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曼醒來的時候周圍一片昏暗,身上的感覺很是奇妙,彷如在水中一般……等等!水中?
昏迷前的記憶瞬間回籠,海曼一下子坐了起來,一手撫上脖子卻沒有發現任何傷痕,環顧四周,不遠處有一個小石臺,上面放著一顆發著光的明珠,讓他依稀可以看到此處的佈局,他坐著的地方類似於一張石牀,周圍有巨石聳立成圍攏之勢,遠一點的地方因爲太黑了所以他看不清楚。
躊躇了一會,海曼還是下了石牀向那顆發光的明珠走去。
行走時的感覺明顯和在陸地上不同,海曼有些弄不清自己是不是真的在水中,如果是真的他卻沒有感覺到一點呼吸困難,如果不是,他身上的衣服卻呈現著在水中漂浮的狀態,還有,應該是拿勒斯帶他來的,那麼他人呢?
海曼一邊想著,一邊走到小石桌那邊,伸手把那顆發光的如鵝蛋大的珠子拿了起來,而就在他拿起來的瞬間,這片昏暗之地卻突然亮了起來。
他終於看清這裡是一個巨大的恍如祭壇一樣的地方,他剛剛躺的石牀後有條不長的樓梯,樓梯的盡頭是一個雙手交叉在胸前沒有五官的人魚雕像,往上看沒有發現天板,只見有不同種類的魚在游來游去,但是這個地方似乎被什麼保護著,讓那些魚並不能游進來。
他心裡越發疑惑,開口想喊卻發現嘴巴里含著一顆小小的珠子,他下意識把珠子吐出來,還沒看清楚珠子的樣子,他就感覺到有水兇猛地涌進了他的口鼻,剛剛的呼吸自如竟然消失不見了,強烈的窒息感讓海曼很快就意識模糊起來,朦朧之間似乎看到有一道黑影快速遊了過來,接著就有人托住他的下巴以脣封住他的脣,嘴巴也很快被渡來了一顆小巧的珠子,窒息感隨之消失了。
‘曼曼,現在還不能將這顆珠子吐出來。’
像是在腦海裡突然出現的聲音讓海曼愣了一下,擡頭就看見拿勒斯一臉認真的看著他。
拿勒斯抱起海曼將他帶到石牀邊坐下,對著他微微一笑。
‘曼曼,我說過你在水裡不會死的,你看我沒騙你吧。’
海曼看著拿勒斯好一會,確定他腦海裡的聲音響起時拿勒斯的嘴巴是沒有動的,所以他嘗試著‘想’道。
‘拿勒斯?’
‘我在。’
‘爲什麼我們會這樣說話?’
‘這是人魚的能力,在海里可以腦內交流。’
‘意思是我想什麼你都知道?’
‘暫時是的。’
海曼琢磨了一下這個暫時,然後轉向下一個問題。
‘所以現在我在海里?’
‘嗯,我們要在一起嘛。’
海曼皺起了眉頭,‘你把我抓來做什麼?’
拿勒斯嘟了嘟嘴,‘曼曼你明明說過捨不得我的,之前你說因爲你在海里會死所以纔不和我來的,現在證明你不會死了,所以怎麼能說是我抓你來的呢?’
‘拿勒斯,我要回去,要不然我的家人會擔心的。’海曼摸了摸他的頭,就像之前無數次做的一樣,卻沒想到拿勒斯再也沒有擺出一副懇求委屈的樣子,反而臉色陰沉了下來。
‘你答應過和我在一起的!’
‘我只是答應送你回到海里。’
‘不,你說了一起就是一起,我不會放你回去!曼曼,你是我的,只能是我的!’
海曼怔怔地看著拿勒斯,像是第一次認識他似的,那張臉上近乎瘋狂的偏執是他從未見過的。
‘拿勒斯……你被陸上的獸人抓住是故意的嗎?’心裡有個想法漸漸形成,海曼的臉色有些難看起來。
拿勒斯的表情又變回溫柔,執起海曼的手輕輕吻了一下他的手背,‘當然,我受到海神的指引前去尋找我的伴侶。’
海曼的臉色又難看了幾分,‘所以這麼久以來……你一直都在騙我?’
‘不,我對於陸上所有的一切都是一無所知的。’拿勒斯湊過去用臉蹭了蹭海曼,卻被他偏頭避過,立刻就不滿了。
‘你……到底叫什麼名字?’
‘拿勒斯啊,人魚是沒有名字的,我們的名字都是由伴侶賦予。’
‘爲什麼……是我?你怎麼能確定我就是你的伴侶?’
‘我第一眼看到你的時候就確定啦。’
海曼微微垂下眼,‘拿勒斯你愛我嗎?’
‘愛?那是什麼?’
果然嗎?不懂愛的人魚,只是單純的佔有慾作祟,或者是因爲第一眼看到他,因爲這張臉,所謂的第一眼確定不過是湊巧,換了是其他人也沒有區別吧?海曼苦笑了一下,心裡有些澀澀的。
‘拿勒斯,我不能做你的伴侶。’
‘爲什麼?’拿勒斯表情丕變,眼裡漸漸有風暴形成。
‘因爲你是人魚,屬於大海,而我並不認爲自己能夠習慣生活在海里,而且我還有家人,我不能拋下他們。’
‘如果我執意要留下你呢?’
‘拿勒斯,我們是不同的兩個物種,你應該找你的同類做伴侶,最起碼也是海洋裡的生物。’海曼耐心地解釋著,見拿勒斯的表情越發陰沉,心頭也冒出了火,‘拿勒斯,我不做你的伴侶,我也不屬於你,你要是一定要我留下禁錮我,我就算是死也不會讓你得逞,我說到做到!’
‘死嗎?’拿勒斯揚起了頗爲扭曲又可怖的笑容,突然一手掐上海曼的脖子把他整個人壓在石牀上,兩額相貼,倔強的黑眸對上病態且帶著魔性的黑瞳,互不相讓地對峙著,‘曼曼你一定不知道,人魚即使殺了伴侶也絕對不會讓他離開自己!如果你死了,我就把你吃到肚子裡,這樣你就永遠都沒有辦法離開我了!’
人魚的思維方式真是把海曼驚到了,他忍不住也覺得有些害怕起來,因爲他看出來人魚不是在說笑的!他要逃!必須逃!
‘曼曼,你逃不掉的。’拿勒斯勾起了一抹嗜血的笑容,低頭狠狠吻住了海曼。
海曼掙扎起來,雙手卻被拿勒斯高舉過頭,整個身體被壓制得無法動彈,更讓他驚慌的是他感覺到身上的衣服正被剝離自己!
‘拿勒斯,不要!住手!’
‘曼曼,你要記住,你是我的,只屬於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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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曼再次醒來的時候,已經不知道過去了多久,他動了動舌頭,嘴裡並沒有那顆珠子,但現在的他不再需要珠子就可以在水裡自如呼吸,慢慢從石牀上撐坐起來,原以爲會渾身痠痛,卻沒想到並沒有任何不適,或許是因爲水是不停流動的,他現在身處水中也就相當於一直在接受著按摩。
站到地上後,也不在乎自己的赤/裸,他腳一蹬,整個人就像魚一樣往上游去,那種感覺很奇妙,完全不受水所束縛,反而是水成爲了能夠任由你控制的東西。
這本來是人魚的天賦能力,而現在他也擁有了。
不過向上遊了沒一會,腰間突然被一雙手臂箍住,把他往下拉去,海曼也沒掙扎,只是看著海面的方向,心裡惆悵之餘,也清楚地知道,陸上的生活自己怕是再也無法迴歸了。
‘曼曼,不能亂跑,海里很危險的,你想去哪裡我帶你去。’拿勒斯抱著海曼蹭了蹭。
‘衣服。’海曼面無表情地‘想’道。現在他已經不是想什麼人魚都知道,而是他想讓人魚知道的他才能知道。
‘我就知道你會要衣服,我特意去找魚人要了它們和陸上獸人交換來的衣服。’拿勒斯獻寶地把衣服奉到海曼的面前。
海曼接過利落地套上,接著又見拿勒斯捧了些海鮮過來,他也默默地吃下去填飽肚子。
拿勒斯一直抱著海曼,不時一臉滿足的蹭蹭他,即使兩人沒有交流也一點不介意,海曼看著他這個樣子眼神就變得複雜,他不是自怨自艾的人,如果遇事無法反抗也無法對抗,那麼就應該儘量瞭解情況讓自己處在有利的地位。
‘拿勒斯。’
‘什麼事?’
‘爲什麼大海里只會有一條人魚?’
‘其實在很久以前,在獸人還沒有出現之前人魚就已經存在了,那時候是很大一羣的,不過人魚天生就會同類相殘,所以在漫長的打鬥中自然不斷地消亡,直到只剩下一條人魚。’
‘如果天生就同類相殘,你們怎麼繁殖?’
‘人魚在壽命自然終結的時候會自體繁殖,總有些人魚一生見不到其他人魚,而其他海洋生物又不敢招惹他們,自然而然就能正常衰老死亡。’
‘那按照這種說法,這麼大的海洋不可能會鬥到真的只剩下一條人魚吧?’
‘正常來說是的,可誰叫陸地上出現了人類呢。’
‘什麼意思?’
‘人魚原本是自體繁殖,加上同類相殘又看不上其他海洋種族,所以一直都沒有求偶的天性,但自從陸地上出現了人類,人魚才發現自己對於人類有著無比的渴望,可很久以前人類是很少出海的,人魚便只能聚集到人類會出沒的海邊,而既然聚集那就免不了打架,打到最後誰沒有死誰纔有資格接觸人類。’
‘陸上的人並不少,難道人魚經常看中同一個人?’
‘並不是所有陸上的人人魚都渴望,人魚渴望的是你們口中的純人。’拿勒斯回想海曼教的常識,‘純人太少,人魚一生又只會看中一個人,除了他誰都不要,所以以前的人魚還真的經常看中同一個人,爲了爭伴侶自然是要拼個你死我活。’
海曼頓了一下,所以即使他死了拿勒斯也不會再找另一個伴侶是吧?
‘很少純人願意生活在海里吧?’
‘是啊,我的傳承記憶裡總是有著很多人魚將伴侶騙到海里,但是他怎麼都要離開,最後沒辦法人魚只能親手殺了他把他吃到肚子裡,然後等到壽命終了自體繁殖出有著伴侶血肉的新人魚。’
真是令人毛骨悚然的說法。
‘人魚不能在岸上生活嗎?’
‘理論上可以,但是在岸上的時候,伴侶會被太多東西分散注意力,人魚無法忍受伴侶專注於自己以外的其他東西,所以把人拖到海里,只能全身心依靠自己,那是非常美妙的感覺。’
變態的獨佔欲。海曼閉了閉眼睛,再睜開又是冷靜無比的眼神,‘你之前說的受到海神指引去尋找伴侶是什麼意思?’
‘就是人魚會在某一天突然冒出類似我要去找我的伴侶這樣的想法,並且預測到大概的方向,我當時就是感覺到曼曼才睜開眼睛的。’拿勒斯笑了笑,伴侶以外的人真是看都不想看一眼,‘曼曼,其實人魚是很好的伴侶啊,除了離開自己,人魚可以答應伴侶所有的事情啊。’
‘真的?’海曼眼神閃了閃。
‘當然是真的。’
‘我要舉行一場陸上的婚禮,邀請我所有的親朋好友來出席。’
拿勒斯怔了怔,直視著海曼,‘曼曼,不要打算逃離我。’
‘我沒有,我想和自己的伴侶舉行一場婚禮很過分嗎?’海曼冷下臉。
因爲接受過海曼關於陸地上知識的教導,所以拿勒斯明白陸地上的婚禮就像是他不久前和海曼舉行的儀式一樣,代表著正式締結伴侶關係。
‘不是說除了離開你,什麼都可以答應的嗎?’
‘我明白了。’拿勒斯伸手抱著他,‘交給我吧,我會爲你舉行一場陸上的婚禮,但是曼曼,不要想著藉此離開我,要是有人幫助你離開,那麼我不介意毀了所有你在陸上在乎的人。我沒有告訴你吧?人魚擁有製造海嘯的能力,曾經陸上有座城就被人魚沉在了海底哦。’
海曼僵硬了一下,雖然他的確沒有想借機離開,因爲拿勒斯的變態他已經瞭解得足夠了,但現在還是會被他嚇到。
‘我不會離開你。’
‘嘻嘻嘻,我的曼曼最好了。’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