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喬以恩開口問了,白予熙卻還是不肯看她,也不肯開口說話。
此時的他,整個小身板籠罩在一股深深地孤僻之中。
喬以恩看著有些心疼,白季寒到底有多忽視他,到底對他做過什么,竟讓他聽到他的名字就這般低落?
這樣的白予熙,真的好可憐。
本來就是一個沒有媽媽的孩子,爸爸還不能時常陪在他身邊,甚至有可能一個月都不陪他吃一次飯。
喬以恩的敏感告訴她,白予熙是一個極度缺乏關愛的孩子。
就拿剛才吃飯的事兒來說,她看得出來,白予熙吃得很開心,只是因為有她陪他一起吃。
連她這樣一個陌生人來陪他吃飯,他都開心成那樣。
足以說明,他有多渴望白季寒的父愛。
喬以恩一時之間,真的不知道怎么安慰他了。
這個孩子,跟普通的四五歲小孩不一樣,一般善意的謊言,他一眼就可以看穿。
忽然,她輕輕地拍了拍白予熙的肩膀,笑著說道:“小熙,還記得你第一天來醫院的事兒嗎?”
白予熙沒有動,好像對她的話完全不感興趣一樣。
喬以恩不氣餒,繼續笑著說:“那天,你爸爸有到醫院看過你哦!”
“真的嗎?”白予熙忽然抬頭,看向她時眸子里閃過一抹光亮,隨后又晦暗下來,“你肯定是騙我的。”
他嘟起小嘴,一臉不高興地瞪著喬以恩,小嘴唇動了動,嘟噥道:“喬阿姨,我知道你是在安慰我。”
“當然不是!”喬以恩收起笑臉,很嚴肅地說道:“我說的是真的。那天下午,你爸爸確實到病房看過你,還特意到急疹室找我,問你的病情。”
白予熙有些狐疑,不確定地問道:“真的?你沒騙我?”
“當然沒有騙你!”喬以恩摸了摸他的頭,狡黠一笑,“不然我怎么知道你爸爸長得很高呢?”
她確實是見過,沒有騙他,只不過……她沒有告訴他,她不止見過,還跟他爸爸結婚了,現在是他名義上的后媽……
這個問題,有些頭痛。
她覺得,還是不應該由她來說,等哪天讓白季寒親自跟他說。
白予熙眨了眨眼睛,再看向喬以恩時,明亮得很。
他笑得一臉燦爛,仿佛剛才那個意志低沉的小孩,根本就不是他一樣。
忽然,他盯著喬以恩,眨巴著眼睛問道:“那……喬阿姨,你覺得我爸爸帥嗎?”
這小家伙,問的算什么問題?
喬以恩狐疑地盯著白予熙,生怕又一個不小心中了他的圈套。
見她不回答,白予熙擰起小眉毛,忽然伸手一抹眼睛,哭了起來:“嗚嗚,喬阿姨根本就沒有見過我爸爸,你根本就是騙我的!你連他長得帥不帥都不知道……”
他的聲音本來就軟糯糯特別好聽,此時哭起來,讓人聽得好不忍心。
喬以恩心一急,忙說道:“小熙的爸爸帥,很帥!小熙別哭了,好不好?”
白予熙忽然移開手,眼睛睜得大大地,一眨也不眨地盯著她,問道:“真的嗎?有多帥?”
喬以恩抿了抿嘴巴,實在想不出一個好的詞來形容白季寒到底有多帥。
她見白予熙作勢又要哭的樣子,眨了眨眼睛,急道:“他是我見過最帥的男人!”
白予熙忽然笑了,笑得有些狡黠。
喬以恩輕蹙秀眉,感覺背后有點熱烘烘的。
忽然,傳進一把低沉愉悅的聲音:“是嗎?我是你見過最帥的男人?”
喬以恩背著門的身子僵了僵,然后,飛快地回頭看去……
白季寒倚靠在門邊,淺淺笑看著她。
他一身銀黑色的西裝,在醫院走廊的燈光下,泛著淡淡的光暈,盡顯尊貴。
他的雙手,隨意地插在褲兜里,模樣有些慵懶,有些得意。
喬以恩的臉,刷地一下紅了!
她怎么也沒想到白季寒會在這個時候,出現在白予熙的病房門口,還剛好聽到她說的話!
她不是剛剛才跟他通電話,臭罵他一頓,然后,掛了他電話,關了機么?
他怎么就突然跑到醫院來了,怎么還故意站在外面偷聽他們說話?
喬以恩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礙于白予熙在這里,沒有立刻反駁白季寒的話。
但在她心里,早就將白季寒這只傲嬌男罵了個千萬遍。
白季寒淺笑著走進來,走到喬以恩身旁坐下,他慵懶地靠在沙發后背上,眸光穿過中間的喬以恩,看向白予熙,淡淡地問道:“什么時候做骨髓穿刺?”
“下周二。”白予熙沒有看白季寒,只是低著頭,像個小大人似的回答他的問題。
“要不要我陪你?”白季寒的聲音依舊淡淡地,就像在跟一個普通成年人談話一樣。
白予熙頓了一小會兒,淡淡地說道:“不用,你忙工作吧!”
“好。”
喬以恩夾在中間,將他們父子倆的對話聽了個一清二楚。
從剛開始的驚訝,到后來的氣憤,再到最后不得不忍下那一口氣。
她不想當得白予熙的面,跟白季寒發火。
所以,忍了又忍之后,霍地站起來,也不看白季寒,直接對白予熙笑了笑,說道:“小熙,我快要上班了,先走嘍,下次再來看你。”
她說完,也不等白予熙回答,一把抓起桌子上的飯盒,轉身就走。
“喬阿姨。”白予熙忽然出聲叫住她。
她停下腳步,回頭看向他。
白予熙明亮的眼睛眨了眨,軟糯糯地說道:“喬阿姨,明天是星期天,你能帶我出去玩一天嗎?”
他的一雙眼睛一眨也不眨,眸中滿含希冀,“我怕下周做了骨髓穿刺之后,就沒有機會出去玩了。”
方才就聽白季寒說到骨髓穿刺,她心里很震驚,早就猜到白予熙流血不止的病癥,有可能是血液方面的疾病,卻沒想真的到了要做骨髓穿刺的一步。
盡管明天她是要值班的,但,看著他那雙滿含希冀的眼睛,她真的不忍心拒絕。
她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笑,溫柔地說:“只要你爸爸同意的話,我沒問題 。”
她不想直接去問白季寒,便將這個問題拋給白予熙。
白予熙緩緩地轉頭看向白季寒,淡淡地喚了一聲:“爸爸……”
“可以。”白季寒答應得爽快,“不過,要帶上阿奧和阿義。”
白予熙的眸子亮了亮,飛快地點了點頭,看向喬以恩,“爸爸同意了!”
“好,明天早上我來接你。”
白予熙的眼睛亮了亮,十分用力地點了點頭,點過頭之后,偷偷地看了一眼白季寒。
也許,白季寒根本就沒有注意到白予熙看向他的那一眼,但,喬以恩卻看得清清楚楚。
其實,白予熙最想要的是白季寒能親自陪他去玩兒吧?
只是,不知道這父子倆之間到底有什么心結,為什么相處起來竟這樣生疏?
喬以恩不想想太多,轉身離開了白予熙的病房。
一路沿著林蔭小道返回急疹室,卻沒想到,在方才遇到陸郁風和林慕云的地方,被白季寒追上,一把拉住。
他似乎是跑下樓的,額頭微微冒著細碎的汗珠。
盡管他的大掌緊緊地拉住她的手腕,力道卻把握得很到位,讓她無法掙開的同時,也沒有感覺很痛。
“放開我!”喬以恩怒道,“這里是醫院,請你尊重我!”
白季寒勾了勾唇,笑得邪魅,“以恩,你的意思是這里不是醫院的話,我就可以不‘尊重’你嗎?”
他說著,輕輕一帶,讓喬以恩掙扎的身體拉得更近,直接貼到他身上。
然后,俯首,貼在她耳邊,輕輕地說:“他怎么抱的你?”
喬以恩的身子微微僵了僵,她怎么可能聽不懂他的話,他是在問陸郁風是怎么抱的她?
聽他一提起這件事,她倒是想起來,他讓阿奧監視她的事兒!
抬眸,怒視他,恨恨地說:“你管得著嗎?既然你這么不信任我,甚至不惜動用保鏢監視我的一舉一動,那我們這份假婚姻也沒有什么意思。”
“我們解除這份假婚約吧!白、季、寒。”
說到后面,她的聲音已經變得平靜,平靜得完全聽不出一絲波瀾。
她看向他的目光,也很淡,淡得讓人完全猜不透她在想什么。
白季寒非常不喜歡她這樣的聲音和這樣的目光,這樣讓他怎么也捕捉不到她內心的真實想法。
將她一把拉進懷里,緊緊地抱著她,抱得比任何時候都要緊,好像在跟誰比似的。
但,他終是不忍心,在喬以恩輕呼一聲痛之后,飛快地放開了她。
他伸出修長的手指,挑起她的下巴,目光深邃地盯著她的眼睛。
那雙眼睛里充盈著一層薄薄的氤氳水汽,好像隨時都會哭出來一樣。
盡管她倔強地別開眼睛,強忍著眼底的淚光,就是不看向他,但,他還是看到了,看到她眼底的淚光和委屈。
白季寒不想承認,看著這樣的喬以恩,他心疼了,他真的心疼了。
他挑著她下巴的長指輕動,將她倔強的小臉輕輕地轉了過來。
他就那么靜靜地看著她,忽然,俯首用唇吻上她的眼睛,輕輕地吻,用心地吻……
他很快移開薄唇,輕輕地喚了一聲:“以恩。”
他沙啞的聲音帶著一絲少有的溫柔,“以恩,你誤會我了。我讓阿奧跟著你,是想讓他保護你,我怕你再遇到被人欺負卻不知道還手的事兒。”
“這兩天,你嚇到我了你知道嗎?如果再來一次,而我又恰好不在你身邊,你該怎么辦?”
白季寒的聲音帶著一慣低醇醉人的魅力,他的話,就像琴弦一下一下地撥弄著她的心,令她不得不信服。
原來,他讓阿奧跟著她,并不是為了監視她,而是為了保護她。
想起方才打電話給他,不由分說就罵他一通,掛他電話,還關機……
心里頓時有些自責起來。
她抬頭看向他,正準備說話,卻聽到旁邊傳來一道明朗的女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