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好了的小虎,從凳子上翻身坐起,低著頭藏在高高的柜臺后面,聽著外面忙忙碌碌的說話聲和人在走動時踏地的聲音。
走了一波,還沒等小虎站起來,聽著聲音,好像又來了一波。這會兒嘰嘰喳喳的,似乎女孩子頗多。小虎頓時感覺奇怪了,自家賣的都是童裝,這些女孩子過來干嘛?
聽著聽著就明白了,原來是買絹花的。這個要頭花那個要插花,還有的竟然就要他們家用來做配搭的枯枝、爛木,說是那個看起來,更有說不出的趣味。跟著祝金玲還有廖掌柜哀嚎了好久,最后還是被她連同配搭的絹花一起買走了,不過,如同買櫝還珠一樣,她把絹花都拆了,送給了幾個一同來的小姐妹們,只留下了那些枯枝枯木帶回家。
小虎在后面,聽出了個大概,翻翻白眼。不過,他也無所謂,反正賣給你的是絹花,要是你家上人過來說三道四的,那也沒用。
在外面的廖掌柜也是哭笑不得,這熊孩子,竟然還有這樣買東西的!?這不是糟蹋錢么?
不過,因為他們的絹花生意很好,忙著招待要買東西的客戶,實在沒有那個閑工夫去揣摩這審美觀點嚴重有問題的小客戶。
直到太陽下山的時候,鋪子的生意才算消停了,周圍的環境也安靜了許多。小虎終于得以走到前面,透口氣。
他看著廖掌柜帶著三個小的在整理被翻得亂七八糟的絹花,開口問道:“廖叔,這鋪面這么小,您把這絹花放在這兒,會不會太占地方???”
廖掌柜放下手里的絹花。讓三個小的整理,自己直起腰,跟東家聊起來?!安粫?!我在咱家鋪子的外沿搭一個木板架子,然后把這絹花擺在上面,供人挑選。這是差不多沒有什么客戶了,才收進來的?!?
小虎點點頭,笑著說道:“廖叔還真會想辦法。要是我就想不出還能這樣辦!我剛剛在里面聽著。感覺這買絹花的人還挺多的,生意好么?”
廖掌柜聽了東家這么一問,立馬面帶自豪的回答:“好著呢!咱們鎮上的姑娘們。做的手工活好、東家給的料子也好、隔三差五的還會出一個新樣子,這才兩個來月,就賣出了名聲。好多小娘子們大老遠的跑過來買咱家的絹花,一買就買好多?!?
小虎聽了也很自豪的!這是自家媳婦特地為鎮上那些姑娘們想得掙錢招兒。今天能夠看到這么好的成果,小虎大感與有榮焉的自豪。別人或許會有自家娘子遠遠勝過自己。讓做男人的感到自卑或者惱怒,可是他沒有。
因為他的羞辱早在家里欠債、又有個小弟弟需要撫養,連個守寡的婦人都不愿意嫁給他的時候,就已經裝在他心里夠夠的了。還是這個媳婦來家以后。帶著他們把日子過好了。他在人前才有了真正的人格,現在還有誰敢在他面前說惡毒的諷刺話?哪個見到他不是王東家的叫著?就連以前嘲笑過他的本家兄弟們,也都討好的對他哥哥弟弟喊得親熱的很。
媳婦有本事。他和他的叔伯弟兄們都跟著沾光,別人的尊重和示好。那是以前他們家想都不敢想得奢求。
廖掌柜見東家盯著滿臺子的絹花,傻愣、傻樂,就以為東家醉酒還沒醒呢!忙叫祝金玲去泡杯茶給東家醒醒酒。
小虎看著太陽已經落了山頭,就著急要走。雖然這天真要到黑的時候,還有一個多時辰,但是他還有這么多遠的路要走呢!匆匆忙忙的去秦知府府上把自家的兩匹做種的馬帶上,騎上馬小跑著回家。
這一天在家的二丫也沒有閑著,早早的收拾好兩兒子送去學堂,自己吃過早飯,就去鎮上看看情況。
先去的廖家,廖家的房子已經建好,并且已經入住。他家建的這房子,應該算兩進吧?!二丫有些摸不著頭腦的想著。這房子面對街道建了一排房子,如同鋪面。中間留了一個不大不小的院子,然后又建了一排住房。住房旁邊留了一個小門,小門后面是一個后院,好像養了幾只雞。二丫只聽到了雞在追逐打架的雜亂聲,但是并沒有去后院看。
廖林氏帶著小兒子在家,廊檐下放著的籃子里是做絹花的材料。二丫看著那些東西問廖林氏:“你也跟著做絹花?又帶孩子又忙家務,忙得過來么?”
廖林氏一邊忙著倒水給東家娘子,一邊靦腆的點頭,回答:“能忙的過來,我也就是空閑的時候,做幾個!主要是打發時間,不靠這個掙錢!”
廖承志歲數大,其實廖林氏的歲數卻不大,比二丫也就大個兩三歲,按理說,她倆應該是有話語可聊的,可是二丫坐了一會兒,不知道聊什么。只好說公事:“廖叔長期在府城,您這邊可行?要是廖叔想回來住的話,我家馬多,您跟廖叔說,讓他自己牽匹馬去用著,早出晚歸應該可以。”
廖林氏紅著臉,微微笑著,客氣的說道:“這白天就不用說了,晚上還有護衛輪流巡查,安全的很。我自己倒是沒覺得有什么,就是兩孩子時常叫喚要爹。不過,他爹隔個三五天就會回來一趟,每回回來都會帶點心回來,我看這兩孩子,不是想他爹,那是惦記著他爹該送點心回來了。”
二丫哈哈笑道:“大有可能!”
“可不是!”廖林氏說道兩個兒子,那勁頭就來了,嘴皮子也變得利落起來:“每回他爹一到家,老大抱著他爹的包裹就不動了。這老小,路還沒走穩呢,就知道爬到他爹身上,搜他爹的身。
他爹也是壞的很,每次都裝一些要么是酸的不能進嘴的野果子、要么是苦巴巴的瓜果、要么就是辣的姜生糖,這孩子每次吃了虧,也沒個記性,還每次都上當。小兒子哭的鬧翻天,他爹還樂的直笑,我都被他們吵急了!”
廖林氏一邊說著抱怨的話,一邊是滿臉樂在其中的幸福表情。二丫知道女人的最大毛病就是心口不一,當然是笑著搭架子。
“呀!沒想到廖叔看起來挺嚴肅的一個人,私底下還這么逗趣呢!嬸子,你們這一家子其樂融融的,也是羨煞他人了!”
廖林氏笑的更加開心了,還敞開了心事,跟東家娘子聊起他們過去的生活。
“他吧!就是這樣的人,好像長不大的孩子似得!當初媒人到我家提親的時候,我家是不同意的。因為呢;一個是他大了我好些歲,另一個聽說他常年在外跑行腳。哪知道,這個不省心的會耍賴!
他們那些跑行腳的,都是冬天回來過大年,過了春再跑。他就趁著在家過年的時候,天天天不亮就在我家門前守著,天黑才走。怎么說他也不走,我爹和我哥膽小又不敢打人,只能天天由著他胡鬧。后來我娘看這樣子我也沒有機會再找好婆家了,就只好叫他再請媒人過去說親。
后來到了他家,被他娘和嫂子欺負的沒法活,您不知道我心里有多恨他!要不是為了已經出生的兒子,我真能想著要跟他同歸于盡。不過,后來他知道我們在家過的不好,擔起一個做男人的責任,不惜背起不孝的罵名也要護著我和兩個兒子,我這心就活了,感覺這日子就有了奔頭。再加上到了這里,被您和東家賞識重用,我現在這心里快活的做夢都能笑醒!這會兒才覺得自己終于嫁對了人!不管他什么樣的性情,只要能對我們娘幾個巴心巴肝的好,別的就不多求了!”
二丫鼓著眼睛,不可置信的看著廖林氏,“廖叔真是在您家耍過賴?”
“那還能騙您不成!他可是實打實的賴皮猴!”廖林氏羞紅著臉,語氣肯定的回答東家娘子。以前每每想起,當初孩他爹賴在自家門前的時候,那是說不盡的憤恨和痛苦,現在再想起來,卻是說不出的甜蜜和羞澀。
二丫在廖林氏的描述中,基本上已經可以確定,廖掌柜就是個悶騷型的*絲男。
看到廖林氏對自家目前的狀況很滿意,二丫也就放心了,便起身告辭去靳家看看他們的進展。
被靳家的眾人滿臉喜悅的迎進大門,二丫就知道,這是有了好消息了。要不然他們見到東家娘子來了,也不能這么歡喜雀躍的看著她。每一個動作和眼神都在說著同一句話:“東家娘子,快來問我吧!我要給你報好消息!”
“怎么?看你們這么急不可耐的樣子,這是有進展了?是誰做出我要的東西了?”二丫面帶微笑,語帶愉悅的問道。
靳家婦人忙著拿東家送給他們的茶葉,燒水泡茶招待東家娘子。男人們則站的站、坐的坐,陪著東家娘子說話。
靳老頭子哈哈哈笑著,精神氣兒看著可比剛來時要高十個級別。他開心而又自豪的回答東家娘子的問話:“東家娘子,可不是一個呢!我這大孫子、三個兒子可都做出來了。因為您和東家都不在,我們也沒有對外說。就等著您回來,看看效果,要是哪兒不行,我們還要在琢磨琢磨?!?
看看!這才是在大家做過事的人,首先他知道要為主家保守機密。不會為了自己的私欲去損害主家的利益。這靳家只在這一件事上,就讓二丫給了他們一個極高的評價。因為二丫當初忘了告訴他們這新機子一定要保密,沒有想到他們自己反倒做到了,彌補了二丫的錯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