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凌柱在午門外徘徊不已,抬頭看了看天上的日頭,紅艷似火,烤得他身心俱焦。
他是個老腐朽,不曾想過利用妍華的身份而加官進爵,能進翰林院做個侍講學士,他已經(jīng)很是心滿意足了。妍華說得對,他就是個老文酸,做不來朝廷中的勾心斗角,不然也不會一直都停在四五品的小官職上再也不得升遷了。
自從妍華進宮做了熹妃,他聽過關(guān)于她的傳言就不在少數(shù),聽聽也就過去了。
其實早在去年就有風聲傳出來,說熹妃獨掌后宮,排除異己、只手遮天。凌柱夫妻二人深知女兒的品性,對此不過是聽過便作罷,不曾當真。
但是這一次卻不一樣,不僅傳得人多,且久。據(jù)傳,熹妃不甘深宮寂寞,年老色衰之后不得恩寵便開始偷人,與人做那茍且之事。凌柱聽后氣得直吹胡子,他自是不信他辛苦養(yǎng)大的女兒會做這樣不知廉恥的事情,可傳得久了,他便開始擔心妍華的安危了。想想他這個親阿瑪都免不得開始擔憂,那些不熟識妍華的人,更是會信以為真了。
他因為年紀大了,心火又旺,差點兒等得兩眼翻白暈厥過去。這時,終于有人來了,是蘇培盛親自捧著一封書信急匆匆地趕來。
“大人,皇上讓奴才過來給大人送此物。”蘇培盛雙手托著那封信,呈送到凌柱眼前,凌柱朝著養(yǎng)心殿的方向下跪磕了個頭,這才起身接過那封書信。
“皇上這是不得空見我嗎?哎……”他嘆了口氣,心里愈加煩躁。
“大人,皇上說大人看過這封信后,便不用再覲見了。大人這就看吧。”
凌柱有些疑惑,聽他這么說,忙拆開信看。信很短,只有寥寥數(shù)語:熹妃穩(wěn)重自持、賢良淑德,朕心甚慰。
皇上的字他是認得的,雖然沒有落款也沒有印章,可這幾個字卻比什么都有說服力,只將他連日來的擔心都給捋平順了。他突然覺著呼吸都暢快了許多,頭頂上的日頭都沒有那么烈了。
“有勞公公了,我這就回去了,這就回去了。”凌柱長吁了一口氣,突然感覺身子仿佛都輕了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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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培盛要回那封信后,便回去復(fù)命了。
胤禛聽了他的話后,淡淡地應(yīng)了一聲。待批閱完手頭的折子后,突然頓了頓,而后側(cè)頭看向蘇培盛:“宮里頭可有這樣的傳言?”
蘇培盛遲疑了一會兒,小心翼翼道:“回皇上,好似……有那么一點兒。不過宮里頭規(guī)矩森嚴,也沒人敢大肆評論,奴才也只是聽說仿佛……好像有那么一點兒閑言碎語。”
胤禛默了默,沉著臉若有所思……
“公主,公主慢一點兒!”笑笑從神武門進了宮后,便直奔御花園。她很久沒回宮了,一回來便哪里都想看一遍,伺候她的宮女無奈極了,也顧不得合不合禮數(shù),一個勁兒在她身后追著。
笑笑年已十歲,粉嘟嘟的小臉,滴溜溜的清眸,紅殷殷的嘴唇,可愛清透,比清晨的露珠還要晶瑩剔透。皇后一直都很寵她,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碰了,在圓明園里,凡是她想要的,皇后都會想盡法子給她弄了去。只是木槿去后,皇后待在佛堂里的工夫越來越久。這一日,笑笑閑著無趣,便突然想回宮看看妍華,得了皇后的應(yīng)允后,她便興沖沖地回來了。
有三個正在清掃御花園的小宮女正在埋頭掃小道,歇腳之際便窸窸窣窣地聊起了那件她們未曾親眼看到的穢亂事情。只不過,她們一個說是蘇答應(yīng),一個說是熹妃,還有一個則站在旁邊警戒著。旁邊有個小湖,有兩個太監(jiān)正在湖邊打撈著湖面上的碎葉碎草。聽到她們的閑話之后,其中一個小太監(jiān)也禁不住湊過去聽了幾句。
笑笑的宮女追上她后便沒有再大呼小叫了,跟著笑笑走在長廊里,聽到假山后有窸窣聲,知道有人在偷懶碎嘴了,便躡手躡腳地走了過去,想聽個墻角。
她隱隱約約聽到她們說到了熹妃,還聽到偷人、不守婦道這樣的字眼,心里頓時有些不悅。
“嘶,公主,她們……”跟著她的宮女倒抽了一口氣,掐著腰便想上去罵人,被笑笑拉住了,還做了個噤聲的動作。
“你好好兒地跟著我就是,不許亂說。”笑笑轉(zhuǎn)了轉(zhuǎn)眸子,露出一抹機靈的嬌俏。
“誰?”那個把風的宮女看到假山后面有人影晃動,忙驚呼了一聲。正在碎嘴的宮女趕緊閉上了嘴巴,不敢再聊。那個湊過來聽閑話的小太監(jiān)嚇得趕緊跑回了湖邊,繼續(xù)撈湖面上的碎葉子。
笑笑警告地看了她的宮女一眼,而后便笑瞇瞇地走了過去:“你們在聊什么啊?”
三個碎嘴的宮女是去年新進宮的,并不認識笑笑,可見她衣著華麗,定然跟她們是不一樣的,所以三人都戰(zhàn)戰(zhàn)兢兢得跪了下去,卻又不知該對笑笑作何稱呼,只好面面相覷,各自心里都打著小鼓。
“你們方才在聊什么?我也想聽聽。你們說得好聽,我便……”笑笑俏生生地轉(zhuǎn)了轉(zhuǎn)眸子,粲然一笑,“我便給你們好東西。”
“你……你是誰?”其中一個宮女大著膽子問出了聲。
笑笑的小宮女動了動嘴巴,剛想出聲,便想到方才笑笑不讓她說話的警告,忙又訕訕地閉上了嘴巴。
“我?我是新進宮的宮女呀。”笑笑眨巴著眼睛,無害地笑著。
“你……你騙人。”另一個宮女盯著她的衣服看了看,怯怯地駁了一聲。
笑笑冷下臉來,她已經(jīng)沒了耐性。在皇后身邊的時候,她說什么就是什么,從來沒有人敢忤逆于她,眼下問幾句話,這幾個小宮女卻推三阻四不肯講,她自然不高興了。
“再不說,我就讓人將你們都送去慎刑司!”笑笑小臉一板,下巴一抬,眼睛一瞪,倒是當真突然多起一絲威懾力來。
那三個宮女不知她的身份,聽到慎刑司三個字,立馬嚇得白了臉。
剛才為她們放風的宮女最為膽小,嚇得趕緊開口招了,連說話的聲音都在發(fā)顫:“……饒命……饒命啊,是她們,她們說熹妃娘娘的壞話……她們說熹妃娘娘不甘寂寞,與人做……做不要臉的事情……可皇上卻放過熹妃娘娘不……不追究……”
“胡說!”笑笑氣得吼了一聲,尖細的聲音頗為扎耳。
“公主,公主別聽她們胡說,熹妃娘娘才不會做這樣的事情。皇上那么寵娘娘,娘娘怎么可能做那樣的事情……”
那三個宮女一聽眼前這個孩子是公主,嚇得整個人都蔫了。進宮的時候,教習姑姑就跟她們說過,手要勤,嘴要嚴,結(jié)果她們頭一次疏忽,就遇上了這樣的事情,真是悔都來不及悔。
“你們,朝景仁宮的方向,每個人磕一百個頭!”笑笑氣呼呼地瞪著她們,除了皇后,與她最親的便是生母熹妃,她自是極為討厭聽人背后詆毀自個生母。
“你行,磕一千個頭才可!每磕一個,都要說一句你們罪該萬死,熹妃娘娘是大好人!”
“公主……這樣是不是不大妥?”
“有什么不妥的!她們在背后說額娘壞話!就該如此,不打死她們都是輕饒了!”笑笑氣得不行,甩手就走人,又怕那三個宮女不照著做,抬眼一掃,看到湖邊有兩個太監(jiān),便指著他們喊道,“你們過來,你們給數(shù)著,不滿一千不得放她們走!誰敢偷懶,我就打斷誰的腿!”
即便如此,笑笑還是不放心,挑了一塊鵝暖石的道兒,讓那三個宮女一字排開,然后看她們磕了幾個頭,直到滿意了才氣呼呼地離開。那兩個太監(jiān)很是為難,他們手頭上本來就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如此一來豈不是耽擱了?所以笑笑一走,他們二人一商量,便有一人悄悄溜走了,去找張李子匯報一下這個變故,免得他們完不成差事要挨罰。
湊巧的是,彼時胤禛正好在御花園里散心。笑笑懲戒那三個宮女的時候,他正好在御景亭上坐著納涼,看到那邊的騷動后便讓蘇培盛去將笑笑叫過來。
蘇培盛急急趕上了笑笑,笑笑聞言,便又折身往御景亭去,行至那三個宮女身邊,無意間看到太監(jiān)少了一個,立馬又跳著腳罵了起來:“還有一個太監(jiān)呢?我明明叫了兩個的!蘇公公,他們都不聽話,你要好好教訓他們!”
“公主這是怎么了?怎得一回來就發(fā)這樣大的火?奴才回頭一定好好教訓他們。”蘇培盛陪著笑,引著笑笑往亭子的方向走去。
“哼!他們一個個沒規(guī)沒距,說額娘的壞話!額娘那么好,怎么會做她們說的那種事情?蘇公公,皇額娘說,回宮了遇到什么不順心的事情就找你,我現(xiàn)在就找你,你一定給我好生教訓那幾個奴才……”笑笑氣喘吁吁地罵了好一陣子,才堪堪安撫好心緒。
抬眼看到胤禛正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她看,她立即嫣然一笑,快步上前給他磕了個頭:“兒臣給皇阿瑪請安!”
蘇培盛輕輕走近,忙將方才的事情悄聲向胤禛稟了。他淡淡點了個頭,示意笑笑起身:“起來吧,剛回來的嗎?你皇額娘身子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