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南禾這邊總共只有三個人,卻直接兵分三路,讓方雅雅去闞小朋書店附近的商戶那里打聽他這幾年的大概情況,有沒有什么異常行為。再讓遲偉去調(diào)查平日里跟闞小朋打麻將下館子的朋友,看看他們那邊有沒有什么問題。最后再請郭大隊那邊派人盯緊黃蘭英的弟弟黃明釧,以免他察覺苗頭不對望風而逃。至于柳南禾自己,則是將部分賬目來往記錄打印出來,徑直開車前往闞小朋的家中。
剛駛離市局門口,一個高挑的長腿女孩擋在了柳南禾的車子前面。柳南禾苦笑不已,道:“秦大美女,你不是加班了一晚上么,不好好在家休息,這是干什么啊?”
秦一燕拉開副駕駛的車門,徑直鉆了進來,道:“你是不是去找黃蘭英?”
柳南禾點頭道:“你問這個干嗎?”
秦一燕道:“我也要找她,剛好,順路。”
柳南禾皺眉道:“你是法醫(yī),找她干什么?”
秦一燕瞪了柳南禾一眼,道:“暫時不方便跟你講。”
柳南禾無可奈何,只能發(fā)動汽車,往嘉園小區(qū)的方向駛去。
嘉園是本市最高檔的小區(qū)之一。在這個平均房價只有四五千元的小城市里,這個小區(qū)的房價賣到了駭人聽聞的一萬六一平。不過人家的開發(fā)商是全國最頂尖的開發(fā)商之一,房屋質(zhì)量和居住環(huán)境也被評為芒城第一,再加上位于中心城區(qū)地帶,交通方便,地理位置優(yōu)越,就算價格偏高,照樣很快就賣完了。當時其余的住宅小區(qū)也想效仿提價,結果市民誰也不買賬,房產(chǎn)局物價科也緊急過來調(diào)查,于是乎轟轟烈烈的漲價活動只延續(xù)了三天便偃旗息鼓。
柳南禾開的是自己的車子,剛停在嘉園門口便被西裝革履的保安趕走了。那保安大概二十五六出頭,腰背挺直,昂首而立,以標準的軍隊姿勢跑到柳南禾的車前敬了個禮,客客氣氣的說:“不好意思,先生,本小區(qū)不允許外來車輛進入。”
柳南禾笑道:“我就停一下,下去買包煙。”
那保安道:“不好意思,先生,請您駛離本小區(qū)的范圍再停車。”
柳南禾故意變了臉色,道:“你什么意思啊,馬路是你們小區(qū)建的嗎?無法無天了,停這兒交警都不查我,你一個保安吃飽了撐的是不是?”
那保安臉上露出了怒色,雙手也緊緊握在了一起,可幾秒鐘后,他又是敬了個禮,客客氣氣的說道:“真是不好意思,先生,請您體諒。”
雖然他說的是普通話,可口音重卻帶著芒城本地的味道。柳南禾哼了一聲,問道:“退伍兵?”
保安遲疑了一下,道:“是的,先生。”
柳南禾道:“看你的軍事素養(yǎng)挺高的,怎么回來當保安了?”
保安沒有回答,再次朝柳南禾敬了個禮。柳南禾點點頭,道:“行,行,行,我這就開走,成了吧。”他瞥了一眼保安的胸口,工作牌上寫著楊樹林三個字。下面的物業(yè)公司是嘉園物業(yè),想必是開發(fā)商自己組建的物業(yè)服務公司。
柳南禾將車子開到下一個路口,靠邊停了車,真的去買了一包煙。秦一燕跟著下車,不滿的說道:“你是不是吃飽了撐的,跟人家一個保安斗什么氣?他一個月才領兩千多快的工資,你把車耗在那里,搞不好就要罰他兩百。”
柳南禾笑道:“我這不是開走了嗎?再說,你咋知道要罰兩百?”
秦一燕板著臉說:“我家就住在這里,有問題嗎?”
柳南禾驚訝的道:“你家住在這兒,那你干嘛在單位門外攔我?”
秦一燕道:“姐姐昨晚上加班太累了,沒回家,怎么了,還得跟你匯報一聲嗎?”
柳南禾呵呵笑道:“不敢當,我又不是你男人。”
秦一燕盛氣凌人的掃了柳南禾一眼,想說點什么懟柳南禾一句,卻又突然臉上一紅,什么話也不說了。柳南禾跟著她來到嘉園小區(qū)的正門口,將煙扔了過去,跟著喊了一句:“楊樹林。”
那保安下意識的抬手接住香煙,看著柳南禾愣住了。柳南禾笑道:“剛才的事,是我不好意思了。”
楊樹林走到柳南禾面前,道:“先生,謝謝你,不過這煙我不能收。”
柳南禾道:“這又不是在部隊,好了,就當我給你道個歉了。”
楊樹林還是執(zhí)意不收,說這是他的個人習慣,絕不平白無故的接受任何一個人的東西。柳南禾無可奈何,只能將那包煙又裝回自己的褲兜。
兩人并肩走進小區(qū),秦一燕回頭看了楊樹林一眼,若有所思的說道:“這個人挺好,一身傲骨,不屈不撓。”
柳南禾笑道:“看上他了啊?可惜他只是個保安,有點配不上你。”
秦一燕冷著臉說:“怎么,你還職業(yè)歧視啊?”
柳南禾說:“這倒沒有,實事求是。”
秦一燕翻著白眼說:“我要真愛上了,別說他是個保安,就算是個乞丐,我也一樣跟定了。”
柳南禾煞有介事的打量著秦一燕,道:“你別說,瞧你這模樣,還真像個乞丐婆。”
話雖如此,但秦一燕家住在這種地方,就算是乞丐皇帝也未必能配得上她。秦一燕也懶得跟柳南禾打嘴仗,一馬當先的帶著柳南禾往小區(qū)的最里面走去。
嘉園小區(qū)確實環(huán)境不錯,小區(qū)中間還建了一個小型的人工湖。湖面上有幾條人行通道,兩側裝設了雪白的護欄籬笆。綠化帶中種著成排的桂樹,走在路上滿鼻子都是桂花的清香。穿過人工湖,秦一燕指著最后排的那個單元說道:“這就是闞小朋的家,一樓。”
樓道里鎖著一輛公路自行車,竟然是寶馬牌的,不過從上面的塵灰來看,大概買了之后就沒有使用過。大門口已經(jīng)貼上了象征喪事的白帖,幾個年約六十左右的人正在交待黃蘭英辦理喪事的流程。客廳的沙發(fā)上,一男一女兩個小孩都在看動畫片,放的是光頭強和兩只熊纏纏綿綿到天涯的故事。柳南禾敲了敲門,黃蘭英回頭一看,眼神中頓時多了一絲不耐煩,冷冷的道:“警官先生,我已經(jīng)同意你們做尸檢了,能讓我們安心的辦完我老公的后事嗎?”
幾個老年人也回頭看著柳南禾和秦一燕,七嘴八舌的說:“同志啊,他們現(xiàn)在孤兒寡母的也挺可憐,就別再麻煩人家啦。”
另一個說:“就是啊,警察也得體諒一下人家啊。”
“老闞兩口子傷心過度,現(xiàn)在都在醫(yī)院躺著,這后事都得交給一個女人打點,多不容易啊。”
“就是,孩子還那么小……”
柳南禾看向秦一燕,她是住在這個小區(qū)的,而且同為女性,應該好說話一些。誰知道秦一燕竟然扭頭看著兩個小孩子,一句話也不說。秦一燕不解圍,柳南禾只能硬著頭皮說:“黃女士,我也不想這個時候打擾你,不過警方有些事情想找你了解一下。”
黃蘭英干巴巴的說道:“對不起,我這會兒不方便。”
柳南禾道:“我給你個提醒,或許你就方便了。”他低頭看了看手機,道:“2014年6月13日,城廂鄉(xiāng)吳茂生。”
黃蘭英身子微微一震,但隨即若無其事的皺眉說道:“警官同志,你在說什么,我怎么聽不懂啊。”
柳南禾繼續(xù)道:“喔,不懂嗎?那繼續(xù)。2014年7月1日下午兩點整,光明路建設銀行,死期存款160萬元,期限為三年。”
黃蘭英沒有說話,過了足足半分鐘,低聲向幾個老人道:“堂叔,六嬸,孫姨,你們先回家吧,一會兒我忙完了再去請你們過來幫忙啊。”
幾個老人點了點頭,又嘀咕了幾句“現(xiàn)在的警察真是不近人情”,蹣跚著推門走了。柳南禾自顧自的坐下來,靜靜的將那些賬單放在黃蘭英面前。黃蘭英拿起來看了一會,手腳情不自禁的抖動起來。她的兒子已經(jīng)五六歲了,膽子挺大,走到柳南禾面前問道:“警察叔叔,你們會抓壞人嗎?”
柳南禾溫和的笑著回答:“會啊。”
那小孩道:“光頭強就是壞人,經(jīng)常砍樹,還欺負熊大熊二,你們把他抓起來吧。”
柳南禾笑道:“他們住在森林里啊,叔叔找不到他們。”
小孩不依不饒的說:“那不行,老師說警察叔叔最厲害了,一定能抓到光頭強的。”
柳南禾回頭看了看黃蘭英,道:“是的,警察叔叔不會放過一個壞人。”
黃蘭英吸了口氣,將兩個哄到旁邊的房間里,然后關上了門,回來坐在沙發(fā)上,冷靜的說:“你們想知道什么?我先申明,他做了什么,我一概都不知道。反正自從我回來以后,家里的經(jīng)濟條件就好了很多。我弟弟那邊的錢,也都是我老公給的。”
柳南禾還沒接話,秦一燕突然板著臉問:“黃女士,我想請問,這兩個孩子是誰的?”
柳南禾愣了,黃蘭英也驚呆了。秦一燕道:“昨天夜里我調(diào)取過你全家的醫(yī)療檔案。你是A型血,闞小朋是O型血,可是兩個孩子的血型卻分別是B和AB型。根據(jù)血性遺傳的規(guī)律,這是不可能發(fā)生的事情。所以我想知道,這兩個孩子的親生父親到底是什么人。”
黃蘭英抿著嘴唇不說話。柳南禾心里很震撼,一時間也不知道該說些什么。秦一燕卻在客廳里打量著這一家四口拍攝的各種全家福,一邊看一邊說:“其實不用驗血型也看得出來,你們的孩子一點都不像闞小朋。”
黃蘭英從牙縫中擠出來一句話:“這是我的私事,和你們有關系嗎?”
秦一燕冷冷的道:“有。或許闞小朋是因為情愛糾葛被殺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