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靈獸雖是種族不同,但憑那顯露在外的氣息判斷,無不是五百年以上的修爲,虧得沙蛇族擺出自己族中多年傳承的戰(zhàn)陣,將所有靈力全都集中在兩名首領身上,硬生生將兩者的實力提升了數(shù)倍,否則早已落敗。饒是如此,只是這短短的時間之內(nèi),已有數(shù)頭沙蛇受傷,便是沙峰身上,也多了一處傷痕,碗口大的傷口處鱗片盡碎,鮮血從紅色的嫩肉上面汩汩流出,所幸還無一條沙蛇陣亡。但那一衆(zhòng)沙蛇卻無一退縮,只是守在那小山附近,寸步不讓,一味和對手苦戰(zhàn)不休。
這等情形,早已在秦易的預料之中,此時卻不急於參戰(zhàn)。無盡神識散開,將數(shù)十里之地全數(shù)籠罩在內(nèi),不過片刻的工夫,便找到了那隱藏在一里地外的連綿沙丘處的三頭靈獸。這些靈獸藏得極是隱秘,每個都躲在一座沙丘之下,又刻意收斂了身上氣息,錯非秦易,便是身邊的金霸也未曾發(fā)現(xiàn)其影蹤。
秦易如今的神識已不下於地品巔峰的強者,這時有意收斂,雖是從身上掃過,那三頭看樣子都有千年修爲的靈獸,居然無一能夠察覺,仍自一邊觀察著戰(zhàn)場上的情勢,一邊用神識傳念,相互交流著。他們這交流原是隻限於三者之間,旁人就是在跟前也休想感覺得到半分,但秦易的修爲遠在他們?nèi)齻€之上,自然能夠截聽到他們的神識傳念,三者說的話,竟然全都被秦易聽了去。
就聽其中一頭高有三米的巨型螳螂說道:“這些沙蛇的後臺當真是狡猾之極,明明負了重傷,卻還弄出那等驚天動地的動靜來——幾日前那天地靈氣的風暴何等驚人?便是你我全力,也未必能夠做得到。若非沙蛇族這些天來不住狩獵靈獸,更是連那些剛出生的幼崽都不放過,惹得一衆(zhòng)靈獸紛紛逃離領地,被我等得了消息,如今只怕還矇在鼓裡,遲遲不敢動作。”
靈獸體內(nèi)的精血靈珠,無不滋補療傷的上好物事,靈獸若是在爭鬥中受了傷,多有捕捉那些弱小靈獸,提煉吸取其精血來修復傷勢的。諸般靈獸之中,固然是修爲越高,精血療傷的效果越好,但那些剛剛出生的靈獸,體內(nèi)一絲先天的靈氣還未消散,效果亦是非同小可,絕不下於千年靈獸的精血。
然則這些靈獸,哪一個不把自家的幼崽護得死死的?被人捉了幼崽,必然是不死不休的局面,況且盜亦有道,靈獸雖然也帶著一個獸字,終究是開了靈智之輩,就算金霸這樣的饕餮,讓他無緣無故去將一頭幼崽捉來吃了,也是斷然不肯的。靈獸一族,無論靈獸森林還是沙海之中,錯非傷勢沉重,已到無法可想的地步,否則定然不會有哪隻靈獸作出此等行徑。
這時又有一隻碩大的巨蠍說道:“這些沙蛇如今雖是拼死應戰(zhàn),然則落敗也不過轉眼間之事,也不知他們那後臺會不會現(xiàn)身。若是隻顧自己,趁此機會逃了出去,卻也是個麻煩。”
那先前說話的巨型螳螂聞言笑道:“這個你自管放心,那廝已經(jīng)淪落到要用初生靈獸精血的地步,只怕早已挪動不得地方,前些時日的示威之舉也不過是虛張聲勢而已。他若還想要這幫手下幫他捕捉靈獸療傷,便必定會出手,況且他又從何而知有我等躲在暗處?便是換做你我,見到一幫五百年靈獸闖到自家門口耀武揚威,還要滅殺自己手下,縱然身負重傷,也少不得要出手將之逐走。”
此時三者之中一直沒有說話的一條形如蚯蚓般,卻比普通蚯蚓大了無數(shù)倍,長有數(shù)十米,水缸般粗細的靈獸忽道:“若是那廝被殺,我等奪了此處,找到神蟒大王要的東西,那獎賞該當如何分配?”
秦易本來正待出手拿下這些千年靈獸,突然聽到這麼一句,硬生生停了下來,一邊的金霸不解,問道:“你在做什麼?”秦易一邊搖了搖頭,以示回答,一邊凝聚神識,傾聽那三頭靈獸*交談的下文。
那大蚯蚓此言一出,巨型螳螂率先不悅道:“傞夛,你是什麼意思?來此之前,你我不是已經(jīng)商量好了,到時得了好處,我們兩個每個三成五,你得三成,如今難不成想要反悔?”
傞夛冷笑道:“整個沙海北域,誰不知你和蠍綀素來交好?當日你們兩個一唱一和,逼迫我定下城下之盟,卻不想想,憑什麼我便要拿得比你們少?率先發(fā)現(xiàn)土靈蟲遺蛻,到時潛入地底去取那遺蛻,這兩樣你們做過哪一樣?又有哪一樣能夠做得到?”
名喚蠍綀的巨蠍怒道:“傞夛,你好大的膽子,此時居然敢臨陣變卦,難道便不怕地行蟲族就此滅絕掉嗎?”
傞夛對他的威脅卻是不屑一顧,說道:“若說戰(zhàn)力,我自然不如你們,但只需往地下一鑽,休說你們,便是靈泉邊上的幾位大人,也休想威脅得到我族。若不是爲著神蟒大王的賞賜,我便豁著與你們翻臉,又能奈我何?當日情勢所逼,我迫於無奈纔不得不答應那協(xié)議,然則如今已經(jīng)箭在弦上,我卻是不怕你們翻臉——若是打起來,那躲在沙蛇族後面的傢伙若是知道有三頭千年靈獸等著算計他,便是再需要這幫手下,只怕也未必會露面吧?到時被他走脫,你等住在覈心區(qū)域或者不怕,我族躲在地底,亦是無懼,赤蠍和巨螳兩族,恐怕免不了會有一場大麻煩。”
這傞夛所說,卻是正中兩頭靈獸的要害。沙海之中雖是不禁殺戮,然則那些羣居靈獸對自家同族卻最爲愛護,他們兩個乃是傞夛口中的兩族的老祖,如今那些生活在中游區(qū)域的赤蠍和巨螳,倒有十之八*九是他們的子孫,自是免不了要爲其著想。
本來他們要奪此處,無非是爲著得到那土靈蟲的遺蛻,好獲取這沙海之中所有靈獸公認的王者神蟒大王的賞賜,想要殺滅那沙蛇族的後臺也無非是爲了免除後患。然則若當真被其走脫了,以其千年靈獸的修爲,到時逐個擊破,只怕自家的兩大種族便要滅族。
傞夛顯是看出了兩頭靈獸的顧慮,當下說道:“我也不和你們拿喬,也不漫天要價,只需按著最初的協(xié)議,三一三十一便可——我雖打不過你們,但當日第一個發(fā)現(xiàn)此處地下隱藏著土靈蟲遺蛻的是我,若沒了我,你等此刻恐怕還在沙海之中四下亂竄。旁的不說,單隻這一項,我便有資格得到三分之一的獎賞。”
傞夛選擇的時機可以說是恰到好處,若提前翻臉,蠍綀兩個沒了顧忌,不將他解決纔怪,若是到事情結束之後,兩隻靈獸要想耍賴,他也是無可奈何。此刻被人拿住命脈,蠍綀便道:“既然如此,便是三一三十一罷,瘛爇,你可有什麼意見?”
瘛爇便是那巨型蟑螂,雖是滿心不願,但如今也是沒奈何,只得違心答應下來,當下三個各自以自家神魂發(fā)誓,定下了契約,仍是埋伏起來,暫且按下不提。
且說秦易,細細品味三個靈獸*交談的話語,越發(fā)覺得事情非同小可——那土靈蟲雖是少見,卻也斷然不至於引得靈獸森林和沙海的兩位王者共同尋找,便問那金霸道:“老金,你當日奉命來找尋那土靈蟲的遺蛻,青蛟大王當真未曾囑咐過你什麼嗎?”
金霸眼見下面沙蛇和那些靈獸打得如火如荼,早已是摩拳擦掌,躍躍欲試,他又沒有秦易那樣的神識強度,亦是截聽不到三頭靈獸的交流。這時見問,不免有些莫名其妙,說道:“大王臨行之前,只是命我們多加小心,又特意安排我到這北域,哪裡還有什麼囑咐?”
秦易聞言,心中越發(fā)茫然,更隱隱有些不安,但此時遠非細想這些的時候,眼見得那些沙蛇倒有一多半受了傷,沙峰和沙鍩也已傷痕累累,只是咬著牙苦戰(zhàn),便對金霸說道:“老金,還要煩請你將下面那些螻蟻除掉,然後再助我去對付那些大魚。”
金霸早已憋了一肚子的戰(zhàn)意,如今得了秦易的準許,當真如猛虎下山一般,呼嘯一聲,旋風一般捲到山下去了,徑直闖入一衆(zhòng)靈獸羣中,拳腳並用,不過片刻便打翻了三頭靈獸。
那餘下的靈獸見金霸如此兇猛,縱然明知身後有千年靈獸撐腰,仍是不禁後退,金霸得理不讓人,一雙巨掌揮舞開來,招招充滿了殺氣,頃刻間,那些僥倖逃過前一輪攻勢的靈獸,無不被擊飛出去。
再說那秦易,見金霸出去替沙蛇族解圍,自己卻略微一晃身體,一陣微不可查的波動泛起,秦易旋即便穿越了夾層空間,到了三頭靈獸藏身的沙丘後面。
那三頭靈獸此刻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了金霸現(xiàn)身,一個個無不驚喜之極——巨猿表現(xiàn)得越是強悍,便越是讓他們認定,對方不過是虛張聲勢,勉力支撐而已,否則如此威猛,哪裡會等到這時手下們傷痕累累方纔出手?當下三者不約而同地發(fā)出一聲厲嘯,衝出了藏身的沙丘。那巨螳速度最快,只是幾下便縱躍到了金霸身邊,一對前足揮舞之間,無數(shù)如刀的勁氣縱橫交錯,斬向金霸全身上下。那巨蠍蠍綀和地行蟲傞夛也不示弱,一個離著遠遠的將尾巴高高翹起,將尾部的毒刺如雨點般的飛射出去,另外一個藉著前兩者弄出的動靜,悄無聲息地潛入地底,飛速向著金霸行去,打算從下面偷襲對手。
秦易怎會讓他們得手?先時讓過一個巨螳,乃是因著先前曾經(jīng)答應過金霸,後面兩個卻無論如何也不能放過——他設計準備了這許多天,原只是引誘對手上鉤,好一舉滅殺,卻不想居然從其口中無意間得了一絲驚天隱秘的端倪,越發(fā)不能放過他們。這時身形展開,只是一閃便到了巨蠍的身後,雙手握住那蠍尾的末端,用力一抖,那蠍尾的骨節(jié)頓時節(jié)節(jié)脫落,再也用不得力,軟軟耷拉在了身後。
秦易一擊得手,身形卻不停留,縱掠之間,已經(jīng)到達在地下潛行的地行蟲上方,俯身一拳,搗在地面上,一股大力隨之透過地面,直入地底,正是前世最有名的隔山打牛之術。傞夛知道躲在地下便無人能夠發(fā)現(xiàn),卻對這突襲毫無防備,只是一下,便被拳勁擊中腦部,雖未斃命,卻也被打得昏昏沉沉,僵臥在地底,再也行動不得。
金霸解決了一衆(zhòng)五百年靈獸,這時也已經(jīng)與巨螳戰(zhàn)在一處,那巨螳身形輕便,縱掠如風,一雙前足更是如刀一般,劈砍刺擊,快如閃電,雖是力道不如金霸,卻佔了速度優(yōu)勢,一時之間,竟然與金霸鬥了個旗鼓相當。秦易有言在先,自然不會插手兩者之間的打鬥,徑直走到那沒了尾巴,疼得在原地亂喊亂吼的巨蠍跟前,一拳將其打飛到數(shù)米之外,這才喝道:“你們來此地,究竟意欲何爲?快快如實說來,不然定叫你生死兩難。”
那巨蠍先是被廢了尾巴,繼而被秦易一拳擊中,只覺一波一波的力道如潮水般涌入體內(nèi),將五臟六腑攪了個翻江倒海,再也沒了半點戰(zhàn)力,已經(jīng)知道上了對手的惡當,眼前之人,不但沒有受到半點損傷,且一身修爲,遠不是自己能夠抗衡的。這巨蠍是個血性之輩,眼見自家無法逃脫,心中一橫,體內(nèi)的靈力頓時如潮汐一樣鼓動起來,全身上下,竟然隱隱泛出光來。
秦易見狀,臉色頓時一變,他雖然知道靈獸之中大多性情暴烈,但連著收服了沙峰沙鍩還有卬乕,卻是多少有些低估了其餘靈獸的血性,渾然未曾料到這巨蠍會如此決,居然一落敗便要自爆。秦易雖是不怕,卻也不願在那些沙蛇面前落個灰頭土臉,當下不及細想,揮手打出一道勁氣,卷著那巨蠍,如飛般向著遠處飄去。那巨蠍旋即在空中爆炸開來,頓時在方圓數(shù)十米之內(nèi)造出一場風暴,一時之間,飛沙走石,煙塵滾滾,聲勢極是驚人。
那巨螳原本便不是金霸的對手,只是憑著速度與靈活與之周旋,此刻感知到巨蠍自爆,心裡不免一慌,身形便慢了下來。金霸覷了個空,全身金光爆閃,隨即匯聚到右掌之上,只是一擊,便將巨螳打了個五內(nèi)俱碎,身子飛落到十幾米外,已經(jīng)是死得不能再死了。
秦易欲待阻止,已是來不及,只能眼睜睜看著又一活口被金霸滅掉,所幸他還留有後手,當下便命數(shù)條強壯的沙蛇潛入地下,挖出一條通道,將那地行蟲傞夛從地底帶了上來。
那地行蟲形似蚯蚓,生命力更是如蚯蚓一般,雖是卵生,但即便是將之斬做兩三段,也可各自長成一條全新的地行蟲,只是修爲比之先前要下降許多。這傞夛乃是沙海之中地行蟲的老祖宗,更是不會輕易被殺,只是被秦易一擊,打中了靈力樞紐,全身僵臥,不得行動。這時被帶到地面,秦易搓口一聲厲嘯,如鋼針一般,直刺傞夛識海,那地行蟲受此一激,登時醒轉過來,只是身子仍不能動彈。
秦易神識傳念,喝道:“你若想要與地行蟲闔族活命,便將來此的目的如實說來,如若有一句假話,被我發(fā)覺,你地行蟲一族,休想再有一條存活在這沙海之上。”他先前以生死威脅,卻逼得那巨蠍自爆,這時雖是制住了對方靈力,無慮這一點,卻也不免改弦易轍,轉而以族人安危來脅迫。
那傞夛此刻心中實是鬱悶之極:這土靈蟲的遺骸原本是他獨自發(fā)現(xiàn),卻不想事機不密,被兩個素日也算交好的千年靈獸發(fā)覺,威脅利誘之下,不得不與之分享那即將到手的賞賜。只是如此也還罷了,到了地頭,還未等動手,自己竟然稀裡糊塗便被一拳打昏,如今又被人用自家族人的性命威脅,當真是走了背字。
只是傞夛雖然懊惱,卻也聽得出秦易話中那殺伐決斷之意,況且他適才在地下被秦易一拳制住,深知後者神識強大,功力高深,實是地行蟲一族的剋星,便是躲到地底也休想逃脫其追殺,因此絕不敢懷疑秦易能不能做到所說之事。他此行的目的雖說關係到神蟒大王,卻也非是什麼絕密之事,但是四域核心區(qū)域的千年靈獸,都已知道此事,秦易縱然從他這裡得不到消息,未必不能從其他靈獸那裡獲知,隱瞞下思忖已畢,傞夛已經(jīng)拿定了主意,說道:“我若說出來,還請大人高擡貴手,饒過我地行蟲一族。大人如是答應,小的不獨將所知全盤說出,且另有好事獻上,如若不然,小的便是丟了這條命,也斷然不會吐半個字。小的不敢危言聳聽,但我等來此,實是與神蟒大王有莫大的關係,大人或能從其他靈獸那裡得了消息,但晚一日知悉,便少一分準備,難保到時會由此罹禍。”
神蟒大王乃是沙海主宰,素來喜怒無常,嗜殺成性,休說這些千年靈獸,便是那些霸佔了靈泉附近絕佳位置的五千年靈獸,也是說殺就殺。傞夛此言,真真假假,卻是存心要威嚇秦易,爲自己增添些籌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