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國公跟定國公兩人接到皇上遭毛賊犯駕的消息后,也匆匆從武昌趕到襄陽,連著同行的還有潞王朱常淓開國公他們作為一省的高長官,皇上受襲,他們有連帶責任,這次他們?nèi)ヒ婑{有請罪的意味。而潞王純粹是去表表忠心,慰問下!皇上出了些意外,他能不去見駕請安嗎?!
等他們到的時候,我也做好了關于出巡的決定。開國公還是老樣,略為福的身,比起以前來就是面目黑了些。徐文倒變化不大,還是那般的瘦。
“你們來了,朕很高興啊。想當初朕在宮外酒樓遇到開國公都是五年前的事情了。”
常炎林道:“臣見到皇上也是開心,皇上比那時又粗壯了很多。”
“朕每日吃好,睡好,想不胖都難。倒是你們,一定要注意身體,朕還有很多事情要倚重你們。”
徐文接著話頭:“皇上如此看重臣等,臣實在有負皇上的重托,前些日皇上遭亂賊犯駕,臣管制不嚴,請皇上降罪。”
這件事他們都主動提出來,看來是在我面前洗清嫌疑,我呵呵一笑:
“湖廣這么大,你們兩個怎么顧得過來!朕不過遇到幾個小賊,讓侍衛(wèi)們打了。處罰嗎?這個失察的罪名朕已經(jīng)給了襄陽知府,讓他帶罪立功。你們兩個文武搭檔,在湖廣還是很盡力的。朕決意封賞你們,以示朕有功必賞的規(guī)矩,也給其他大臣立個榜樣。”
“臣等原有失察之罪,怎敢再受君恩!”徐文再次拜辭。
“好了,不說這些虛禮了。這次朕出巡就是打算到幾個改制的省份看看,改得好,朕便開始全面推廣。朕一路走來還是不錯的,你們湖廣還有河南改制得很好。朕心里放心了,打算見完你們就回去。”
朱常淓見皇上說要回去便道:“皇上返回京師是正理,皇上在朝當政,宵小沒有可乘之機。”
“皇叔之言有理,朕出來兩個月,也不知積了多少事情等朕去做。昨日京里還寄來急報,說是紅毛番要來覲見,也不知什么事!”
朱常淓道:“那不過是些化外之民,皇上不見也可以。皇上乃我泱泱大明天,豈是他們說見就見的。皇上不可慣縱了他們這些夷人!”
看來這個時代的人還是以自己為天朝自居,荷蘭在這個時代可是海上的霸權國家,就連后來稱雄的大不列顛也還要仰其鼻息。要不是中國離它遠,還不知怎的。不過轉念一想,歷史上就是兩百年后,還不是一樣的想法,中國在這方面是一點進步都沒有。我輕笑道:
“這些人一直盤桓在大明南疆,總要看看他們有什么事來見朕,他們占著臺灣,要不是朝廷抽不了身,不然便要拿回來。”
朱常淓繼續(xù)要說,我擺擺了手,
“不說這件事了,朕還有事情交給皇叔去辦。”
“皇上有差事便吩咐一聲,臣一定辦得妥帖,皇上盡管放心。”
“我記得前朝張文忠公是江陵人,原本朕想去看看的,現(xiàn)在就由皇叔代朕去拜祭下,張顯下他當年為國為民清除時弊的功勛。這費用就由朕出,稍后跟內(nèi)侍去拿。”
朱常淓沒有想到皇上讓他去辦這么一件事,皇上拜祭臣,這在整個大明朝也沒有的事情。皇上在張居正死后幾十年還給予如此天大的榮耀,這是要給天下人看的。也使皇上自己的政師出有名,張居正的改制效果那是不可否認的,天啟朝時就給他翻了案。有個榜樣在前邊,‘祖制’的影響可就到了低。朱常淓想到皇上心思之細,哪敢小瞧這個剛弱冠的侄。
“皇上,張文忠為國為民一生,后勞累而死。臣也是佩服得緊。拜祭的費用由臣來出,也表表臣的敬意。”
“好吧,趁著清明時節(jié)把這件事辦了。朕打算兩天后回程,你們就不必送了,該干什么就干什么!”
常炎林道:“若是皇上趕著回京,臣以為皇上可以順著長江到南京,然后從京杭運河坐船回京,這樣比走旱路很多。武昌有水師大船供皇上使用,也不用轉舟移駕。皇上以為如何?”
坐船回去?繞個大圈甚是麻煩,我想著還是就從旱路回去。
“恩,常愛卿的好意朕心領了,朕帶著這么多人,他們都是北方人,做不慣船。朕還是走旱路回去,一回生二回熟,按著來時的路徑總是可以回到京師的。先不說這事了,湖廣你們下了不少的功夫,朕很高興,如今能在底下作出個樣來的大臣太少啊,你們做好準備,朕說不定哪天讓你們挪挪窩,替朕再治理好多幾個行省。你們兩個文韜武略,讓你們做個巡撫是委屈了,但現(xiàn)在不好做太多的舉動。過了這幾年,朕便調(diào)你們進京,咱們君臣也好朝夕相處。”
常炎林跟徐文兩人哪敢進京摻合這趟混水。如今京師表面雖然平靜,只要一個不小心,就會給下面的人射成刺猬。先前講的張居正,十年的輔又如何?還不是給人背后下刀,差點連自己的后人都保不住。他們見皇上暫時沒有調(diào)他們進京的意思,心里放下心來。
“皇上厚待臣等,微臣效力那是臣的本分。大明有皇上坐鎮(zhèn)京師,各地巡撫齊心為皇上努力辦差,中興我大明是指日可待。”
徐文看來是比常炎林圓滑很多,不過他們兩個是開朝的功勛之后,家人全在京師,我倒不提防他們。老實說,我想把他們弄到八邊駐軍去,讓北方軍也整治成第二個關寧軍。不過現(xiàn)在我又要減免幾個行省的錢糧,委實沒有財力來改造北面的邊防軍。何況現(xiàn)在時機也不合適,還是再等等看吧。
因為沒有什么嚴肅的政事要談,后邊君臣幾人聊得很是盡興。潞王朱常淓因為要準備拜祭的事情,一早就走了,常炎林跟徐文兩人給皇上留著在襄陽府住了一天回去。
回武昌的路上,常炎林跟徐文騎著馬沿著官道緩緩的走著,幾個親衛(wèi)護在身后。過了一會,常炎林忍不住問道:
“你說皇上為什么不到武昌便回去了?這不大尋常?”
徐文轉身看了下四周,常炎林等著回答便道:“他們幾個是府里的家生奴,幾代人了!現(xiàn)在沒有外人你就直說吧。”
“你可知道先前皇上所說的亂賊犯駕是怎么回事?難道真是小賊在街頭鬧事沖撞了皇上?襄陽府里也有我們的人,我昨晚問了下,卻是有刺客行刺皇上。”
“刺客?”
“有二十余之多,而且身懷抹有劇毒的利器,皇上身邊的侍衛(wèi)死了五個。要不是一個擺攤算命的人救駕,皇上恐怕……”
“這么嚴重?可皇上怎么說是小蟊賊?”
“這是皇上高明之處,曹文詔連夜審問這件事,后也沒有查出什么。據(jù)那人講,刺客們行事極為詭秘,幾乎能找得出線索的東西都沒有,刀劍是私造的,毒藥也辨識不出,而且在圣駕到之前就進了襄陽城。只有人供出,那些刺客中有人說著山東口音。”
“難道是去年山東大亂逃脫的余孽?”
“那些刺客做事周密,斷不會留下這么明顯的線索,只能說明那是假的。其實呢,這些人看似沒有留下漏洞,其實他們卻暴露了一個大的破綻。你想想看,能夠布置這樣周密龐大殺局的人會是普通人嗎?兵器,劇毒,死士,只有手握權力的人辦得到。”
“你是說是朝中人?”
“恩,能夠知道皇上行蹤,又有能力蓄養(yǎng)死士,行事如此滴水不漏的,要么是早就開府建牙的一方大員,要么是朝中的根基頗深的大臣。還有就是像你我這樣的承襲幾百年爵位的皇親貴戚。只有這三種人有這實力,他們的目的很明顯,就是要阻斷改制。”
徐文的話把常炎林嚇了一跳,難道大明的朝局爭斗連皇上也扯了進去,而且是如此的慘烈!他陡然想起皇上連武昌都不愿去便回京,不由背脊一涼。道:
“難道皇上疑心我們做的?”
“很難說啊,皇上遇襲這件事生在我們的地界上,皇上沒有怪罪,而是把罪名給了襄陽知府,還賞賜了我們。這就耐人尋味了。可以說是在籠絡我們,也可以說是在做給別人看。這件事情跟你我有沒關系,難道自己還不清楚嗎?如今咱們還是躲遠一點,大浪淘沙,有多少峰尖上的能留下?”
常炎林聽得一愣,不想這里面有這么多彎曲。他想到年輕的皇上,鉤心斗角的朝堂,貪污的官員,受苦的百姓,不禁問道:
“唉,你說皇上的改制能成功嗎?當初我見到皇上時就覺得他抱負甚大,可惜那時他是個王爺,現(xiàn)今他真做了天,如此大規(guī)模的改制,恐怕……皇上正當年少,怕意氣用事盲目冒進,大明幾百年沉積下的弊病豈能一下就掃得清。要是動搖了根基,那可加糟糕。”
徐文有些索然的點點頭,沒有應聲。過了好一會他開口道:
“不管如何,要是一成不變,這大明遲早會出亂。皇上能改制求也是機會,做臣的盡好輔佐的職責便是。”
常炎林聽到這話,皺眉一展,笑道:“還是你說的透徹,咱們做好臣本分便是無愧于心。謀事在人,成事在天。走,趕回武昌咱們再合計合計,把那些不聽政令的王八羔給拔了。駕!”說完便揮鞭馳騁起來。
做好臣本分便是無愧于心,徐文念著這句話頓時覺得一身輕松。他看著跑遠的常炎林,不禁微微一笑,也驅(qū)馬趕上。幾人迎著朝陽,往武昌方向奔去,馬蹄過處,卷起陣陣塵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