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林羽此人桀驁不馴,逾越權限招降敵將,收買人心,擅殺兵部軍法官,眼中根本就沒有王法、沒有朝廷,此人不殺,朝廷的威儀何在?”
韋應之站在朝堂之上,靜靜聽著御史大夫羅征彈劾林羽,心中發出了無聲的冷笑,死掉一個不怎么熟的侄子對他來說完全沒有感覺,但韋淘是他派出去辦事的,無論是什么身份,林羽的做法都讓他怒火中燒,如果不采取報復,堂堂相爺的臉往哪擱。
小皇帝榮佖驥非常生氣,林羽是他的偶像,還救過他的命,他聽到羅征說林羽的壞話,對羅征的印象頓時就不好起來了。
“羅御史,此事隨行的禁衛軍士兵已經向我匯報過了,林將軍所作所為完全符合律法,我們兵部已經和刑部、都察院溝通過了,此事不予追究。”兵部侍郎楊紀宇立馬站出來與羅征針鋒相對,早朝的氣氛一時間變得緊張起來。
其實林羽殺韋淘的時候,已經簽署了停戰協議,非戰時不是牽扯到間諜等國家安全的案件,軍隊是沒有資格插手的,何況林羽也根本就沒走司法程序,可被彈劾之處頗多,不過兵部這是表明了要包庇林羽,刑部和都察院也不愿趟這渾水,假裝不知道這事。
兵部和御史臺開始互相爭吵起來,平日里文質彬彬的文官們一個個臉紅脖子粗,跟菜市場為一文錢吵架的大媽一樣,伸長了脖子,唾沫橫飛。
“不立案就能證明林羽是清白的嗎?你們這是聯合起來包庇他,徇私舞弊。”
看到御史臺把自己都扯進去了,一直保持沉默的夏嚴也站出來開腔了:“死的是我兵部的人,如果真是林羽有錯,我們兵部定然會追究他的責任。林將軍無罪,使我們三司合議的結果,你們御史臺雖然可以亂彈劾文武百官,但平日里也應該多看看刑律,別隨便質疑司法官員的專業決定。”
連兵部尚書都站出來了,韋應之再不出來都他這邊氣勢就要弱下去了,六部尚書對他都不太感冒,除了御史臺,韋黨的高官都集中在軍隊,這幫大頭兵面對唇槍舌劍的場面自覺地選擇了沉默。
“林羽三番五次試探朝廷的忍耐程度和界限,此人一定心懷不軌,長此以往,終是養虎為患。陛下,我認為不能讓其再掌兵權,應該把此人調入兵部。”
只要林羽還手握兵權,韋應之奈何不了他,必須先將其架空,只要進了兵部,成了一般官員,韋應之有的是辦法整他。
“左相。”坐在小皇帝后面垂簾聽政的韋太后突然開口了,“林將軍屢立奇功,數次扭轉了我軍的戰局,這種人才不用,難道要用你舉薦的萬麓笙和南文廣嗎?”
萬麓笙和南文廣都是韋氏的死黨,但他們的戰績實在糟糕,完全不能給韋應之爭到面子,兵部已經數次提議撤換南線統帥,韋應之硬著頭皮把這些議案都壓下去了。
韋太后駁斥韋應之,不僅是因為她要還林羽救駕的情,更重要的是她也對自己這個兄長有些不滿了。韋太后大力扶持韋氏一族,是要他們鼎力支持自己的兒子坐穩皇位,而不是讓韋氏專權,把持朝政,這個女人并未有改朝換代的打算。
韋應之不曾想會受到自家人的呵斥,突如其來的打擊讓他一時無言以對,韋后是韋黨名義上的精神領袖,連韋后都出言反對,他只能暫時放過林羽,以后再想把辦法。
林羽并不知道韋應之在朝堂上針對他發起的攻擊被消弭于無形之中,但他知道自己現在和韋應之是撕破了臉皮,不過他相信在戰時,朝廷不會輕易動他們這些武將,為了以防萬一,他第一時間給袁沐春寫了封信尋求幫助。
袁沐春尚未回信,林羽已經能夠感覺到韋應之對自己的怒氣。北齊入侵時兩支義軍受到了朝廷的獎賞,并被招安為正式部隊,李氏義軍取代鎮北旅駐扎鎮陽關,三才會組織的義軍被編入榮衛軍,兩支義軍都去蕪存菁,將士兵精簡到五千人。
連兩支義軍都受到了嘉獎,做為擊退北齊入侵的大功臣,牧蘇軍沒有受到任何的獎勵,別說加官進爵賞銀子,連口頭上的贊揚都沒有,傻子都能從中聞到不尋常的味道。
“俆兄,看來這次是你贏了。”路聞歌一聲嘆息,徐子玉不但成功策劃了奇襲北齊的計劃,還親自隨林羽出征,他在牧蘇城處理干得再好,也顯不出本事來,別說其他人,就是他自己也覺得自己在和徐子玉的較量中敗下陣來。
“不過是出奇制勝,比較吸引眼球罷了,路兄在牧蘇打理政務,干得也非常漂亮,林將軍肯定都看在眼里。”以徐子玉現在對林羽的了解,這位不同尋常的年輕人對搭理政務的能力非常看重,路聞歌的能力未必沒有得到林羽的肯定。
“不用安慰我了,俆兄,我是敗得心服口服。”路聞歌笑了一下,并沒有落寞的感覺,他拿得起放得下,而且雖然是敗了,但他并不認為自己的能力就比徐子玉差。
“路兄你且莫急,我們選擇主公其實是一個雙向的過程,我們也不是只能被挑,同樣也在挑主公。林將軍雖然年輕有為,但從這次出征來看,我覺得在他的帳下并不是一個好的歸宿。”
看到路聞歌露出了不解的神色,徐子玉將林羽在鎮陽關怒殺左相之侄的事情說了一遍。
“不可否認林將軍作戰勇猛、思維敏捷,但他政治覺悟有些不夠,權衡不好利益,輕易就和左相結下了不解之仇。有許多戰場上所向披靡的將軍都因為處理不好和朝中文官的關系而獲罪。林將軍鋒芒畢露,性格過剛,我不太看好他的前程。”
路聞歌臉色變得有些奇怪,他試探地問道:“你不是打算拒絕林將軍的招攬吧?這種機會也是很難得的。”
徐子玉笑了笑,云淡風輕地說道:“不瞞路兄,我受到了一位位高權重的大人招攬,我已經向林將軍辭行過了。”
雖然克制得很好,但徐子玉的眉眼之間仍忍不住流露出一種得意的神色。這讓路聞歌心里有些不太舒服,徐子玉的言外之意就是他有了更好的去處,像是把風陵旅的主簿之位施舍給自己一樣。
“我倒是和你有不同的見解。”徐子玉在笑,路聞歌卻不想笑,“我在牧蘇這些天來,與牧蘇軍的將士也有了不少接觸,他們對林將軍的欽佩和仰慕是發自內心的,他能為了自己的承諾不惜得罪權臣,正證明了他的品性。這種主公絕對不會做出鳥盡弓藏的事情,我倒覺得林將軍是不錯的選擇。”
“他現在不會,以后未必不會。”
面對徐子玉的反駁,路聞歌未在做辯解,而且走到窗前,望著窗外的景色堅定說道:“我觀林將軍為人,取大義而舍小利,做事不拘小節,以家國為重。這些天里我覺得自己之前有些見識淺薄了,只要能發揮自己的才能,位置不重要。即使沒有俆兄的離開,我也決定留下來,為林將軍效力。”
徐子玉覺得路聞歌這番話不過是給他自己找臺階下,他不以為意地笑了笑,擺手離開了,留下了一句似譏笑似恭賀的話。
“如此我便祝路兄前程似錦了。”
對于徐子玉的離開,林羽并未做挽留,不是誠心投奔于他留下也沒用,反正路聞歌留下了,加上他要處理的事情也很多,沒時間花在一個人身上。
第一件事就是袁沐春來信了,韋應之打算冷藏林羽,把他丟在角落里自生自滅,但袁沐春沒有這個打算,風陵旅這樣的生力軍白白放著不給任務實在是浪費,他以西北軍代主帥的身份要求林羽率風陵旅、牧蘇旅南下,匯合風陵衛進駐黃州。
蜀王終究按捺不住心中膨脹的野心,出兵黃州搶地盤了,朝廷現在根本沒有兵力投入到黃州,只好央求袁沐春出兵,袁沐春一琢磨,干脆讓林羽去吧。
第二件事是烏云騎的安置問題,北齊軍已退,按理來說烏云騎沒有再在牧蘇待下去的道理了,但查爾方身上還有別的任務,哪能就這么回去,所以他主動請命要求和林羽他們一道南下。
林羽斬釘截鐵地拒絕了查爾方的好意,他向默啜借兵是為了擊退北齊的入侵,打蜀軍是內戰,沒有道理讓外人向自己人揮刀,這是原則問題。不過林羽答應了羅阿讓西戎在牧蘇駐軍,這是借兵的交易條件之一,他必須信守自己的承諾。
為了安置烏云騎,林羽在牧蘇和默啜的交界處建了一個新城,說是城,其實并未形成規模,里面住的都是逃難來的流民。這座新城墨韻痕定位為一個新的貿易節點,林羽把烏云騎安置在新城做為守軍,查爾方也這個安排也是非常滿意。
最后一個問題讓林羽很為難,他看著眼前的李鎮夷道:“李將軍,你放著好好的衛管不當,跑到我這牧蘇軍來,我該如何安置你才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