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撒和蒼耀石抵達的海岸線已經十分接近了光嵐城的所在位置,但畢竟不是正正經經的港口著陸,所以想要走到目的還需要穿越一片廣袤的森林。
大概是因爲之前星歌胡鬧的緣故吧,捂著自己胸口的蒼耀石很明顯是在和他賭氣,惱火的罵了一句‘偏心’後就獨自快步走向了森林裡。畢竟是個女孩子嘛,心裡多多少少會有些小心思,她走走停停了一會兒,總想著時候差不多了吧,該追上來和我道歉服軟了吧?於是就試探性的回過頭望去,春風懶洋洋的吹過,哪裡有什麼人影?
“唔啊啊...世上怎麼會有他這種白癡啊!”
.......
.......
此時的以撒正獨自一人探索著森林,絲毫沒有想到自己已經遭人在心裡謾罵了無數遍。
林間的小道十分乾淨和整潔,隨處可見的是一棵棵需要數人才抱得過來的參天古木,道路邊的田壟開滿了春天時候該有的不知名小花,蝴蝶和蜜蜂在春風中扇動翅膀,倒是一副大好的光景。
透過樹梢灑落的陽光下,以撒貪婪的呼吸著林間的清新空氣,忍不住擡頭望向了遠處陡然出現的高山山尖,隱約還能聽到海浪拍在岸邊的聲響,明明已是春天,高海拔線以下還是積累著皚皚白雪。
“這就是光嵐城所在的北海山脈?”
以撒看著周遭的光景,密密麻麻的樹林光川,無論是風霜雨雪都變得詩情畫意讓人難以惱怒,就連道路兩邊的泥濘,在綿延至山脈底部的小花映襯下都變得可愛了起來。
他沒有帶傘,突然下起來的細碎小雨落在了跳動的暗紅色馬尾上,順著張開的鼻眼弧線落了下來。林間小道不止一條,唯獨他走得這一條尤爲清靜,以撒很享受這種清靜和寂寥,沉默了太久的嘴角也不禁泛起了笑意。
在吃掉了那片海龍逆鱗後,小黑蛇星歌就陷入了奇妙的沉睡,而小白龍月詠則一向傲嬌,除了和星歌作對外極少主動出現陪他解悶,平日裡的鬧騰吵鬧一下子就安靜了下來。
在穿過了原始森林後,春雨也就停了,主道一下子變得開闊起來,四面八通,忽然瀰漫開來的薄霧中陡然亮起了一點光,然後緩緩映出了一道高大的黑影,光是燈籠提,影是天都衛,天都學院的天都衛。
此人穿著一件全覆蓋式的重甲,銀青色的金屬材質上鑲嵌著片片細鱗,在手腕和關節交接的位置上則綴著琥珀色的不知名骨鏈,容貌剛毅冷漠,不茍言笑,覆面的頭盔只露出了一雙如火如炬的眼睛。
“我是天都衛,如果你是探索歷練的冒險者,就請離開,如果是應屆的學員考生,那就請出示你的薦令。”天都衛不卑亦不亢,說話簡潔毫無感情,從他身上散發出來的氣息則給人一種刻意壓制的感覺,可即便如此,也讓離了十米遠的以撒感到眼角刺痛。
“是這個麼。”以撒點點頭,從袖袍裡拿出了奧維因爺爺給的銀白色牌子遞了過去。
可這名天都衛在入手銀白薦令的時候卻有些詫異的擡頭,然後又很快收起了眼裡的驚訝,點點頭,一言不發的轉身帶路。
山勢漸漸升高,以撒感覺到了一陣氣喘,而前頭的天都衛卻神色如常,連過九十道臺階氣都不喘一下。
以撒屏氣,臉色通紅,在邁過第一百九十二道的臺階的時候已經腿腳痠痛無力,這些高臺臺階顯然設置了某種不知名的禁制,完全削弱了鬥氣的加持,只能靠平日的鍛鍊和肉體能力繼續前進。
“呼...”
深吸了一口氣,以撒伸向了背後巨大白布的手掌緩緩鬆開,既然這是通向學院的考驗,那麼就接受這個考驗吧。
兩百道,兩百一十道,兩百五十道,三百道!
以撒終於一個趔趄,險些倒在了地上,而一隻強勁有力的手掌則從前方伸來挽住了他的肩膀,同時響起的還有一道帶著隱約讚許的聲音:
“了不起,天都大道九百九十九重,你一個小小的少年郎竟然能過了三分之一。你知不知道自己其實是走錯了道,這條道,是天都衛的道,雖然可以通往學院,可求的東西並不同。我只當你是初來乍到迷錯了路,現在一看,你倒還真有成爲天都衛的潛質。可惜了,這不屬於我的範疇,不然你今日就是想走,我也不讓。”
“來吧,有意思的小鬼,我帶你去學院!”一聲突然爽朗的大笑響起,那天都衛突然牢牢抓住了以撒的肩膀,微微一個蓄力,猛地朝著臺階下方的山巒雲海縱身躍了下去!
雲巔之上,天都衛攜著以撒穿梭於林川濃霧之間,在越過了最後一段樹杈時,竟是將他當做球團直接扔了出去!
“記著我的名字,要是學院裡混不下去想當個天都衛,就來這裡找我!”
“你倒是告訴我你叫什麼啊!”驚呼聲中,以撒從高處重重墜落,一頭砸進了流淌的護城湖水之中!
“哈哈哈哈哈!我叫風滿倉,風—滿—倉!”
......
......
護城河的堤岸邊是一塊空地,此時星星點點燃起了一堆堆的篝火,外圍更是聚集了成百上千的馬車,各色紛呈,倒也是壯觀。
人類帝國卡斯蘭分爲東南西北四大領土和中部皇城,卡斯蘭,而學院每年頒佈的考生名額只有六百人,算上隨行的護衛和下僕,有這麼多人也就在可以理解的範圍內了。
以撒從高處掉入大圓湖,噗通一聲,濺起的水花足有三米高自然引起了不小的轟動,來自卡斯蘭公國各地的學員子弟足足等了半晌,最後卻沒見到什麼預料中的水怪和猛獸,有的只是一個從岸邊出現渾身溼透的少年。
十五歲的以撒比起同齡的孩子顯得高上一些,面容不知是不是遺傳了早逝雙親的緣故,十分清秀和俊俏,暗紅的馬尾髮梢早就散開垂落到了肩後,水光浸透的衣服也顯出了平日裡藏在衣袍下肌肉輪廓,他甩著衣袖上的水,彷彿不知道現在有許許多多的目光望了過來。
“嗬,嚇我一跳。還以爲湖裡出了什麼怪獸呢,沒想到是個臭烘烘的野人。”
忽然間一個聽著有些尖細的聲音傳了出來,說話的是名一身金色錦袍的少年,他個子不算高中等模樣,可肌膚十分白皙吹彈可破,容貌也是俊美到了妖異的程度,此時正一臉倨傲不屑的捏住了鼻子。
以撒聽見了這話,稍稍露出一絲不悅,脫下了外衣試圖擰乾水漬不想理會,可緊接著就又聽到了金袍少年氣急敗壞的叫嗓:
“你...你這人,怎麼這麼不要臉!這麼多人看著脫什麼衣服!”
“嘖,煩死了。”
以撒抖落了一下外衣,衣服裡的水露呈一條直線射向了金袍少年。少年那引得衆人側目,尤其是少女臉紅偷看的俏臉驟然變色,連忙輕叫著躲了開去。嗯,就連慌慌張張的樣子都那麼娘們。
“小妹妹你這麼鬧騰,以後會嫁不出去的。”以撒說。
“你...你他媽...纔是小妹妹!”金袍少年忍不住罵了一句,可後面的聲音卻輕到幾乎聽不見了,臉色有些不好看,大概是家教不錯很少說這種髒話。
都是十五六歲的少男少女,喜歡看熱鬧聽熱鬧甚至參加熱鬧都是天性,金袍少年和以撒這不大不小的衝突很快就吸引了不少人觀看。
“這人到底是什麼毛病,登場的時候動靜嚇人,沒想到卻是個蠢貨。”
從帳篷內涌出的人羣之中,一個器宇軒昂的少年看了一眼對峙的兩人,目光落在了金袍少年的身上,道:“看這一身毫無雜色的金袍,在卡斯蘭王國內最次也得是侯爵一類,且還得是和皇室沾親帶故的外戚。雖說天都學院光嵐城不受卡斯蘭貴族體系的制約,可要擠兌一個不出勢的小家族還是容易得很。”
俊朗少年說完,又將目光投向了以撒,冷笑了一下:“看他身上的服飾普普通通,多半某個邊緣的小家族,有沒有血脈之力都還難說,真夠有膽子的。可這世道啊,有膽子的人多半死得早。”
他寥寥看了幾眼便失去了興趣,返身掀開了帳篷的幕布,剛要邁入又停了步子,還是轉過了頭來。
“你到底讓不讓?”以撒盯著伸出手臂攔在自己跟前的金袍少年,有些無奈。
“不讓。除非你跟我道歉,要麼就打一架。”金袍少年咬牙切齒,就算是以撒看來,都覺得他現在這副模樣還是很好看,五官精緻得都快讓人忽略了性別帶來的差異。
急著找塊地方烤乾衣服的以撒實在煩躁得很,說話也帶上了氣:“我道歉,我道什麼歉?先罵人的不是你這小子麼。”
“你...你...”金袍少年一愣,皺眉思索起來,卻好像找不到什麼合適的理由,便只好道:“你不知廉恥,光天化日之下亂脫衣服,不乾不淨不害臊。”
看著金袍少年氣得俏臉通紅的模樣,以撒用力翻了個白眼,直接向前走了過去,一邊走,一邊用力脫掉了自己的上衣,只留下一件白衫,驚起了無數羞臊少女的尖叫。
那金袍少年更是不堪,直接用手矇住了自己臉,跺起了腳:“你這人要不要臉啊!”
“你猜啊。”
本來性子並不怎麼喜歡和人起衝突的以撒,突然一把閃到了毫無防備的金袍少年跟前,猛地伸手揪著他的領子提到了半空,抓了抓他的胸口,學著金袍少年之前的語氣道:“喲,瞧你這副娘娘腔的模樣,我還以爲你是男扮女裝的呢。對不起啊,我錯了。”
“你...你媽了個逼!”金袍少年面色鐵青,終於罵出了一句標準的髒話,細長的小腿兒一蹬,罕見的紫晶色鬥氣就朝著以撒臉上踩了過去。
“這...這!遠古滄瀾獨角獸血脈!?有趣,有趣極了!連我...都要忍不住了!”
那站在帳篷外的青年看到金袍少年身上的鬥氣,竟是一眼看穿了本質。不僅如此,在話音落下後他的手背上也出現一層細密的藍鱗,瞳孔則是成了豎狀,躍躍欲試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