妍華心里一緊,有些惱火地抬起了頭。
感情眼前這人懷疑完了自己后,又要懷疑她身邊的人是吧?
她冷下臉來,不假思索地回道:“花影性子活潑,心地善良,對我是極為忠誠的。平日里手腳極為干凈,不會貪圖蠅頭小利,她何故要偷拿那塊帕子。”
她話音剛落,自個兒卻突然覺著哪里不對勁,只是一時之間又理不清哪里有問題,所以那抹恍惚在她心頭跳了兩下后便沒了蹤影。
胤禛看到她一副護犢的神情,沉默了良久沒再與她爭執(zhí)。
夜已深,偶爾傳來兩聲打更的聲音,除此,便是萬籟俱靜。
胤禛白日里操勞了許久,待妍華喝了粥,不再生氣后,便寬了衣要上床歇息。
妍華的眼神躲了躲,揪著衣擺往里挪了挪,又挪了挪,再挪了挪……
胤禛的大手撈住她的纖腰時,她整個身子都僵了僵,緊張到連呼吸都急促了起來。她擔心胤禛又要與她溫存,她還記得兩個多時辰前的事情,雖然銷魂,可是暈厥的感受卻相當不好。從暈厥中醒來時,她總感覺有一小段光景是空白的,她也有種不知今夕何夕的茫然感。
胤禛在她臉頰上親了一下,聲音有些不悅:“你在瞎想些什么?我不碰你就是了,快歇息吧。”
妍華扯了扯嘴角,抬頭看了他一眼,見他已經(jīng)閉上了眼,復(fù)又把頭埋到了他胸口:“明明摟著我呢,還說不碰我。說瞎話的明明是你嘛!”
她眼下沒有睡意,方才胤禛的一席話不知做不做數(shù)——他說以后有問題了可以當面問他。她眼下便有許多事情想問,頭一件便是娉娘與他之間的故事。
他親口說了,她鈕祜祿?妍華比不上娉娘,她倒是很想知道是怎么個比不過法。雖然她承認她有許多地方及不上別人,碰到那樣一個十全十美的娉娘,她絕對是及不上的,可她還是想知道胤禛是如何拿她與娉娘作比較的。
人,有時候總是那般癡傻。
她的眸子閉了半晌,待終于找好措辭要問出來時,身側(cè)的男子卻是依然入睡。
均勻又輕淡的呼吸聲,從頭頂傳來。妍華小心翼翼地抬頭看了看,見他酣然入睡時神情都如此儒雅克制,忍不住又泛出一抹心疼來。
她,確實太得寸進尺了。換做別人家的格格,哪里能這般善妒?若不是胤禛寬容,她這個樣子約莫是要被下了休書的。她想,她確實應(yīng)該收斂一些了……
第二日,她身子好了許多,便讓良辰將她的東西收了送去萬福閣。她不能一直賴在雍華殿待著,雖然她確實想跟胤禛待在一起,可她害怕自個兒一不小心就會被他吃得連骨頭都不剩。
雖然胤禛出言要她禁足于萬福閣內(nèi),可是昨日和好之后,他便沒再提禁足的事情,所以妍華便權(quán)當沒有聽到。只是她自個兒當作沒事發(fā)生,偏偏有人替她記得牢。
良辰遣了兩個丫鬟送她回萬福閣,她見天氣不錯,便來了興致要在花園里頭轉(zhuǎn)轉(zhuǎn)。那兩個丫鬟也不催促她,只好生扶著不讓她著風。
妍華想起娉娘的事情,看了一眼那兩個面孔生嫩卻穩(wěn)重的丫鬟道:“你們什么時候入府的?”
若是入府早,她們便可能知曉娉娘的事情。所以,對于她們二人的回答,妍華心里是隱隱裹了絲期待的。
不想,那兩個丫鬟卻跟訓練有素的木偶一般,笑也懶得笑,齊齊答道:“格格,奴婢二人是前年入府的。”
妍華瞧她二人擺出一副“娉娘之事,奴婢一概不知”的表情,被心里的那絲期待噎了噎。她張了半晌的嘴,尷尬的咂了咂,忽而想起一個問題來:“你們可知,花影眼下如何了?他……爺沒把我的人攆出府吧?”
二人搖了搖頭,沒有多余的聲音。
妍華自覺無趣,也不再同她們多言。她的眼睛還未恢復(fù)完全,所以其中一個丫鬟一直扶著她的手臂,細致入微的體貼叫妍華連連贊嘆了數(shù)聲。
眼下已經(jīng)入春,她院子里的桃花悉數(shù)全開,她們眼下所處的花園里也是姹紫嫣紅。
她雖然看不太清,可是眼里的熱鬧卻一樣不比尋常人來得少。紅的黃的綠的,一道道繽紛色彩皆爭先恐后地落入她眼中,她頓時覺得視物更加清晰了些。于是她索性先壓住了心里的惆悵,湊到花兒面前細細賞花。
她剛站在一叢迎春花前輕嗅,便看到遠遠有一個娉婷的身影往這邊走來。
妍華身邊的兩個丫鬟對視了一眼,面上浮出一抹不安。
來人正是處處與妍華作對的武氏,她適才請安時,剛聽聞妍華被禁足,心里的幸災(zāi)樂禍還未盡興,眼下卻看到妍華依舊大搖大擺地在花園里散步賞花,心里自是立馬就不痛快了。
她立馬跟遇敵的刺猬一般,豎起渾身的長刺,一臉不善的走上近前,掐著腰呵斥道:“爺不是禁了你的足嗎?你怎可還在這里賞花?你們兩個是怎么看人的,這個樣子也叫禁足?府里的規(guī)矩你們沒好好學過嗎?”
妍華看到她的駑鈍模樣,禁不住笑出了聲兒:“你們倒是該多跟妹妹學學呢,妹妹的規(guī)矩學得十足,定是比你們記得牢靠。”
其中一個丫鬟沒繃住臉,跟著輕笑出了聲兒,待向武氏福了身子再抬眼時,便看到她的臉色難看得緊,忙抿了抿嘴將笑斂起。
武氏沒有料到妍華居然當著她的面與她針鋒相對,被她一噎,頓時有些下不來臺。
站在她身后的紫煙見自家主子受了欺負,忙在旁幫腔:“嬋格格這話是何意?身在府邸就該背牢靠府上的規(guī)矩,嬋格格何故笑話我家格格?難道嬋格格覺著不該將規(guī)矩記記牢嗎?”
武氏聽到紫煙這番話說的底氣十足,沖她贊賞地揚了揚嘴角。
紫煙見狀,情不自禁地揚起了下巴,得意洋洋地睨著對面的妍華,一點兒也不將她放在眼里。
妍華輕輕搖了搖頭,不想再與她們糾纏:“妹妹說得對,是該記牢的。我剛從雍華殿出來,這就要回去萬福閣領(lǐng)罰了,我也不敢違了爺?shù)脑捘亍!?
武氏見她如此輕易便低了頭,心下一空,剛想刁難她兩句,眼下卻是噎在了嗓子眼說不出來。
待兩個丫鬟扶著妍華走遠后,她才不甘地指著妍華的背影與紫煙說道:“她……她今日怎得這樣?腦子搭錯了筋不成?”
紫煙跟著她一起沖妍華的背影哼了一聲,卻也是不解,聽到武氏問話,便茫然地搖了搖頭……
妍華回到萬福閣時,不見花影與靈犀的影子,便讓送她回來的兩個丫鬟找了找。
不多大一會兒,靈犀匆匆趕了回來,瞧到妍華發(fā)白的臉色,“嗚哇”一聲撲上去就哭了:“格格總算回來了,叫奴婢提心吊膽了兩天兩夜,真真兒是寢食難安!”
妍華見雍華殿的兩個丫鬟還立在旁邊,心想她們畢竟是在雍華殿伺候的,有些話被她們聽了去,難免有落入胤禛耳中的可能,便也沒有忙著安慰靈犀,只淺笑著沖她們道:“耽擱了你們這會兒子工夫,倒是我的不是了,今日不便,趕明兒我身子好了,定是要好好謝上一謝的。”
她語中有逐客之意,只是那兩個丫鬟卻并未動彈。
其中一個仿若不會笑的丫鬟道:“這是奴婢的本分,格格這般說便是折煞奴婢了。”
方才在花園中被妍華的諷刺逗樂的丫鬟,也跟著說道:“奴婢芍藥,這個是碧荷,日后奴婢二人便在萬福閣伺候著了,格格千萬莫要如此客套。”
妍華的眼睛不安地抖了兩抖:“耿姐姐屋子里是欠缺了點兒人手,那你們便趕緊過去吧,我也不耽擱……”
喚作芍藥的丫鬟抬眼看了一下,木著神情道:“格格誤會了,良辰姑娘讓奴婢二人以后好好伺候嬋格格呢。”
妍華皺了皺眉,看了一眼忘記擦眼淚的靈犀:“我屋子里有靈犀有花影,人足夠多了,用不著你們也過來伺候呢。”
她抬眼循著芍藥與碧荷的身影看去,倆人規(guī)規(guī)矩矩地立在一旁,跟個木頭樁樁似的。她想,這哪里是派來伺候她的,只怕是派來監(jiān)督,抑或是監(jiān)視她的吧?這約莫是他的意思,哎。
碧荷一板一眼地垂著頭,清聲答道:“奴婢受命而來,不得擅作主張回去,格格若是不喜奴婢,請回了良辰姑娘。只是,請格格在回良辰姑娘前,先與奴婢說一聲奴婢的不妥之處。”
緊接著,芍藥也帶了絲不悅出聲道:“奴婢愚鈍,不知哪里讓格格不滿了,還請格格明示。況且,花影有段時日不得回來伺候著了,格格此處人手確實不大夠。”
妍華的心里一緊,真是請佛容易送佛難,以后屋子里多了這兩個木頭樁子,她想笑一聲都要先行思索一下后果才敢笑了。
她也不想為難這倆人,只好干笑了兩聲:“西廂房還有處空屋子,待會兒讓靈犀帶你們過去收拾收拾先住下吧。你們二人知規(guī)守矩的,極好,極好,我沒有不滿。”
靈犀的情緒被這一番變動打亂,也不再顧著傷心了,抹了一把淚就要起身領(lǐng)她們兩個去收拾。妍華連忙摸索著扯住了她的手,急急問道:“花影在哪里?快帶我去瞧瞧。三十大板,哎,她定是走路都走不得了。”
靈犀的手一緊,拉住了妍華:“格格,花影不在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