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宮在樓梯間，靜靜站了一會，等屋子里鬧哄哄的驚詫談論聲音稍微小了些，才邁開步伐，走進自己的專屬料理室。
看見他返回，本來不多的有一句沒一句的竊竊私語，也徹底消失。
霎時間，空氣中充滿了凝重。
“這才是一次廚藝‘交流’，應該有氛圍。”
四宮小次郎視線在堂島銀，以及幾位教授那掃過去，至于司瑛士、薙切繪里奈，他連看都沒看，很快將眼睛鎖定在夏言那。
發現夏言臉上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不見嬉笑，只有認真。
于是這位性格強勢的畢業生，點點頭：“你的態度，我也很滿意。”
“對待料理，要始終如一的專注、認真！”
“不管是什么場合！面對怎樣的對手！”
“呵。”
四宮忽地發出一個意味不明的低笑。
“就比如我，在遠月求學的第一年起，就養成了戰戰兢兢的性格，唔，稱為一種習慣更恰當吧，我總是擔心和害怕其它外在因素破壞了我的食譜，舉個例子說，怕某一樣劣質食材，魚目混珠……”
“所以，我的廚房，比如我開設的餐廳，食材采購環節便是重中之重！”
夏言對四宮的說教，倒沒表現出什么明顯的不滿。
沒辦法，以這家伙十年前首席畢業的身份，教育一個十年后的十杰在校生，沒人質疑他的立場和資格。
嘴上沒話說，不代表夏言心里也沉默。
他有股吐槽的沖動。
四宮學長啊。
精細，精益求精，沒啥，沒毛病。
可如果偏執，到了每一根青椒、每一朵花椰菜，都反復檢查的地步，那就相當于強迫癥了。
“啪嗒”一聲。
四宮把他隨身帶回的食材箱打開。
咦。
屋內，眾人眼睛微微睜大。
箱子里，確實如四宮離開去籌備食材說的那樣子，結構非常簡單，不大的箱子空間之內，除了一塊單獨包裝的新鮮牛排肉，另外的食材，就是幾朵樣子奇異的蘑菇。
這些蘑菇……
外觀，可以說恐怖，表面凹凹凸凸，宛若蜂窩，仔細一看又似翻開的羊肚。
“羊肚菌！”
夏言認出來了。
堂島銀笑呵呵道：“嘖，果然是精修法餐的四宮，拿出來的必殺食譜，所涉及的食材，總是逃不出菌菇家族的！”
這話有點陰陽怪氣，讓四宮小次郎面龐都忍不住抽搐了一下。
幸平城一郎相較而言就溫和太多：“哈哈，銀你別這樣說，畢竟法餐里，菌菇類家族確實有崇高的地位，就比如‘黑松露’，堪稱這個家族里最奢侈的品種，很多法式珍饈大餐都有把‘黑松露’放進食譜。”
汐見潤這個在學生年代，飽受堂島銀、幸平城一郎這對基友欺負的畢業留校教授，弱弱地說：“而且，‘羊肚菌’也是世界范圍內很珍稀的食用菌呢，不比松露差。”
至于宮里隆夫教授，羅蘭·夏佩爾教授，也低聲聊了起來。
“宮里教授，你看出來了？”
“你呢夏佩爾教授，你也是遠月的法餐權威，想必對牛排、羊肚菌的組合，非常熟悉吧！”
薙切繪里奈深邃的瞳孔里，倒映著這各自討論成一團的教授、教員們。
恰好，5個人！
她心里默默地說。
也是研究所內，所能拉出來的，最為權威性的幾個人。
接著，看了看打開食材箱，開始一臉嚴肅，仔細、反復檢查的四宮小次郎。
“四宮學長這樣子，簡直就像對待事關生死的食戟！”薙切繪里奈本來覺得是一場“師生”間，和善、友好且傳達各自理念的切磋交流。
然而。
現在嗅到空氣里，越發顯得焦灼和緊張的氛圍。
薙切繪里奈可不敢這么認為了，她盯住也背身，去開水龍頭，開始清洗雙手的另一位“選手”：
“他的食譜，其實和四宮學長一樣，都是擺在臺面上了的！”
沒錯，不出幾分鐘，過一小會，就有研究所的后勤管理人員，送上夏言在食材清單上，點名索要的水產——
一條魚。
也是繪里奈這兩天跟蹤觀察下來，看見夏言進行剖腹手術，處理最多的雌性產卵魚種——
‘大馬哈魚’！
“他要不要這么誠實啊？”有點煩躁地咬著拇指頭，薙切繪里奈心中吐槽強烈，“四宮學長叫你把‘真實’的自己，呈現在餐桌上，結果你還當真了？就用普通、平凡、日常的食譜，去應戰十年首席畢業生的「必殺」？”
‘神之舌’有這想法也不奇怪，畢竟，夏言是自己關了門，把「魔王魚籽」付諸于實踐，成功還原出寶物級魚籽，然后自己也幾口就消滅干凈，把證據什么的全吃進了肚子，誰都不知道他悄然間，已經竊取了一整套的魚籽煉制工藝。
之前，夏言大大方方展示給眾人看的，無非就是刀功、刀術。
相較于他在《刺身九重階》上的演繹。
他并沒有在調理魚籽上面，暫時過什么驚人的成績。
魚籽是魚籽，刺身是刺身。
兩者切不可混淆。
真正的魚籽宗師，地位也不見得比刺身大師低了。
四宮小次郎這。
聽到工作人員送來海產的動靜，他不免也停下了忙碌，見夏言果真選擇了一種產卵的海魚，遵守了此前的約定，便滿意地點頭：“很好，我對你的食譜絲毫不感興趣，你只要把‘真實’的那一刀，情景再現，我們的約定就算達成了。”
夏言洗凈了雙手，一邊找毛巾擦干凈，一邊轉悠著尋找趁手的刀具。
聞言，他停下腳步：“四宮學長，你這里的刀具，呃我看了一圈，要少許時間適應手感，不如你先來？”
“既然是比較寬松的交流，應該不限制時間的吧？”
四宮小次郎瞟一眼過來，只是點了點頭，便戴著手套，繼續清洗自己親自帶回來的‘羊肚菌’。
這些表面滿是凹坑和孔洞的菌菇，容易藏污納垢。
但值得一說的是，霓虹這鬼地方，超市貨架兜售的食材其實干凈得很，大多數霓虹人都是拆盒即烹煮，極少數才會丟進水槽再清洗一次，況且，這是遠月后勤局定期定量，在研究所倉庫補充補貨的特供食材，已經干凈到潔癖可能都挑不出刺的程度。
然而四宮表現得很不放心，用他那套專業的清洗手法，每一朵每一朵處理。
光是這個過程，就耗費了一刻鐘以上。
夏言看得暗暗咋舌：
“都說法餐主廚，每一個無比考究講究，追求精細，看來我大概是不適合在這塊進修了。”
想到有段時間，自己在現實經營‘差評惡評’的故事，這若換成四宮小次郎這種法餐強迫癥患者，每一次惡評，估計都會讓他半夜噩夢中驚醒流冷汗，糾結很久很久吧？
清洗過后，就是泡發。
夏言忍住消費‘天賦體驗卡’的沖動。
第一次是竊取顏先，第二次是竊取薙切仙左衛門，如今【超視覺】（密拉之眼）的金質卡片，只剩最后1次的使用次數，他覺得謹慎使用為妙，要用也是甩給‘五虎星’或者仙左衛門那種層次……
嗯……
想到了點什么，夏言側頭向在不遠處，低聲討論的堂島銀、幸平城一郎好基友那，投去饒有興趣的瞥視：“咦，雖說才波朝陽戰勝藥爹的劇情很假，當不得真，但如果能竊取這對基友的食譜，從他們食譜里窺視這兩個傳奇人物的真實廚藝水準，大概也是沒問題的吧？”
薙切仙左衛門以下，就屬極星寮黃金世代的一批人，最有戰斗力。
堂島銀，薙切薊，幸平城一郎。
在仙左衛門這種老妖怪幾乎不露面、不食戟的情形之下，他們已經是明面上的最強食戟戰力。
若能成功鑒定他們的廚藝，那么可以說，他幾乎對《食戟之靈》這池子水，親自伸下去腳，把水深給探測明白了。
頓時。
尚處于一次與畢業生交流切磋中還沒結束掉的夏言，又有了開第二次“交流”的大膽念頭，只不過，這次的邪惡觸爪隱隱探向了傳奇人物們，向著更高領域，進行刺激的探索。
四宮當然不知道這個旁觀者，心里過了那么多的想法。
他將‘羊肚菌’泡在溫水里，這是泡發干貨菌菇必須的一步，在四宮小次郎的處理下，同樣顯得精細，充滿了法餐主廚口中，強調技巧的氣場。
于是。
大概半小時過去，轉而就到了正式烹調環節。
四宮去取有塑封膜裝盒的牛排肉，發現夏言在另一張工作臺那，手抓一把廚刀，對空氣比劃著什么。
“你呢？我的牛排、羊肚菌醬汁，很快就完成了。”
“哦，我也可以開始了！”
夏言點點頭。
“取魚卵，腌制魚卵，在一刻鐘內就能收工——”
四宮無趣的甩甩手：“我說過了，你展示一刀就可以，魚卵食材，腌制工藝，這些都不重要！不關鍵！”
夏言微微瞇眼：“四宮學長，這跟你的認真、嚴謹背道而馳啊。”
“既然是正式的交流，廚藝切磋。”
“那無論如何，我都要將完整的菜品端到評審面前，說實話，那一刀呢是前置條件，腌制工藝呢是后置必備項目。”
“一前一后，哪怕是普普通通的‘大馬哈魚’，我想待會新鮮的魚籽呈到餐桌上了，您也會感興趣的……”
四宮小次郎撕牛排塑封膜的動作，微微一頓，旋即呵呵低笑道：
“拭目以待！”
“如果和特級主廚的「必殺」菜品，放在同一張餐桌上，還能讓評審下筷，并一直吃下去，吃到餐盤空掉為止。”
“這！”
“才是一位主廚，他的廚藝，最有說服力的‘真實’！”
“呵呵，而如果情況截然相反呢，評審吃一口就止住，完全停下，沒有吃的胃口了……”
一個低沉的嗓音突然在這時截住四宮的話語：
“四宮前輩，你看好了——”
“我要，揮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