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須臾,盛夫人親自送薛老夫人過來。
薛老夫人就笑著對東瑗道:“年紀(jì)大了,身子骨不經(jīng)用,來你這里歇歇。”然后又轉(zhuǎn)眸對盛夫人道,“親家夫人忙去吧,我陪瑗姐兒說說話兒。”
盛夫人是主人,事情樣樣是她經(jīng)手,家里有客,的確不好在這里,笑道:“老祖宗,我就過去了?您這里坐,我回頭來伺候您。”
薛老夫人說不用。
盛夫人吩咐東瑗的丫鬟薔薇、尋芳等人好好照顧薛老夫人,又讓小丫鬟去端幾樣老夫人愛吃的,擺在東次間,服侍老夫人再用一回。
吩咐妥當(dāng),才出去了。
薔薇等人就扶老夫人在臨窗大炕上坐了,給了她沏茶,又上了柔軟好克化的點(diǎn)心。
羅媽媽扶著東瑗半坐,給她后背塞了個(gè)大引枕,才引著滿屋子服侍的退了出去。
等屋里只剩下祖孫二人,老夫人起身,坐到東瑗的床畔。
自從正月里回去拜年,東瑗就再沒有見老夫人。
老夫人拉著她的手,問她:“天和回來了,對你還跟從前一樣的好么?”
東瑗微愣,怎么好好問這話?
可想著盛修頤,又覺得有些赧,低聲道:“他一直待我好,祖母……”
老夫人就呵呵笑起來,又嘆氣:“年紀(jì)大了,總是啰嗦的。祖母不過是白擔(dān)心。既一樣好,我就放心了。”
說著,臉上就有了釋懷的笑。
東瑗心里的那點(diǎn)狐疑就打消了。
薛老夫人又問她盛夫人對她如何。
東瑗道:“娘為人心善,就是路邊的乞丐,亦會悲憫三分,且我是她兒媳婦呢,自是好!自從懷孕,她色色替我想的整齊,親生母親也不過如此的。”
她在娘家那些年。沒有生母照拂,只有老夫人的疼愛。如今盛夫人樣樣替她打算,她是很感動的。
說了半晌的話,東瑗總感覺老夫人言之未盡。好似有什么沒有說出來。
她卻是不好再問的。
前頭散了席,盛夫人又來請老夫人去元陽閣坐坐。
不過是怕東瑗陪著老夫人,勞累了。
盛夫人這樣替東瑗想的仔細(xì),老夫人豈有不喜的?囑咐東瑗好好歇著,又叮囑了乳娘幾句,跟著盛夫人出了元陽閣。
吃了午飯,聽了一會兒戲。半下午就回鎮(zhèn)顯侯府。
馬上里,薛老夫人和世子夫人坐在一處,婆媳倆低聲說話。
世子夫人榮氏道:“親家夫人那模樣,對瑗姐兒還是那么真,不像是裝出來的!我瞧著瑗姐兒氣色也好,也不像心里有愁苦的。娘,您說,瑗姐兒和親家夫人是不是根本不知曉此事?”
此事。就是元昌帝說的那事。
當(dāng)時(shí)鎮(zhèn)顯侯爺和世子爺都在場,世子夫人榮氏自然就知道了。
薛老夫人道:“她們婆媳不知道!”語氣很肯定,表情亦松緩不少。“盛文暉此人,朝廷上少一分為相肚量,對媳婦還是真的不錯(cuò)。”
世子夫人就笑,好似不太贊同。
薛老夫人道:“你不信?他對康氏倘若不好,康氏這些年能活得這樣自在?咱們家來往的公卿之家的夫人還少?哪一個(gè)有康氏這般善念的?盛文暉處處護(hù)她,她不用去算計(jì),那些陰鷲小人盛文暉也替她擋了,她才覺得世間都是美好,對人也存了這份善念。這是最難得的。”
盛夫人娘家姓康。
世子夫人仔細(xì)一想,覺得薛老夫人字字錙銖。道:“娘有見識,我倒是沒有想到這層。如此說來,盛文暉此人亦不是那么壞的。”
“什么是壞?”薛老夫人笑,“不過是同欲者相憎。”
兩個(gè)人想要同一樣?xùn)|西,自然會爭奪,視對方為仇敵。將其一切都否定,認(rèn)為對方是個(gè)污穢不堪之人。
可拋開這些,每個(gè)人皆有可取之處,否則他怎能在朝中立足?
薛家覺得盛昌侯此人不善,盛家也肯定覺得薛老侯爺奸詐。
世子夫人微訝,此刻方才覺得自己看事看人太淺薄,不及婆婆一成,心里惶惶起來。
“……天和也不曾在瑗姐兒面前表露半點(diǎn)。”薛老夫人繼續(xù)剛剛的話題,“瑗姐兒在娘家時(shí)就事事小心,又生的玲瓏心,若天和有不快,她自是能體會到。我故意問她天和對她如何,她回答時(shí),一副小女兒的嬌羞,臉上的喜悅不像是裝出來的。”
世子夫人點(diǎn)頭,對老夫人的話很信服:“天和對咱們瑗姐兒真心!”
“真心不真心,有什么用!”薛老夫人又想起了元昌帝的誣陷,道,“我只憂心他能不能保住我的瑗姐兒!你看誠哥兒,那么小就有一兩分天和的模子,定是他的孩子無疑的。我的瑗姐兒不是那輕薄的!”
她是相信東瑗沒有跟元昌帝發(fā)生什么。
世子夫人也是相信的。倘若東瑗想著和元昌帝有什么,當(dāng)年在涌蓮寺早就成了事,哪里會挨到出嫁之后?
況且薛貴妃娘娘跟世子夫人說過,元昌帝此人,一直都是那等脾氣:他若是看中什么,定要弄到手為止,否則絕不善罷甘休。
皇帝如今還有幾分喜歡瑗姐兒?
不過是想著自己曾經(jīng)對她用心過。得不到,怎么咽了下這口氣的?
為了得到,為了平復(fù)心里的那口氣,他定是要用盡手段的。只是他此招太狠了,居然如此誣陷東瑗。
倘若盛修頤不是那沉穩(wěn)過人的品性,只怕把東瑗從月子里拖下來打罵一頓也是有的。
哪個(gè)男人受得了這般侮辱?
盛昌侯昨日就跑去薛家說,要把東瑗送走。薛老侯爺跟他大吵一架。
其實(shí)也不怪盛昌侯,就連東瑗的大伯,不也是很難相信東瑗的清白?遇到這種事,除非定力過人,或者對東瑗的脾氣很了解,否則都不會相信的。
薛老侯爺、薛老夫人和世子夫人相信,只是因?yàn)樗麄兒蜄|瑗一起生活了十幾年,對那孩子了解深透。
盛修頤相信她。大約是他自身本就沉穩(wěn),且對東瑗喜歡得緊。
盛昌侯卻不太信任東瑗的。
“……我原是想,若天和有半分對我的瑗姐兒不好,我就按照先前想好的法子。把瑗姐兒接回鎮(zhèn)顯侯府,等孩子養(yǎng)大了,看看到底像誰,到底是誰的兒子,到時(shí)盛家還有什么話兒說!
如今瞧來,天和那孩子沒有讓我失望。我現(xiàn)在把瑗姐兒接走,只怕傷了他的心。他既瞞著瑗姐兒。自是相信她的,他真心想留下她。他若是沒有法子,又知我疼愛瑗姐兒,自會去求我和老侯爺。
畢竟將來是他們夫妻過日子,同甘共苦過,感情牢固些,咱們先不插手了!”
薛老夫人慢慢道來。
世子夫人一驚,道:“娘。話是不錯(cuò)的。可天和到底是盛文暉的兒子,哪有兒子忤逆父親的?”
薛老夫人拍了拍她的手,笑道:“天和是兒子。也是父親和丈夫。他若是不能兩頭做好,我的瑗姐兒以后還要吃苦!既這樣,讓他試試,咱們不是還有后招?等他實(shí)在留不住,我自有法子!”
一副運(yùn)籌帷幄的模樣。
世子夫人榮氏笑,想著也只得如此。
到底還是覺得東瑗這孩子命途多舛。
那邊,盛修頤一整日都在陪著家里的客人,直到黃昏時(shí)分,來福說有事請他,他才出來。徑直往城西的觀音庵里去了。
庵里的老尼見他來,忙叫了恩公,請他去了后面的廂房,就關(guān)了庵門。
盛修頤見了塵風(fēng)堂給他找的十個(gè)人,個(gè)個(gè)面容普通,一看就是城里的小商小販。不管走到哪里都不會引人注目。
他很滿意。
然后頓了頓,把他要辦的事說給幾個(gè)人聽:“……興平王府一共大小五坐門,你們兩人守一處,日夜看著,倘若有小廝或管事模樣的拉著馬車出去,就跟著,千萬莫驚了人。”
眾人很干脆道是。
盛修頤有各自賞了他們銀子,讓他們?nèi)マk。
回程的時(shí)候,來福對盛修頤道:“世子爺,咱們在袞州的例錢早上送到了,我存在了老地方。”
盛修頤問:“一共多少錢?”
“二萬兩!”來福道,“前段日子有個(gè)屠戶借了五百兩,到了日子該還一千兩的,他給不出,那幾個(gè)渾不楞的就把他打死了。袞州的太爺剛剛到任,就拿此事作法。后花了二千兩銀子,才將這事平了。一來一回,就短了三千兩在里頭。”
盛修頤臉色一瞬間不好看:“我多次說過,不準(zhǔn)沾了人命官司!”
然后頓了頓,又道,“過幾日我尋個(gè)事頭,派你出城一趟,你就去趟袞州。這事是誰負(fù)責(zé)的,要小懲大誡!”
來福道是。
盛修頤嘆了口氣,道:“這些年咱們也存了將近百萬兩,以后不管做什么,都夠打點(diǎn)的。這樣損陰德的錢,也該丟手了!”
來福錯(cuò)愕,道:“世子爺,現(xiàn)在正是好時(shí)候,就算順著藤兒摸瓜,扯了瓜藤也尋不到您頭上,怎么丟手啊?”
盛修頤表情里有了幾分溫情:“替孩子積點(diǎn)陰德。”然后又笑,“哪怕我丟手了,也不會一下子就全部丟了。咱們經(jīng)營了快八年的,每年總有些進(jìn)益,少不得你的好處!”
來福就笑起來。
O(n_n)O~看了下粉紅票,還有17張就滿了270,可以再加更一章,親們看在我這么早起來碼字的份上,支持支持吧~~~今天哪怕是滿了300,也會四更加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