕人看著他,說道,“如果我是你,在我被你激怒之前,我不會再做你正在做的那些蠢事。”
這句話他表明了自己的目的,他不是來傷害誰的,兩人對視了片刻,警官鬆開了手。
年輕人抓著他的手腕緩緩上提,直至他的手從扶手箱裡拿了出來。
然後年輕人合上了扶手箱,“你看,它沒有這麼難!”
警官收回了手,他把雙手放在方向盤上,用這樣的方式告訴他副駕駛位置上的那個年輕人,他並不打算做什麼危險的事情。
在聯邦這種糟糕的環境中,讓別人相信你沒有惡意很重要!
他們會因爲你只是想要拿出身份證明,但因爲看不見你的手就清空彈夾。
也會因爲希望和你保持距離,但你卻往前走了幾步就讓你永遠的“停下”。
所以他的做法很教科書級,很正確。
“我不認識你。”
年輕人點著頭說道,“是的,其實我也不認識你,但是我知道你需要什麼。”
警官問道,“我需要什麼?”
“錢!”,年輕人很直白的說出了那個他不希望聽見,但是在內心中又極爲渴望的詞,並且還加入了形容詞,“很多錢!”
警官沒有說話,只是挪開了目光,他已經開始掙扎了。
年輕人似乎感受到了他掙扎的內心,臉上多了一些勝利的笑容,“我可以給你五萬塊錢,你幫我做一件事。”
警官猛的回頭看向他,“現金?”
“現金!”,他肯定道。
警官深吸了一口氣,“五萬不夠,要十萬。”
年輕人被他主動開價弄得有些沒反應過來,等過了兩秒才似笑非笑的說道,“你很貪婪!”
他有點惱火,十萬塊!
雖然這個錢不是他來出,但是如果讓老爺們知道他親自來談,結果是十萬塊,他們會覺得他是個沒有什麼用的人。
這點小事情居然用掉那麼多錢!
而不是他覺得十萬塊錢太多,又或者這個傢伙太貪婪那麼簡單。
警官微微搖著頭說道,“我不知道你要我做什麼,但是我知道,五萬塊足夠在新港區買到很多人爲你賣命。”
“這說明你要做我的事情,它值這個價。”
“我很大概率做完這件事就回不來了,我需要爲我的妻子未來的生活做好準備,五萬塊,我和她的一輩子,我不覺得多。”
年輕人聽完之後有些沉默,他不得不承認,這個傢伙說得很有道理。
只要他做了,他就一定會被揪出來,這是絕對的。
突然間他覺得這十萬塊並不是很多了。
他思考了一會後答應了下來,“我需要你給班迪送一杯咖啡。”
警官本能的想要說他接觸不到班迪,但是他還沒有開口,就想到了那十萬塊錢。
年輕人也繼續說道,“我打聽過了,他平時可以從他那邊路過,你只需要把一杯咖啡交給他就行了。”
“沒有人會注意到這些,這就是你唯一要做的事情。”
“做完這些事情你是去自首,還是逃跑,那與我無關,我只要看到結果。”
警官點了點頭,“可以。”
他停頓了一下,“錢什麼時候給我?”
年輕人注視著他的表情,確認他至少看起來不像是在撒謊欺詐後說道,“隨時隨地。”
莫名的,他臉上露出了輕鬆的笑容,“那就儘快吧,我已經等不及了!”
他的妻子也等不及了!
他下了車,回到了房間裡,直接給他們的主治醫師打了電話。
他說自己已經弄到了錢,問醫生什麼時候可以做手術,醫生告訴他,一週之內。
現在研究癌癥的人很多,因爲癌細胞很獨特,人們希望能夠從相關的研究中發現更了不起的東西,比如說商機。
疫苗和專項手術永遠都是醫療集團最賺錢的買賣之一,其次就是有嚴重依賴性的各類化學合成藥。
成本低廉,利潤爆炸。
所以當有這樣的病例出現時,會有醫生願意來做手術的。
警官去了臥室,他的妻子躺在牀上,整個人被癌癥折磨得已經精神萎靡,皮膚已經泛著一種不健康的,枯萎的白色。
他走過去,坐在牀頭,輕撫著妻子枯黃的頭髮,“有一個好消息。”
他的妻子勉強睜開眼睛,“是什麼?”
警官滿臉的笑容,“你有救了,醫院那邊說你是極少數的病例,他們願意免費爲你治療,同時希望能夠研究一下你的疾病。”
妻子的臉上頓時露出了笑容,但很快就變成了驚疑,“你不會……做了什麼事情,騙我說是醫院免費給我治療吧?”
她太瞭解自己的丈夫了。
而警官舉起了手,“親愛的,你覺得我做什麼事能在這麼短的時間裡湊夠五萬塊錢?”
“就算把我們的房子賣了,也只能湊到一半!”
他的妻子眼中也生出了一些對活下去的渴望,“所以……這一切都是真的。”
“真的!”
“他們很快就會來接你走,這段時間你知道,我很忙碌,我沒辦法一直陪著你。”
“但我保證,你等手術結束後,我會第一時間去見你!”
他的妻子支撐著瘦弱的身體坐起來,擁抱著他,“感謝仁慈萬能的主,我的病有救了……”
當天晚上,也許是這個消息太好了,她爲了更好,更積極的應對手術,她吃了一些東西,並且很快就陷入了昏睡當中。
警官在門口,從警官的手中截取了一個手提箱,以及一個小盒子。
“裡面是藥,有兩粒,你有一次失敗的機會。”
“剩下的都是你的報酬,我希望你能明白一點,那就是我們的錢不是隨便拿的。”
“我們有辦法把它以各種方式追回來,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警官毫不猶豫的將裝錢的袋子打開,數了一下,隨後點了點頭,“錢沒問題。”
他根本沒有在意年輕人說什麼,年輕人本來還想要說些什麼,但最終閉上了嘴,“等你的好消息。”
警官點了點頭。
第二天上午,救護車就來到了這,他們把警官的妻子送上了救護車。
夫妻兩人都十分的不捨,不過他們也做了約定。
等警官這段時間的事情忙結束了,他會盡可能快的去看望她。
他請了一天的假,先把醫療費全部支付了,隨後把剩下的錢分開,其中四萬塊錢分別購買了四個不同的,比較有聲譽的投資基金。
他們承諾每年至少會給予投資款的百分之五點五作爲回報,也就是加起來大約有兩千多塊錢。
就算有一兩家沒有完成預期的盈利,只要另外兩家,甚至是一家滿足了,他的妻子也不會因此無法生活下去。
還有一萬塊,分別存進了幾個匿名賬戶裡,算是以防萬一的資金。
做好這一切後,他重新收拾了一下自己,帶著年輕人給他的小盒子,回到了警察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