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堂妖只笑了笑,道:“那就沒什麼事情了。乾爹身上並沒有傷,想必……”
她頓了頓,略過錦靈和自己都心知肚明的那些話,只說道:“乾爹恐怕只是氣急攻心,拍碎了茶碗或者桌子罷了。”
她還不瞭解自己的爹?生氣的時候要不拍桌子要不捏碎茶碗!而這時候總會戲劇化地見血,藍素總要叫大夫來看,但都嚴重不到哪裡去。
錦靈也想到了晚上的那事兒,想必夫人是跟老爺說了,才氣得老爺拍桌子受傷了。
蘭兒見她們這麼淡然,心下也有一絲安心,只是仍舊猶疑道:“真的嗎?”
錦靈點頭笑道:“當然是真的。老爺都回府這麼久了夫人才叫小姐過去,明明身上就沒傷,這傷啊,恐怕就是在府內弄得,沒什麼大礙。”
“可是夫人讓表小姐帶上止血藥……”
“喏,拿好了。”錦靈晃了晃手中的藥箱,來攙扶北堂妖:“小姐,我們走吧。”
北堂妖輕輕頷首,穿好繡花軟鞋,隨著蘭兒和錦靈一起去了。
到藍素院子的時候,滿院的燈籠都是亮著的,連老管家都驚動了,他站在門口迎接北堂妖,見著北堂妖就跟見著救星似的,“表小姐來了,快進去,老爺這回觸著釘子了,血止都止不住。”
北堂妖便一路進去,到北堂策跟前的時候,藍素正用布條捂著北堂策的手,鮮血都一滴一滴地流到了地上。北堂策臉色發白,然而還是明顯看得到他面上的怒氣。
北堂妖便也明白了,必定是藍素跟他說了今夜北堂雅和自己被素雲誣陷的事情。不管怎麼說,她和北堂雅身上的污點是都洗不掉了,但她卻知道北堂策一定會相信她!
“乾爹。”
北堂妖蹲下身,仰頭望著北堂策,輕輕說道:“您又做傻事了。”
北堂策一哽,想起藍素跟他說的,心裡那口悶氣出都出不去,他別過了視線,沒什麼表情地說道:“先包紮,我待會兒再收拾你!”
北堂妖抿脣一笑,讓藍素鬆開手,北堂策腕部的傷口便露了出來。這裡的血脈可動不得,北堂妖素來知道,但當血液在她眼前靜靜流淌的時候,她又出其意料的冷靜。
“錦靈,給我止血散。”
“誒,瑤兒,止血散不是等治好了以後才能用的嗎?”藍素知道這跟自己素來的認知並不一樣。
北堂妖笑道:“這是我的法子,乾孃,你莫擔心,很快就好了。現在,您先轉過眼去,我怕嚇著您。”
北堂策也道:“娘子,你轉過頭,別看這裡。”
藍素咬住脣,眸光漸漸顫動,然而她卻不發一言地站著,堅定地看向這裡。
“娘子,你過來。”北堂策溫聲說著,藍素蹲伏在他腿側,也不管他身上被血給染得一片通紅。
北堂策卻用另一隻乾淨的手慢慢掩住了藍素的視線。他感覺得到藍素的眼睫顫動了一下,隨即,她安靜地閉上眼睛,將一張精緻美麗的臉埋在了他手心。
北堂妖一一處理著,她時不時擡頭看一眼北堂策和藍素,面上的笑容始終未曾褪去。如此淡然溫柔,卻不失力量,這纔是他的女兒!
北堂策心裡早就明白,素雲誣陷北堂雅的有可能是真的,但誣陷北堂妖的統統都不成立!北堂妖的目標絕不是搞垮北堂家,她的來意其實他明白,“死”而復生,她爲的就是北堂府上下所有人的安危。
素雲此人……他定要嚴刑拷問!
“乾孃,你可以睜開眼睛了。”北堂妖替北堂策包紮得乾乾淨淨,連血水都處理掉了,藍素能看到的只是北堂策身上的血跡。
這一番鬧騰終於停息,老管家等人終於退下,房內只留了北堂妖,北堂策,藍素和錦靈。
“瑤兒,你跪下。”北堂策坐在純黑松木椅子上,沉聲說道。
藍素忙拉住他,“瑤兒不是我們府上長大的人,她不用守府裡的規矩,這家法……”
北堂妖卻十分乾脆利落地跪了,反正這家法她也承受得多了,又不差這一次。更何況這一次,她也沒錯,北堂策只是做做表面樣子罷了,她一看北堂策的臉色就知道他並沒有真正生氣。
藍素啞言,又被北堂策拉到一旁坐下。
“瑤兒,你自己說,我和你乾孃待你如何?”北堂策將手上的右手擱置在長桌之上,而他大馬金刀的坐著,眸光牢牢鎖定北堂妖,問道。
北堂妖想都沒想,沉凝著臉色道:“有如親生。”
“既有如親生,你爲何又害我雅兒?”北堂策這話,北堂妖雖知道不過是假裝出來的,但心裡還是結結實實地被刺了一下。
她擡起視線來,眸光冷靜,卻暗含傷痛,她堅定地回答:“我沒有傷害雅表姐,素雲是誣陷。”
“哦?你也不想想,這些日子,你在我和你乾孃面前說了雅兒多少壞話?我難道不可以認爲是你處心積慮就等著一擊命中我雅兒嗎?”
北堂妖對著北堂策深不可測的眼神,緩緩一笑,笑聲頗有些冷涼的意味,只聽她自嘲道:“我與人好,不過因爲乾爹乾孃都對我好。雅表姐雖傷害過錦靈,但我從未追究,這一切都是因爲乾爹乾孃,所以我願意隱忍。可不曾想,乾爹竟如此想我?真是讓人心寒。”
北堂妖笑了兩聲,她搖著頭,兀自苦笑。
“瑤兒,事實如此,你得拿出證據證明,素雲不是你指使的。”
面對北堂策的步步“緊逼”,北堂妖只能再次苦笑:“我沒有證據。”
“那你如何洗清你的罪名?”
“乾爹!”熟料北堂妖忽然擡起頭來,左邊脣角一勾,笑容邪氣道:“你可知止血散裡有罌粟?罌粟不致命,但卻會一直折磨您。”
北堂策豁然而起,藍素也跟著站了起來,顫抖著聲音問道:“瑤兒,你真的……”
“……”
北堂妖笑容越來越大,最後撲哧笑道:“乾爹,我騙你的。錦靈,你將止血散給我。”
從方纔開始就一直不敢說話的錦靈終於有了動作,她將止血散拿了出來,北堂妖接過去,拔了瓶塞卻往自己嘴裡倒!
“瑤兒!”
北堂策大驚,再去搶止血散已是來不及,只能眼睜睜看著藥瓶從北堂妖手裡滑落,最後掉在了地上。哐噹一聲響,北堂妖身子慢慢軟了下去。
“瑤兒,你怎麼這麼傻?乾爹信你便是!”這一刻,北堂策是絲毫不敢相信還是北堂妖在與他演戲的,他們想要徹底讓藍素安下心才演了這場戲,結果北堂妖一言不合就吞藥!差點沒嚇死北堂策!
藍素也呆了,但她的理智還在,“錦靈,去請陳妙醫!快!”
“不用了。”北堂妖從北堂策懷裡坐起來,懶懶伸了個懶腰,沒什麼表情地說道:“我困了,我繼續回去睡了。”
北堂策懸著的心終於掉了下來,他奮力一拍北堂妖的後背,北堂妖嗆差了口氣,差點被拍死,她咳個不停,北堂策又心疼地幫她順著氣,不過見到北堂妖慢慢將藥都吐了出來,他總算放心了。
“錦靈,快倒水給表小姐。”北堂策幾乎是喘著氣說的,他都被北堂妖氣得喘不過氣了。
北堂妖伸出兩個手指,說道:“倒兩杯。”
錦靈應了一聲,結果一回頭就看到藍素將水壺端了過來,她顫抖著手給北堂妖和北堂策都倒了一杯,眼神擔心極了。
喝完水後,北堂妖輕聲說道:“乾爹,你別怕,我是無毒體質,吃點止血散沒事的。”
“沒事就能亂吃藥嗎?”北堂策低吼道。
藍素也道:“瑤兒,你別胡來,我相信你和雅兒,所以我纔將素雲關押了起來,等候你乾爹處置。”
北堂妖點點頭道:“我明白的,乾孃是爲我和雅表姐好,只是有件事情希望乾孃注意,那魏無忌是真的對雅表姐有情意。”
藍素一怔,又看向北堂策。北堂策更是說不出話來,他自己引狼入室,能怪誰?
“也罷也罷,我明日就讓他離開府上。娘子莫擔心了,瑤兒,你也回去休息著。”
“好……乾爹,你的傷口崩開了。”
北堂妖又扯出一卷膠布,緩緩將北堂策的手纏了起來,見血不再流出,才帶著錦靈回去了。
藍素伸手撫摸了北堂策的手,哽咽道:“你和瑤兒都當我是傻的啊?”
北堂策無言,只能道:“總要打消你心裡對瑤兒的偏見啊。雅兒這個毫無血緣關係的女兒我們都養大了,感情還那麼深厚。瑤兒是個好孩子,我們更應該好好對她。”
“我幾時對瑤兒有偏見了?”藍素似乎自己都不明白。
“素兒,你就說說看,你對瑤兒是不是不夠親熱?雖說從前未曾見過,但你沒覺得瑤兒很熟悉嗎?”
藍素這才明白,她臉色有些發白地說道:“正是因爲熟悉,我才覺得害怕。”
“不怕不怕。”北堂策抱緊她,多想告訴她北堂妖就是他們死去的大女兒!可北堂妖做這些事情,必定有她的苦衷,這還不是將一切公之於衆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