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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花堂的屬下都知道三少爺有潔癖,他一到便在他院中的爐火上給他準備好了洗澡水,讓兩個總角的小童看著。因爲百花堂裡大多數是女子, 新傑爲了避嫌,從他接手百花堂事務開始,就立了規矩, 將衆人安歇的院子分爲四層, 最裡面是三歲以下幼童嬰兒和照顧他們的女人;第二層是年輕女子;第三層是十歲以下男童和中老年婦人;第四層是十歲以上的男子和來訪客人。隨他來辦事的屬下,包括他自己都住在最外面的第四層, 天黑之後沒有特殊原因都不能進入內院。
因爲明天一早趕路,他匆匆梳洗過後就讓人將今日的各種信息節略送來,剛剛翻了兩頁,就見剛剛留在後面的王躍程回來了。
王躍程辦事老道,將事情探聽得一清二楚方回來。聽說是皇后孃家的侄女,爲了幫父親網羅人才,他倒是有點意外。蘭家的情形他是知道的, 沂義這個表妹他也聽說過。蘭家當年雪藏她目的,他也很明白,只是沒想到會這麼遇上。
“這蘭家小姐確實容貌出衆,今天敢派人這麼跟蹤咱們,也是一個幹練膽大的。”王躍程一面說,一面仔細尋思今天自己前前後後的行事是否有不妥的地方,會給新傑帶來不必要的麻煩。
“蘭家如今需要的不是大膽,而是謹慎。”新傑淡淡地道:“貿貿然就讓人跟蹤下來, 這是遇到咱們, 若是遇到別有用心的人,被人賣了還樂著數錢呢。”這些年蘭邦華一直是外任,自然是聰明地躲過了京城爭奪的漩渦,但是也被邊緣化,無法進到權力的中心。表面看著平和,但是心裡實在焦躁。自從外甥爲太子之後,就越發顯得著急,通過各種方式試探沂義,明裡暗裡暗示沂義幫助他入閣執掌中樞。只可惜以他的才智遠比不上齊閣老和他手下那幫人,就論他時不時露出來的被壓制著的虛榮,離沂義心中的國之棟樑就已經失之交臂,只不過因爲是自己的親舅舅,纔給他安置了一個直隸總督, 不需要大才,但是需要忠心不二的人。
如今皇上身子骨不知道能熬多久, 京中任何一點風吹草動就會引來各種猜忌和麻煩,若不是有太后和沂義的重託,新傑寧可留守在關西或是遊走江湖,絕不會想呆在京城,萬一哪天睡迷糊了被人賣了都不知道。這種風雨欲來的時候,蘭家一個小姐卻在外面招攬人才,說好聽一點姑娘孝順知道輔佐父親,說得極端一點就是蘭家連一個閨閣小姐都知道招攬人才,一定不簡單,不知道在圖謀什麼。能圖謀什麼呢?一個皇后的家族,皇上身子骨弱,太子輔政,一句太子等不急了,就會讓無數人項上人頭不保。
“所以老人說漂亮的女人都不聰明,聰明的難得漂亮。越是漂亮的越是心大。”王躍程正說著,就見高玉兒提了一個食盒走進來,他看了看新傑,只見他微微蹙眉。新傑來百花堂從來都非常謹慎,唯恐給這裡的大姑娘小媳婦兒帶來任何名聲上的損傷,所以除了自己住客房外院以外,更是要求他的起居飲食無需女子插手,黃昏以後,無論老幼,皆不允許女子進他的院子。這高玉兒幾乎是他們看著長大的,因著桂北燕的關係,百花堂裡大家對她都比較寬容。前幾年年紀小,在各個院子裡到處跑也沒有人限制她。特別是每次新傑來,她更是自由出入。那幾年大家都覺得她小孩心性,也許只是覺得好玩兒。只是新傑已經三年沒有來洛陽百花堂了, 高玉兒也出落成體態豐滿的少女。
“女子心若太大就會自私自利,走極端。”新傑蹙著眉看著進來的高玉兒,這姑娘並未因爲他跟王躍程在說話而避諱,也沒有因爲他臉上已經逐漸冰冷而退步,更沒有因爲他說蘭若雪而隱射她的話而醒悟,讓他覺得就不值得給她留面子了。
當高玉兒將食盒放在桌上,滿臉嫵媚嬌羞地打算跟三少說話時,突然擡頭看到了他冰冷的表情,嚇得不自禁地退了兩步。
王躍程趕緊說道:“玉兒姑娘, 東西放下趕緊出去吧。少主早就交代過黃昏之後他的院子不得進女子, 哪怕是你母親也不例外。即便是桂堂主有事,也是請少主去外面說。”
新傑溫和地看了看王躍程, 這位岐山派的師兄越來越會做人了。自覺甘願做惡人,避免了他出手處置高玉兒帶來的他和桂北燕之間尷尬。
“人家只是三年沒見少主了,玉兒對少主仰慕得緊,從小將少主當威武能幹的兄長看待, 有兩三年沒見了,就想看看兄長如何了, 沒有想過自己是女子。”高玉兒雖然脾氣不好,但是並不笨,趕緊圓著自己的話。新傑也不想戳穿她,只是淡淡地說:“只此一次,下不爲例,若是讓人家說我是因爲你母親徇私破例就不好了。你將吃食交給小廝,早點回去休息吧,我們這裡還有事要忙。”
雖然極淡,但是並沒有責怪她的意思,高玉兒心中覺得一陣暗喜。三少在百花堂是向來賞罰分明說一不二的,對於壞了規矩的都會有所懲戒。他今天如此真是破天荒,難道自己真是入了他的眼?小姑娘邊走邊想著,嘴角不自覺地掛著微笑。
就在她剛剛轉進三層院子的時候,頂頭撞到一個從裡面出來的婆子,一看服色就知道是百花堂負責雜役幹粗活兒的婦人。婦人手上提著一個食盒往外院去。
“站住, 你這是給誰的?”高玉兒因爲自己的娘是堂主, 高傲慣了,特別是對待下人,更是傲慢無禮。婦人因趕著做完活兒回去照顧自己的孫子,碰到跋扈的高玉兒只能自認倒黴,老老實實說道: “這是堂主吩咐爲三少準備的清粥小菜。因爲三少進來的晚,大廚房那邊已經熄了火,這是堂主自己花錢的小廚房做的。因爲天晚了, 小廝們進不了裡院兒,就讓我送給這邊茶水間。”
“你把東西給我吧。”她剛剛那一份是偷偷從小廚房取的,是小廚房秦嬸子給桂北燕和楊坤做的吃食,現在若讓這老婆子再送一份,豈不是穿幫。
“這... ...”老婆子猶豫不決。
“這什麼這, 連話都不會聽了?還是你覺得我不配幹這活兒?”
“那哪能呢?就是怕姑娘累著。”老婆子識趣,何必跟小姐頂著,橫豎有人送過去就成,她還正好早點回去照看孫子。她原先一個人帶著孫子,在外面乞討,孫子病了無力就醫,眼看著不行了,幸虧有百花堂的大姐救了他們,還將他們帶回來安置。她便領了這來回跑腿遞送東西的差事。她做活兒的時候,孫子就和其他院裡的孩子一起玩兒, 有別的婦人照顧。今天孩子有點傷風,咳嗽得厲害, 雖然別的婦人待她孫子也不錯, 但畢竟不是自己親手,還是覺得惦記。如今能早點回去,哪裡不好呢?
高玉兒看老婦走遠了, 才擰著食盒往桂北燕的院子走去。 她先前去小廚房的時候青姨只給桂北燕做了宵夜,小廚房是桂北燕自己設的,青姨也是桂北燕從外面僱來的,她每天只給桂北燕和高玉兒單獨做吃的。今天三少來的時候早已經過了飯點,大廚房封了竈,廚娘早早地鎖門走了,要明天早上纔開。她想著去三少那裡總要點藉口,若是去外面的街上買耽誤太多時間,怕回來三少都睡下了,那她今晚就見不到他了。她一時沒招纔拿了桂北燕那份宵夜,現在幸虧又多做了一份,否則查起來也是麻煩。
桂北**常日子跟高玉兒一起住在二層的裡院,只有楊坤來的時候她就跟著住在外院。爲此她特地爲楊坤安排了一個小院子,裡面的傢俱陳設都是她自己掏體己銀子置辦的。這些年她雖然執掌洛陽分堂,但是公是公私是私,她分得很清楚。正因爲如此,就讓屬下更加信服於她。除了百花堂的公事,她從不指使百花堂的人爲她做事,她身邊的僕婦和廚娘都是她自己花錢請的。這剛剛走進來的王嫂就是其中的一個。王嫂負責打理她的日常起居,青嫂負責飲食。
楊坤進來時說是在洛陽出發前就吃過晚飯了, 不用她張羅, 但是她心疼男人,還是讓小廚房多加了一份給楊坤。高玉兒來鬧過之後,她又想起主子一路跋涉,只怕晚上也餓了,就讓人給新傑和王躍程備一份。吩咐完了就顧著和楊坤關在屋裡。雖說兩個人年紀不小了,但是小別勝新婚,兩個人親密是自然的。使了力氣之後楊坤覺著餓了,兩個人才想起宵夜。廚房沒送來,便讓王嫂去取,哪知道王嫂進門卻說:“青嫂說先前小姐去過廚房,那個時候她正忙著在撿燕窩裡的毛,沒有注意,等她弄好了收拾東西的時候才發現宵夜不見了,她以爲小姐來看您和姑爺,順路將宵夜送過來了, 所以也沒多問。”
兩個人都是過來人,又在江湖歷練幾十年,大概也猜到是怎麼回事。桂北燕心裡就有點忐忑,希望高玉兒不會犯了主子的忌諱。
“這孩子太不省心,主子那是她能霄想的?!”桂北燕爲女兒不聽話動氣是一部分,更多的是擔心, 怕主子拿出規矩重罰了她。若是那樣,高玉兒在這裡就沒臉繼續呆下去了。
“這也難怪她。像主子那樣的人,莫說玉兒這種未經事的小姑娘, 就是那些經歷過的年輕女子又有幾個能不動心的?”
“動心也要明白自己的身份。雖說曉曉待我爲友,但是畢竟唐家的門楣,不是我們這種人能高攀的。她萬一捅出簍子,讓主子難做,我也愧對曉曉。”
兩人正說著,只見高玉兒拿著食盒進來。夫妻二人雖然有點意外,但是也覺得安心, 至少沒出亂子。天色已晚,丈夫久別返家,既然高玉兒此刻在這裡,想來不會再出什麼亂子,桂北燕就不想今晚跟高玉兒多說什麼,只是囑咐她早點回裡院平時母女二人居住的院子休息。
高玉兒見過新傑之後,這心裡更是無法平靜, 雖然被主子趕出來,但是那份牽掛和想見他的慾望更加濃烈。此時一見桂北燕讓她早點回屋,心裡便抱怨桂北燕是爲了趕著跟楊坤行夫妻之事趕人,心中更是不愈。氣悶地出了楊坤的院子, 不自覺地又來到了新傑的院子門口,正躊躇間,聽見有人過來, 便利索地躲進花叢,過了一會兒才見小廚房的青姨帶著一個年輕女子一起進了主子的院子。只是今天的青姨看著有些不同,至於哪裡不同,高玉兒一時說不出來。
既然主子規定黃昏後不得有女子進入他院子, 那青姨和那個年輕女子怎麼回事?她們能進, 自己爲什麼不能。想著她便悄悄地潛入。得益於自小桂北燕就對她在功夫上督促嚴格,所以她一路跟著青姨他們進去,潛在花木中無人知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