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二十四章 兩心牽掛
一個月后。
溫煦陽光灑在阮依依臉上,她終于感受到溫度和亮度,掙扎了許久,才緩緩睜開。
“師傅……”太久沒有開口說話的阮依依,她試圖張口喊顏卿,可是喊了好幾次都無法發出聲音。終于開嗓,聲音小如蚊吟,破破的,干干的,象裂開的鑼被人用腳踹后發出的垂死又破碎的哀鳴。
門被推開,不等風吹進來就被關上。
阮依依想側頭看看來者是誰,卻動不了頭,只能拼命的把眼珠子往眼角處轉,用盡力氣問道:“師傅,是你嗎?”
“天啊!阮姑娘,你終于醒來了!”隨著一陣東西摔到地上的巨響后,阮依依終于看到人影。原來,是年嬤嬤。
阮依依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她只想快點見到顏卿,知道他的傷是否痊愈,沒有看到他,她根本無沒辦法再安心躺下來。
年嬤嬤快步上前坐在床沿上,將她按回到床里,安慰她:“仙醫受了重任,現在在宮里的冰窖修養。魅然先生和國師大人在照顧他,阮姑娘就放寬心養病……你的傷勢很重,還是先躺下來吧。”
年嬤嬤正說著,謹嬤嬤也跟在她身后進屋。她沒想到阮依依醒來,激動的抹著淚花,站在年嬤嬤身后說道:“早知道剛才就不去熬藥,該守著姑娘的……阮姑娘你都睡了整整一個月……剛才醒來沒看見人,一定害怕了吧。”
阮依依覺得自己只是睡了一個長長的覺而已,卻沒想到,自己竟昏睡了一個月。如果她再不醒來,只怕要成植物人了。
這個異世給了她一個特殊的身體,虛弱得吹不得風淋不得雨,卻總能大難不死,死里逃生。
現在她醒來,除了覺得身體木訥僵硬,象生銹的機器要重新動作一樣,每一塊骨頭和肌肉都有點不聽使喚,但并無痛感,反而癢癢的,想撓撓。
阮依依下意識的伸手想撓一下,剛要抬手,才發現,自己被裹成了木乃伊,頸部以下,所以地方都被厚厚的白色棉布層層包裹,難怪剛剛想動一下都很困難,連要彎一下關節,都不可能。
謹嬤嬤見年嬤嬤只顧著抹眼淚,竟忽視了阮依依,急忙也坐了過來,從床邊端來一碗溫水,說道:“姑娘剛醒,一定口渴了。有什么想問的,等喝了水再說。”
說完,就要喂她水喝。
阮依依正好口渴,潤潤嗓子后,又艱難的吞咽了幾口,才覺得身體漸漸恢復了活力,仿佛每一滴水都逐漸滲進了細胞里,開始在血液里緩緩流入心臟,加強了它的跳動后,連眼珠子轉動起來都靈活了許多,臉上的笑意,也變得自然了許多。
阮依依有千言萬語,全都是與顏卿有關的。但面對年嬤嬤和謹嬤嬤她多少有點害羞,不好意思問得那樣急切。剛才年嬤嬤也說了,顏卿受傷在冰窖里養著,又有魅然和項陽陪著,應該是不需要她操心的。
謹嬤嬤做事麻利,喂完水之后,就又喂了一小碗藥。阮依依一直乖乖的配合著全都喝了下去,然后半躺著緩了緩氣,謹嬤嬤沖著年嬤嬤使了個眼色,就看見年嬤嬤走了出去,好象站在門外守風。
“謹嬤嬤……”阮依依剛開口,謹嬤嬤就笑了起來,說道:“阮姑娘一定是想問仙醫吧。呵呵,仙醫這次傷得厲害,險些沒命。幸虧袁將軍及時趕到,國師大人和魅然先生想盡辦法醫治,這才穩住了病情。只是身體太過虛弱,如今還在冰窖中修養,所以不能來看姑娘。”
阮依依覺得臉皮發燒,她都沒開口,謹嬤嬤就把她想知道的一切都說了出來,她反而不知道該說什么了。
她環顧四周,這里的擺設很熟悉,正是歸燕閣的臥房。
謹嬤嬤見她面露疑慮,說道:“那晚,阮姑娘和仙醫幾乎喪命,國師大人把乾坤袋里的所有神丹都拿出來救你們。但是你們流血過多不宜移動,所以才將姑娘送到歸燕閣,國師則在冰窖。”
冰窖的溫度與佛牙山相仿,顏卿一直在山上修煉,在冰窖修養最為適宜。而她已傷得命懸一線,如果把她放進冰窖一定會令顏卿分心,所以才將他們分開,留她在歸燕閣,交由兩位嬤嬤照顧。
“國師大人堅持要求我和年嬤嬤來照顧你,又去國公府將香瓜接來,由王仕青御醫專門為姑娘把脈診治。仙醫得知后,這才肯安心去冰窖修養。”謹嬤嬤拿來軟枕墊在阮依依的腰上,一邊幫她拆繃帶,一邊絮絮叨叨的說道:“假如仙醫得知姑娘醒來了,怕是好得更快呢。”
“謹嬤嬤,宮里……”宮變當晚,阮依依直接昏死過去,當她看到兩位嬤嬤時,心里大概也清楚了宮里無虞。但其中細節,阮依依還是很想了解。
謹嬤嬤之所以將年嬤嬤支出去,就是怕隔墻有耳,要把宮里的情況告訴她。
原來,袁鐵軒帶兵進宮后,勢如破竹,很快就滅了叛軍。霍安邦被魅然的毒粉當場毒死,奕世王子和婧貴妃被逼得走投無路,束手就擒。吳洛宸自知此事不可能壓制,對外只宣稱霍家謀反,誅連九族,霍家宗族幾百人全部在三天之內全部滿門抄斬,無一活口。
這一個月來,整個京都都彌漫在一層血霧之中。京都老百姓天一黑就躲在家里不出來,據說哀鴻遍野,每天都有許多幽靈在空中飄蕩。
為了穩住伽藍國,吳洛宸逼奕世王子修書一封送回伽藍國,在里面詳細的交待了回國的日期,奕世王子則按原定計劃與使節離開京都時,吳洛宸還故意十里長亭將他們送到城外。
實際上,奕世王子他們明為回國,實際是被押解,并且日夜兼程的提前了一天來到兩國邊界處,悄悄的全部屠殺。第二天,也就是奕世王子書信中提到的自己將回到本國的日期,伽藍國境內發現了奕世王子和其它使節的尸體,全部被五馬分尸,剜心挑筋,慘不人睹。
奕世王子他們一死,無憂國立刻將干系推得干干凈凈。伽藍國明知道事實真相,但人死在本國境內,奕世王子去進貢的真實目的是去幫助霍家謀反,這些都是不能說的秘密。如今人死了,伽藍國不能因此起兵侵略,吳洛宸做得手腳干凈,伽藍國有苦難言,只能打落了牙和著血往肚子里吞。
而袁鐵軒在處理完這里的余孽之后,立刻晉升為西北大將軍,趕赴西北駐扎,以防伽藍國趁機發難,挑起戰爭。
吳洛宸處理完了奕世王子才來對付婧貴妃。誅霍家九族時,吳洛宸特地留下了婧貴妃,只等著事后慢慢來折磨她。誰也不知道婧貴妃是怎么死的,聽當差太監們說,吳洛宸那晚去死牢看婧貴妃時,特地帶了一本冊子,里面全是自古以來的酷刑。吳洛宸只是冷冷的看了她一眼后就離開了,行刑官們為了討好吳洛宸,從冊子的第一頁開始對婧貴妃施刑。婧貴妃是在第幾個刑罰時死的誰也不清楚,但那晚,她凄厲的哭喊聲,一直在皇宮里回蕩,以至于到現在,宮里誰也不敢晚上單獨出去,就是如廁,也是結伴而行。
事后,吳洛宸下了嚴令,不許議論所有與霍家和奕世王子有關的事,否則滿門抄斬。謹嬤嬤之所以要年嬤嬤去門外守著,就是怕隔墻有耳。
阮依依聽完后,心里很不是個滋味。她相信善有善報惡有惡報,但是,一但真得看到了惡報后,善良的本性又會難以接受,忍不住的同情。
謹嬤嬤安慰了她幾句后,阮依依才勉強打起精神來。她仔細的想了想,問道:“聽說霍安邦的義子是西北大將軍,袁將軍此次去,是頂了他的位置?”
“謀反當晚,袁將軍布防在九淵山的探子查到了陶修澤的藏身之所。原來他提前了兩天,帶了幾十個死士躲在那里,只等霍家命令再伺機進城。誰知道一出來就被袁將軍抓住,只可惜,陶修澤逃走,至今沒有下落。”謹嬤嬤感嘆道:“聽說陶將軍是個好人……可惜了……”
阮依依從未見過陶修澤,但她覺得他很可憐,被霍安邦騙回京都,結果連城門都沒進,就被人追殺。而霍欽,他大概做夢都沒有想到,自己變成了傻子還會因此人頭落地。至于婧貴妃,雖說咎由自取,但肚子里的孩子是無辜的,這樣的夭折,令人唏噓。
謹嬤嬤見阮依依情緒有些低落,知道她生性善良,不喜血腥仇恨,但宮里本就是流鮮血掉人頭的地方,想避開這些,又怎么可能。
“蒙亞……奕世王子的侍衛……”阮依依忽然想起這個武藝高強還會忍術的蒙亞。他如此忠誠,竟會逃走,想必是留著青山再伺機報仇吧。
“他也逃走了。聽說這個蒙亞很忠心,一定要護奕世王子和婧貴妃的周全。但僅憑一人之力又怎么可能力挽狂瀾,最后只能獨自逃走。現在全國通緝,和陶修澤一樣,仍然沒有消息。”
謹嬤嬤已經將阮依依兩只胳膊上的繃帶解開,得以自由的手方終于可以彎曲。
阮依依只覺得身上癢,以為是自己一個月沒洗澡的原因,悄悄的想去撓,被眼尖的謹嬤嬤看見,急忙把她的手拉開,說道:“王御醫和國師大人特地交待過,只要阮姑娘醒來,就沒有性命之憂。但是阮姑娘身上全是刀傷劍傷,每天都要凈身后再涂抹藥膏,裹上干凈繃帶。阮姑娘覺得癢,是因為在長新皮,千萬不能去撓。”
阮依依聽完,才想起自己受傷最嚴重的正是雙臂。解開了繃帶一看,只見上面橫七豎八縱橫交錯著很多紅印子,正是新長的肉和皮膚,因為太嫩,所以泛著粉紅色,細細密密的,有點嚇人。
謹嬤嬤怕阮依依心憂,趕緊說道:“仙醫的藥就是好,姑娘的傷如果是用宮里的藥,怕是現在還不能結疤。但姑娘現在已經長好,只需要再過些日子就長好,絕對不會留疤的。”
女孩子都是愛美的,阮依依一聽到不會留疤,立刻心情大好。她見謹嬤嬤先是用溫水將胳膊來回清潔了三次,才細細的涂抹好藥膏,再重新裹上繃帶,知道這一個月來她干干凈凈的,這才乖乖的躺了下來。
剩下的時間里,謹嬤嬤熟練的將阮依依身上所有的布條都拆了,凈身之后再上藥,再重新裹回去。期間,她有一句沒一句的說了些宮里的事,阮依依知道,謹嬤嬤是在提醒她,后宮的變革。
宮變當晚,齊濃兒強迫吳洛宸下達口諭立右右為太子,宮變結束后,吳洛宸履行諾言。齊濃兒投桃報李,大大方方的接納了吳洛宸私下養的女人,將她們都接回后宮,安以封號。特別是對那些已經懷有龍子的,寵愛有加。
不過,這都是表相。風平浪靜之下的后宮,從來沒有少過陰暗的交易。謹嬤嬤并沒有直言道明,但阮依依還是從她的字里行間了解到了如今真實的狀況。
吳洛宸已經不相信齊濃兒,據傳他曾動過念頭要廢后。齊濃兒為了保住后位,只能妥協,交右右的撫養權交出去。如今,右右由專門的奶娘和嬤嬤們照顧,并未住在朝鳳殿,而齊濃兒,也只能一個月探望一次。
齊濃兒得不到吳洛宸全部的愛之后,將生活中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左左和右右兩位皇子身上。如果左左已去,吳洛宸又搶走右右,齊濃兒一定覺得生不如死。但現在顏卿重傷,項陽也好不好哪去,她最有力的兩個靠山都無法全力幫助她,所以她只能想盡辦法保住后位,尋找機會再翻身。
只是,后宮佳麗充盈,吳洛宸新仇舊恨的都跟齊濃兒算清楚了。只要后宮有點風吹草動,吳洛宸都會將這筆帳算到齊濃兒身上去。所以齊濃兒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不敢輕易下藥。
吳洛宸一心想多子多孫,只等那些新人們誕下龍子,只怕后位齊濃兒也不可能坐穩。如若她不再是皇后,右右年幼,太子之位,也不過是過眼云煙。
這些道理,連阮依依都能想明白,更何況齊濃兒。她以前獨寵獨大,如今后宮里的嬪妃如雨后春筍般冒了出來,這讓一直在后宮稱霸的齊濃兒,如何生存下去。
阮依依疲倦的閉上了雙眸,她不愿意再去理會后宮是非。如果她現在可以離開,一定不會多留一分一秒。只是這具身體她是知道的,昏睡了一個月才能醒來,等到能下地走路,還不知道要何時。
顏卿這次大傷元氣,就連他什么時候能康復,阮依依也沒有把握。
謹嬤嬤見阮依依不言不語的躺在那里發呆,任由她翻來翻去的抹藥纏繃帶,知道她又在想顏卿,便將話題一轉,轉到了顏卿身上:“阮姑娘怕是又在擔心仙醫了,呵呵,仙醫了時時在擔心你。你們兩個,還真是一對。”
阮依依聽到顏卿的消息明顯有了精神,她是女孩子,臉皮子薄不好意思追著問,但又想知道所有跟顏卿有關的事,欲言又止,含羞帶怯的模樣逗樂了謹嬤嬤。
謹嬤嬤有意想讓她開心,便將床頭邊的柜子打開,捧著一堆東西出來了。
阮依依一看,是她的云錦月裳,上面擺著露水珍珠、精靈指戒和喚心鈴。
“姑娘昏迷的這段時間,總是睡得不安心,夢里喊著仙醫。說來也奇怪,每次姑娘一喊仙醫,魅然先生就會來,說是仙醫聽到了姑娘的呼喚,不肯吃藥不肯養傷,非要來歸燕閣看姑娘。后來沒有辦法,是魅然先生把姑娘身上的東西摘下來的,只說等姑娘徹底痊愈了,才能給姑娘。”
阮依依害羞的笑了。謹嬤嬤不知道喚心鈴的作用,但魅然知道。她昏迷的時候總是無意識的喊著顏卿,只會影響他養傷,魅然一定是被折騰得沒辦法,這才將這喚心鈴取了下來。
再說,她傷成這樣,整天裹得跟木乃伊似的,這些東西也用不上。
阮依依示意謹嬤嬤幫忙把東西收好后,忽然想起自己受傷那晚,云錦月裳早就被砍得破破爛爛,而這件是完整的,應該是織女精靈織的另一件。
所幸織女精靈給她織了兩身,顏卿也有新的替換。否則,下次回佛牙山,還要麻煩她們幫忙再織。
謹嬤嬤見阮依依笑了,人也放松了,這才加快速度幫她上藥。等她將阮依依重新裹成木乃伊時,阮依依的肚子忽然咕咕叫了兩聲。
阮依依鬧了個大紅臉,謹嬤嬤卻各種欣喜:“王御醫說過,如果阮姑娘會肚子餓就是好兆頭。哎呀,王御醫果然是神醫啊!阮姑娘你一醒來就會肚子餓,全都被王御醫說中了。我現在馬上去煮些清粥來,只要阮姑娘能吃得下東西,身體一定能好得快。”
說完,謹嬤嬤就象陣風似的跑去為她準備清粥。謹嬤嬤剛走,年嬤嬤便進來陪著她。阮依依看著年嬤嬤許久,終于忍不住的問:“年嬤嬤,我想吃油條……”
“不行不行,王御醫說了,你只能喝點清粥,其它的什么都不能吃。”年嬤嬤的手和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阮依依還想求她,可是人實在太累了,靠在軟枕上,頭一歪,又昏睡過去。
謹嬤嬤交待好小廚房為阮依依做粥后,回來見阮依依又睡了回去。她們兩人商量了一下,決定分頭去朝鳳殿和冰窖報信去了。
魅然一直守在冰窖里,這里除了顏卿外,項陽也留在這里養病,順便照顧顏卿。衣食住行送藥送信的活,都交給了小四來處理。
顏卿的傷勢,并非象謹嬤嬤他們所說的那么簡單。宮變當晚,顏卿經脈盡斷,血流成河,當魅然趕來時,他的三魂七魄只剩下一魂三魄。幸虧魅然在佛牙山上學了點法術,將他的魂魄都招了回來,項陽也強撐著幫忙一起醫治,才得以保命。
阮依依傷得沒有顏卿重,但體質比她弱,昏昏沉沉的睡了一個月才醒來。顏卿也沒有比她好多少,只比她提前幾天醒來而已,所以當謹嬤嬤來到冰窖告訴他阮依依清醒并無大礙時,顏卿立刻神清氣爽,起身要去看她。
“師兄,你讓我清閑兩天行不行?”項陽急忙把顏卿推回到冰窖里,顏卿身體虛弱,根本不是項陽的對手,一下子就倒里到冰里。項陽則叉腰說道:“我也是病人啊!我除了要照顧你,還要去看著依依,你們兩個再不老實點,我的命也會沒了!”
魅然也在旁邊附和:“是啊,剛才謹嬤嬤也說了,小依只醒來一會就又睡了。師傅你去也沒用,只是亂了心神。小依有王御醫守著,你放心吧。”
顏卿哪里肯聽,但又沒有力氣去歸燕閣,正糾結著該如何是好,魅然突然上前,從他頭上撥了一根頭發絲下來,遞給謹嬤嬤,說道:“麻煩嬤嬤把這帶回去給小依,等她醒來就說,師傅很惦記她,要她好好養傷。她如果想師傅了,就看看這‘情絲’,解解思念吧。”
謹娘娘見顏卿的臉立刻變得通紅,覺得魅然這方法很有新意,不禁笑了,接過這頭發絲就趕緊的離開了冰窖回歸燕閣去。
臨走時,她還聽到項陽調侃的笑聲,搖搖頭,心里默默祈禱著這對情侶能快些康復,早點團圓。
年嬤嬤趕往朝鳳殿時,只覺得這里冷冷清清,很是蕭條。特別是旁邊的悅熙殿,在宮變當晚被婧貴妃放了一把大火燒得干干凈凈,破壁殘垣,幾乎夷為平地。
吳洛宸并不打算重新在原址上建宮殿,這一個月來宮里的太監們將這里整理干凈后,擺了些花算是點綴。但年嬤嬤每次走過這片發黑的焦土時,心里都特別的揪心。
是柳翠開的宮門,年嬤嬤進去后,見齊濃兒還懶懶的躺在床上,下意識的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已是正午,她竟然沒有起來,更別提梳妝打扮。
也是,后宮的嬪妃哪個不是見高攀見低踩的,齊濃兒雖然保住了后位,吳洛宸短時間內也不可能對她下手,但失去了皇帝寵愛的女人,就算做到了皇后又如何,還不是跟在冷宮一樣,無人探望,沒人來噓寒問暖。特別是吳洛宸有意架空她,特別赦免了有孕妃子的連晨省昏定,其它嬪妃,便找借口,不是頭疼就是腰疼的不來朝鳳殿跪安。
齊濃兒自知現在是劣勢,只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關上宮門過自己的日子。
“回皇后娘娘,阮姑娘今兒醒來了。”年嬤嬤粗略的將阮依依的近況說了一遍,齊濃兒聽得很仔細,也問得很仔細,當她聽到阮依依身上的傷口已經愈合,只是人太虛弱下不了床時,長長的松了口氣。
“柳翠,扶我起來。”齊濃兒立刻要起床去歸燕閣看阮依依,她見年嬤嬤吃驚的樣子,笑了笑:“年嬤嬤,皇上也很關心阮姑娘,不如請年嬤嬤代勞,去議事廳通報一聲。”
年嬤嬤當然不能推托,她與柳翠一同伺候完齊濃兒后,才離開朝鳳殿,又往議事廳去。
話說上次宮變后,吳洛宸便很少留宿后宮,一個月里有二十天是在議事廳休息。
一是肅清余孽善后的事太多,二來此次宮變之后朝廷里的人員也進行了一次大變革。再則他有意冷落齊濃兒,但又不能逼得狗急跳墻,故在議事廳休息,方便批折子處理朝政。
每晚,召不同的妃子侍寢,全都是年輕貌美之人,特地選在她們易孕時間送來。雖說不至于夜夜笙歌,但吳洛宸寵幸妃子的時間和次數明顯比以前增加了。
無憂國上上下下都知道吳氏皇族素來人丁單薄,宮變之后忽然聽到宮里傳來喜訊,不明所以的百姓們都為之雀躍。唯一不開心的,似乎只有齊濃兒。
誅連霍家之后,霍家勢力徹底擊垮,吳洛宸趁勝追擊,肅清朋黨。朝廷里突然多了一堆的空缺,全國各地正在拼命的舉薦新人,每天光是看是這些舉薦折子就要白了頭。奕世王子及使節一百余人,離奇死在伽藍國境內,伽藍國有苦難言,不能借此宣戰,卻時時騷擾,不敢明槍對決,總是暗箭傷人,盡管袁鐵軒忠心耿耿,但吳洛宸還是時時牽掛著西北邊關。千絲萬縷都要他一個抽出理清,忙得是焦頭爛額。
對吳洛宸來說,最重要的,是他的江山。不過,當他聽到李德榮的通傳后,心情莫名的好了起來。
李德榮通傳之后,年嬤嬤得以進入這議事廳。年嬤嬤久居司服局,一年也見不了兩次吳洛宸,忽然跨進這只有文武百官才有資格進入的議事廳,心里不免的有些緊張。
年嬤嬤跪得膝蓋都快麻了,吳洛宸才從一堆的奏折中抬起頭來,他疲倦的捏著鼻梁,放下朱筆,聲音威嚴又急切:?“阮姑娘醒來了?”
(感謝大家踴躍的打賞,懶龜會連續兩天七千更,新年新氣象,懶龜要和龜殼們一起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