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柳南禾等人再次提審何其。由於胡勝茂已經落網,將他的口供往何其面前一放,何其的態度終於不再那麼倨傲了。可是問及他派人恐嚇劉弋舟的原因,他始終三緘其口。最後逼的急了,才冷冷的說了一句:“這小子在我的店裡經常亂說話,我派人過去提醒提醒他,最多是個治安處罰,瞧你們這架勢,還打算關我個十天半月的啊?”
柳南禾再次提起林詩軒,但何其只是輕描淡寫的承認兩人幾年前在廣州有點交情,上半年她說自己心情不好,何其便邀請她來芒城玩幾天。沒想到林詩軒來到之後說自己現在是主播,不能隨意停播,所以才租了那間精裝修的房子幫她一把。
至於有沒有其他的交往,何其避而不答。柳南禾等人無可奈何,又不能刑訊逼供,只能失望的放何其回去休息。次日一早,方雅雅語氣消沉的說:“頭兒,何其出去了。”
柳南禾臉上倒沒有多少失望,因爲何其的老闆是市****,跟市裡的領導都很熟悉,他只要居中說說好話,在沒有真憑實據鎖定何其的罪名之前,誰也不能繼續扣著他不放。即便拿劉弋舟的案子當擋箭牌,同樣無法說服上級領導。
WWW◆ тt kΛn◆ c o
柳南禾笑了笑,道:“不用急,偉子已經去後嶺鎮調查石膏雕像的情況了。那邊一有線索,就可以順著查下去了。”
方雅雅握著拳頭說:“這樣的人就該抓,夜總會裡都是些什麼人啊,妖魔鬼怪一樣。”
柳南禾笑道:“下藥是不行的,其他的嘛,要用包容性的態度去衡量。哪個城市,哪個國家的夜場估計都是那副德行。”
看著柳南禾提著包打算出門,方雅雅皺眉道:“頭兒,你這是去哪兒?郭大隊說了,今天謝局可能會找你開會。”
柳南禾道:“我去醫院看看,有些事兒要問問劉弋舟。”
方雅雅嘿嘿一笑,道:“我知道你想問什麼,是不是問他鋼管怎麼捅出血的麼?”
柳南禾點點頭,開車走了。
來到醫院,直奔劉弋舟所在的病房。可牀上被單掀開著,沒有劉弋舟的蹤影。找護士一問,護士說八點鐘換藥的時候還在呢,這會兒怎麼不見了,或許是上廁所去了吧。柳南禾等了足足十幾分鍾,劉弋舟才一臉苦相的走回來,看見柳南禾就焦急的說:“警官,能不能跟我爸媽說說,這回真不是我的錯,我沒有惹是生非啊。”
柳南禾皺了皺眉,只見一對四十來歲的夫妻怒氣衝衝的跟了進來。男的一臉橫肉,看上去很有廚師的風範。女的同樣身強力壯,一雙蒲扇般的大手指著劉弋舟破口大罵:“你這個小王八蛋,是不是要把爸媽氣死才省心?一年到頭掙點錢,天天給你擦屁股。這回好了,肚子上挨兩刀,你要死了,讓我們白髮人送黑髮人是不是?”
劉弋舟畏畏縮縮的道:“哎呀,爸,媽,這回真不關我的事。我就剛好走到派出所門口,那人就捅了我兩刀。”
那婦人抹著眼淚怒道:“放屁!好端端的他爲什麼要捅你?路上那麼多人,他爲啥不捅別人?”
柳南禾心神一凜,側頭看了看劉弋舟。劉弋舟依然可憐兮兮的說:“我哪知道啊,我要知道他想捅我,我早就跑了啊。”
醫生和護士紛紛出來勸劉弋舟的父母冷靜一下,這裡是醫院,不要大吵大鬧。這一對夫妻都有些不講道理,罵完了兒子罵醫生,說我兒子活蹦亂跳爲什麼要讓他住重病房,是不是故意坑他們的錢等等。醫生氣的臉色鐵青,道:“你兒子送過來的時候,渾身上下都是血,就算沒有傷到要害,若非我們及時診治,他也有可能失血過多而死。”
那婦人道:“胡說八道,真有那麼嚴重,他現在怎麼還能行動自如?”
醫生跟這種無理取鬧的人無法溝通,直接把醫院的保安叫了過來。柳南禾生怕影響其他病人,也亮出了警官證。看到警官證,劉弋舟的父母頓時偃旗息鼓,瞪著一雙氣呼呼的眼睛在牀邊坐了下來。
柳南禾道:“劉先生,劉太太,我有些問題要請教一下,麻煩您二位請跟我過來。”
那婦人從兜裡摸出一疊皺巴巴的鈔票,道:“警官同志,能不能等一會?我兒子的醫藥費還沒交上去呢,等我交了錢,馬上就過來。”
柳南禾詫異道:“醫院可以刷卡,你帶這麼多現金幹什麼?”
那婦人怒視劉弋舟一眼,道:“家裡窮的響叮噹,全被這個畜生給糟蹋完了。就這點錢,還是我們找旁邊的鄰居店裡借來的。”
柳南禾更驚訝,可當著劉弋舟的面,也不方便再多問,便點頭讓那婦人出去了。一個醫生給他們找了間無人的辦公室,劉父進去後便點起了香菸,愁眉苦臉的說道:“警官,是不是我兒子又犯事了?”看他的表情就知道,劉弋舟是一個問題少年,這幾年沒少給家裡頭添亂。
柳南禾搖了搖頭,道:“就目前看來,這回的事情還真的跟他無關。”
劉父長長的吁了一口氣,將煙盒放在了桌上。柳南禾看了一眼,他抽的是喜鵲牌香菸,這種煙兩塊五一盒,在現代社會屬於最低端的那種煙之一。劉父訕訕的笑笑,道:“不好意思,警官,這煙太差了。”
柳南禾其實很少抽菸,可爲了舒緩劉父的情緒,還是自顧自的從煙盒裡拿了一支點燃後叼在嘴上。見柳南禾這麼隨和,劉父也放下心來,道:“我兒子的傷怎麼樣?醫生說他肚子上中了兩刀,可是剛纔我看他下樓也沒啥大事……”
柳南禾道:“皮肉傷,出了點血,沒啥大礙。年輕人好動,恢復起來快,不用太擔心了。對了,你們是廣東人,怎麼會跑到這裡開飯店?”
劉父無奈的嘆道:“還不是因爲這小兔崽子。以前在廣州乾的好好的,他不安心讀書,非得去跟人家混社會。後來惹出了麻煩事,被學校開除了,只好跟我在飯店裡幫忙打下手。幾年前,也不知道中了哪門子邪,非得跑到這兒來找工作。我們原本不想過來的,可他三天兩頭惹出事,我們沒有辦法,只能轉了那邊的店面來這裡了。”
柳南禾皺起了眉頭,道:“你們是從廣州過來的?”
劉父道 :“我們是陽山人,一直在廣州開小飯館的。”
柳南禾道:“那你們認識林詩軒嗎?”
劉父撓了撓頭,道:“沒聽說過。”
“那你兒子談過女朋友嗎?有沒有聽說他跟哪個女孩的關係很好?”
劉父嘆了口氣,道:“兒子長大了,很多事情都不跟我們說。不過我和他媽也問過,這小子只想混社會,根本不想成家立業的事情。”
柳南禾點點頭,道:“嗯,畢竟年齡還小。好了,以後好好管教吧,已經是成年人了,再這樣惹是生非,遲早要坐牢的。”
劉父無奈的往病牀那邊的方向看了一眼,從他的表情中柳南禾能夠感受的到,他們做父母的已經無能爲力了。柳南禾也沒有太在意,劉弋舟這傢伙雖然油嘴滑舌流裡流氣,可畢竟不是大奸大惡之徒,想必也不會犯下什麼嚴重的過錯。以後吃點虧長長教訓,或許自己就能幡然醒悟了。
離開醫院,柳南禾接到了遲偉的電話,說生產石膏的幾家商戶他都查過了,沒有人做過那樣的石膏雕像。柳南禾道:“小作坊之類的查過嗎?還有幫石膏廠家製作模具的地方,也去看一看,那幾個雕像一模一樣,應該是用模具做出來的。”
遲偉道:“可是那雕像是按照林詩軒的模樣做的,誰家的模具廠會專門爲她做模具啊?”
柳南禾道:“願意賺錢的商家多的是。”
遲偉點頭答應了。這回過了十五分鐘,他便興高采烈的打來電話,道:“頭兒,真讓你說準了。確實是模具廠做的,我已經找到這家店了,那啥,你趕快過來吧,後嶺鎮工業路1103號。”
柳南禾馬上下樓,準備開車過去。剛上了車子,劉弋舟的父母畏畏縮縮的敲了敲車窗,道:“柳警官,能麻煩你送我們回去嗎?中午還要營業,身上的錢都給兒子交醫藥費了,忘了留幾塊錢坐車。”
柳南禾心中一酸,可憐天下父母心啊。“沒事,上來吧。”
將二人送到人民路上的廣式燒鴨飯餐館,柳南禾停下車,衝二人擺了擺手。這家店的地理位置並不好,周邊的人流量也不算大,門口的鐵筐子裡養著十幾只碩大的鴨子和鵝,一個個伸長了脖子衝外面直叫喚。
柳南禾繼續驅車前行,按照遲偉提供的地址找了過去。模具廠的規模同樣很小,連老闆帶工人總共只有四個人。見警車停在廠子門口,瘦削的老闆雙腿一軟,癱在了地上。柳南禾知道他心裡有鬼,故意板著臉走進去,冷冷的道:“郝永業,知道爲什麼找你嗎?”
那老闆結結巴巴的道:“我知道,我知道。”
柳南禾道:“知道還不趕緊說?非得進局子裡吃點苦頭是吧?”
那老闆從地上爬起來,轉身從屋裡的抽屜裡拿出一張照片遞給柳南禾。柳南禾看了一眼,見那照片似乎是前些年拍的,因爲上面的林詩軒還是一個扎著雙馬尾的天真少女,笑的秀氣而又純淨。想想她後面所走的路,柳南禾忍不住心中暗歎造化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