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無忌就隨著北堂雅往一旁走了幾步,藍色袍袖被北堂雅攥著,灼熱的溫度隔著布料傳遞過來,魏無忌只覺心跳飛快,左手就想要翻轉過來握住她的手,卻在察覺到一道冷厲的視線后及時清醒。
他抬頭看去,發現是北堂妖正盯著他。她的眸光雖淡,卻毫不容許魏無忌亂來。
北堂雅也注意到了北堂妖的眼神,她莫名心煩,背過身不再看北堂妖。
“魏公子,你倒是說話呀。”
魏無忌眼瞼一顫,立即回神,他輕揚唇角,淡淡而笑道:“其實沒什么事情。入夜后荷風塘有個小聚,許多世家公子小姐都會前去,也算是個游園活動,不知道北堂小姐是否能賞個臉大駕光臨。”
北堂雅眼眸微亮,她的眼睛本就生的大,眼神飛揚之間,明媚嬌艷,北堂妖卻看得很驚心。很明顯,北堂雅想去。
“魏公子,這件事情我還需要再考慮一下,你能等等我的回復嗎?”北堂雅卻道。
北堂妖斂下眉眼,直接轉身走人。錦靈和史靜安忙跟了上去,稍后,走得遠了些,北堂雅和魏無忌的說話聲他們都聽不清了,錦靈才憂心忡忡地問北堂妖:“小姐,二小姐看起來很想去那個荷風塘,您就不勸勸她嗎?那么晚了,萬一出事怎么辦?”
“能出什么事情?”北堂妖平靜地回道。
“小姐!”錦靈跺了跺腳,回頭又看了眼魏無忌,說道:“那個魏公子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指不定是要把二小姐騙去哪兒。老爺夫人又不在這兒,除了小姐你,還有誰能勸她?”
史靜安覺得錦靈說的很有道理,便也點了點頭。
北堂妖斜了這二人一眼,聳肩笑笑,并沒有說什么。
“小姐,你別這么默不作聲。我也承認,二小姐平時在府里也沒做什么好事,但她好歹是老爺夫人的孩子,小姐你死……老爺夫人就二小姐這么一個孩子了,要是二小姐出了什么事,夫人一定會哭死的!”
見北堂妖還是沒反應,錦靈急的都不知道說什么好了,她是仆人,在方才是沒有立場勸北堂雅的。只有北堂妖有立場,可北堂妖什么都不說。
史靜安默默打量著這主仆二人,覺得有些奇怪。他也從北堂妖身上看到了溫情和柔軟,但北堂妖卻寧愿對那二小姐展露并不溫暖的一面。若是北堂妖將她的好意跟北堂雅說說,北堂雅未必不會接受。
然而北堂妖的話卻證明,史靜安想太多了。
北堂妖不想要錦靈過于擔心,終究還是解釋了一句:“錦靈,你覺得若是我勸了雅表姐,她會有什么反應?”
錦靈愣住,自然而然道:“自然是聽小姐的話啊!”
北堂妖無奈道:“你覺得雅表姐會聽我的話?”
“那不然呢?”
史靜安一下子就笑了,原來如此。北堂雅壓根就不會搭理北堂妖,還有可能因為北堂妖的出言相勸,北堂雅更加想去荷風塘。好心也可能會做了壞事,史靜安覺得女子之間的麻煩并不少,抿唇不再發聲了。
北堂妖卻掃了他一眼,幽幽道:“你笑什么?”
錦靈也盯上了史靜安,問道:“對啊,你笑什么?”
史靜安在兩個女子的注視下,慢慢紅了耳朵。錦靈沒搞明白他紅耳朵做什么,她不由得還好奇地往他耳朵處望了兩眼。
北堂妖碰了碰錦靈的手,讓她不要胡看。錦靈吐吐舌頭,卻發現史靜安的耳朵更紅了。
“史靜安,你的耳朵怎么那么紅?”
北堂妖還是沒按捺住錦靈,她這話一出來,北堂妖無奈地扶額嘆氣。
史靜安忙擺擺手道:“沒有沒有,這天兒太熱了,我給熱的!”
說著就要掀自己的衣服給自己扇風,但他完全忘了,他的衣服是破的!
“啊!史靜安你住手,我和小姐會長針眼的!”錦靈忙捂著眼睛叫道。
北堂妖早就扭過了頭,此刻也只是淡定地笑笑,說道:“我沒有看,我不會長那東西。”
錦靈都要氣炸了,“史靜安!你把手放下來!”
史靜安一臉無辜,放下了手,卻當頭挨了錦靈一巴掌。錦靈從后腦勺結結實實地揮了一掌過來,史靜安躲都沒法躲,當場吃了個悶虧,然后一臉懵懵的神色。
“史靜安,你找死!”錦靈一張瑩白細潤的小臉又紅又白,她都氣得說不出話來。
北堂妖在前面悶笑一聲,什么都不說,就聽著錦靈在后頭數落史靜安。史靜安人更老實,就默默聽著錦靈噼里啪啦的數落聲。
“北堂小姐,到了,陳妙醫就在里面等你。”
停在了走廊的一間房間內,北堂妖敲了敲門才進去。錦靈還在小聲念叨,結果身邊的史靜安一下子就不見了,原來他動作更快,一下子就躥入了房間內。
“史靜安!”錦靈氣得也要進去,卻被后人攔下。
“陳妙醫在內診治,請錦靈姑娘不要胡鬧。”
錦靈一怔,立即就住了聲。
里面,北堂妖緩步走著,身后還有一個腳步聲,她知道是史靜安,也任由他跟過來。
“徒兒,你來了……”重重簾幕之后,傳出了陳妙醫低低的嗓音。
北堂妖沒應聲,她才不是他的徒兒,動作更毫不遲疑地掀開簾幕進去了。史靜安聞言腳步一滯,進來的就他和北堂妖倆人,陳妙醫的徒兒既不是他,那就是北堂妖了!
北堂妖……史靜安眼神復雜難言,他忽而就停了下來,并不想進去了。
“陳妙醫,你找我來有何事?”北堂妖剛想掀開最后一層簾幕,那后面就坐著陳妙醫,旁邊還躺了不少的人。
陳周之卻讓北堂妖停住,“別過來了。這些都是重癥病患,他們得了傳染能力很強的病,我怕會傳給你。”
北堂妖聞言停了下來,手克制著沒有去掀開簾幕,而是合并在身前交握。她問陳周之:“那你呢?”
陳周之輕怔。他沒想到北堂妖會問他這句話,短暫的沉默過后,陳周之應道:“我吃過藥了,沒事。”
一陣咳嗽聲起,有人自昏昏沉睡中醒來,啞聲問陳周之:“妙醫,我是不是快死了?”
“沒有,你很快就好的,好好休息,認真吃藥,你出去的日子就快到了。”這是陳周之難得的溫聲時刻。
北堂妖聽得心里也并不舒服。這世上,生與死之間的距離,是天人永隔。
哄得病人入睡了,陳周之才道:“徒兒,我讓你過來,是想讓你也想想法子,這些病人的情況不容樂觀,可我暫時還沒有完全能讓他們痊愈的方法,你會有嗎?”
“他們得了什么病?”
陳周之嘆了口氣,說道:“這種病極為罕見,醫書上都沒什么詳細的記載。患病的人最初身體會起紅疹,隨即瘙癢難耐,病人會忍不住去撓。接著皮膚表面會浮起一些黑色絲線,形狀錯綜復雜,在黑色絲線越來越靠近肌膚表面的時候,病人身體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瘦下去,身體表面開始分泌一種黃色水液。你可知這病叫什么?”
北堂妖沉默片刻,說道:“黑水病。”
陳周之就知道她知道。
“徒兒,你有辦法嗎?”
北堂妖接著沉默。陳周之只能再說道:“一月前,我發現了有人患上此病,為了能讓他們得到醫治,同時不驚擾周邊人的生活,我只能將他們接入醫堂,而我趁夜來這里為他們醫治。幾日前,王爺忽然為我提出建議,讓我向圣上請命到宮外義診。恰好當時北堂相爺也在御書房,說了許多好話,圣上便同意了。徒兒,我為他們做了這么多,只望他們能痊愈,你若能成全為師的心愿,為師必廣告天下你是我愛徒,我也會向圣上替你求一道護身符!”
北堂妖不為所動,陳周之慢慢沉下眉去,心里覺得毫無希望了。
“師父!”史靜安卻走了出來,他定定瞧著陳周之,眼底幽光浮現。
陳周之聽到這個聲音,猛地抬起了視線,他打量著一身破爛的史靜安,眸光微沉道:“你如何來了?”
“陳妙醫,是我帶他前來。”北堂妖說道。
陳周之豁然而起,一言未發,北堂妖卻察覺到了陳周之身上的怒意。他果然是很生氣,因為北堂妖沒有經過他的同意,就帶史靜安來見他了。
“徒兒,你可知他是誰!”陳周之罕見的怒氣爆發,北堂妖卻覺得想笑。
“你還笑!”隔著簾幕,陳周之臉上的神色并不是很清楚,北堂妖只能猜出他大概的表情,可一想到似笑非笑的陳周之露出生氣的神色,她就忍不住笑。
史靜安又往前一步,說道:“師父,我有辦法。”
陳周之的臉色并不好,他冷冷道:“你有辦法我也不會用,你給我回去。”
“師父……”如果北堂妖沒看錯的話,史靜安露出的表情叫做悲傷。
陳周之決然道:“史靜安,這里不歡迎你,你若是再不回藥園,我便趕你出去!”
“師父!”
“撲通”一聲,史靜安竟然跪下了!
北堂妖也震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