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要聽,我不想聽到這些,你給我走!”
許是因著情緒過激了些,每說一句話,林落雪都像是用盡了全身的氣力,歇斯底里的。
鍾帆墨自是憤懣不已,剛剛交代了林落雪的,她全然當成了耳邊風。
安成舜的痛苦爬上了面頰,歲月佈滿的痕跡在臉上清晰可見。皺紋,以及頭上花白的髮絲。
如今的安成舜已然不是人到中年,應該說是人到老年了。想來是之前鍾帆墨要併購安氏的事情對安成舜的影響太大,纔會使得一個原本該是養精蓄銳的年紀看起來卻像是人到古稀。
“落雪,你這就不對了,是不是?好歹人家安成舜還親自找上門來了,就算是你不肯承認他就是你的父親,但是好歹,你也要和他一起去醫院裡看看,是不是,等到結果出來不就知道嗎?”
鍾帆墨儘可能的爲林落雪留足面子,即便是心裡再多的不爽,現在也要讓安成舜覺得自己其實是在幫他的,只不過是因爲林落雪不願意罷了。
不只是不願意,林落雪根本就是對安成舜心生厭惡。
“是啊,鍾帆墨說的對,不管你怎麼討厭我,可是事實已經擺在了眼前,不是嗎?”
“什麼事實?你說什麼事實,你是我的父親嗎?我壓根就沒有承認過你是我的父親,你又何苦如此拼命的往自己臉上貼金?”
此刻的林落雪根本就是油鹽不進,不管鍾帆墨和安成舜說什麼他都聽不進去。
“我……我不是要往自己臉上貼金,我只是希望自己能夠在死前,再盡一點父愛罷了。”
“父愛?”
林落雪在聽到這個詞之後的第一反應,竟是神色鄙夷,而後從鼻尖嗤出一聲冷哼。
父愛。
這真是天大的笑話,一個從來都不知道自己女兒是誰的人,現在竟然站在一個不相干的人面前,大談特談什麼父愛。
“你現在跟我說什麼父愛?安成舜我告訴你,我不會跟你去做什麼DNA檢測,我也不會認你,哪怕我的身體裡真的留著你的血,我也只會覺得這血是骯髒的。我們一點關係都沒有,你不要試圖用鍾帆墨來壓我,就算是我死了,我也不會認你。”
話已經說到了這個份上,安成舜自是不知道自己還能再說些什麼。
林落雪幾乎是咬牙切齒的對安成舜說出了這些話,而,這話卻也是惹惱了一旁的鐘帆墨。
看樣子,已然沒有什麼必要再忍下去,鍾帆墨之所以在安成舜的跟前對林洛雪好眼相待,不過是看著安成舜對自己還有幾分利用價值罷了,不,確切的說是看著安成舜的兒媳婦,也就是那個如同潑婦一樣的艾小北,對自己有些作用。
“你……”
安成舜被林洛雪一番氣急敗壞的話弄的氣結,一時間啞然,竟是無言以對。還能說什麼呢,現在就算是自己跪在林洛雪的面前,她也只可能是再衝著自己吐幾口唾沫罷了。
鍾帆墨卻是一把將林洛雪給攥住,眼睛瞪的老大,額上青筋突起,很生氣的樣子。
“我警告你,要是你再這樣下去的話,我保證,明天就讓你看見霍司辰的屍體。”
說話間,鍾帆墨輕輕鬆開了攥著林洛雪衣服的手,面上重又浮現出那一摸陰冷的笑來。
霍司辰。
因爲霍司辰,林洛雪終究是敗給了鍾帆墨,因爲霍司辰,林落雪現在連一點點與鍾帆墨討價還價的資格都沒有。
所
以,就只能這麼任憑他擺佈嗎?
所以,鍾帆墨說什麼,就必須是什麼嗎?
林落雪慘笑,面色顯白,是那種不帶任何血色的慘白。
默默的回聲,不自然的笑對著安成舜,林落雪的脣邊含笑,眼裡卻溢出一股詭異的淡漠。而心裡,卻像是被誰用刀狠狠的捅了一刀,正在涔涔如滴汗的流著殷紅的血。
疼,生生的疼。
如果哪一天霍司辰知道了自己所做的這一切,自己爲了他所受的委屈,他會不會有一點點的感動呢?
心裡如此的想著,林落雪只聽自己的嘴裡卻是機械式的發出幾個音來,聲音兀自哽咽著,饒是如此,幾乎是用牙縫間擠出來的幾個字,卻也是一字不落的落入了安成舜和和鍾帆墨的耳中。
“不用去醫院了,我相信了。”
我相信了,你是我的親生父親,我是你的女兒。就憑著那個該死的滴血認親。
鍾帆墨聞言,這才欣慰的笑了笑,繼而雙手抱胸,饒有興致的看著林落雪。
安成舜更顯驚喜,瞬時間好似太過欣喜以至於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林落雪苦笑,如同木偶一般傻傻的站在二人中間,只聽鍾帆墨怎麼說,自己便就怎麼做。唯一的希望,就是霍司辰能夠安全。
“我太高興了,我就知道你肯定只是因爲一時間接受不了,所以纔會這麼排斥我,不想見我。等我回去之後,我一定要把這個消息告訴傑琛,告訴我們整個公司。”
那麼,是不是意味著,林落雪也將有機會繼承安氏企業股份的一部分。
那麼現在,只要讓林落雪聯合了艾小北,是不是相當於,安家就是他鐘帆墨的了。
鍾帆墨這麼一想來,心下卻是不由得一喜。
“不用了!我……我還不適應,等過段時間吧!”
鋒芒少了,針尖也不見了,林落雪的語氣柔和了不少,卻也……淡漠了不少。之前的歇斯底里只是代表林落雪充滿了仇恨,然而現在,話語間傳遞的信息卻連恨都沒有了,沒有任何的感情.色彩。
“好吧!那我就聽你的,要不,你搬回家裡去住吧!”
激動過頭的安成舜一時間忘了自己的女兒曾經是大戶人家的小姐,根本就不缺一套房子,更重要的是眼下林落雪還和鍾帆墨在一起。
別說是林落雪不願意去了,就算是鍾帆墨也不會讓林落雪去的。
“我覺得,安先生還是給落雪一些緩衝的時間吧,如果現在就讓她住去你家,你卻又還沒有和安傑琛打好招呼,你怎麼知道他們就一定會接受落雪呢,更何況,林落雪現在還沒有做好心理準備接受你,目前,她只是承認了你而已。”
鍾帆墨說話向來不清楚,安成舜自然也就聽不明白他究竟說了些什麼。然而有一點,他卻聽明白了,就是林落雪暫且不會跟自己回家。
思量之下,安成舜仍是滿面欣然的對林落雪說道,“帆墨說的也有道理,等你自己想通了的時候,隨便什麼時候,只要你自己說你想要搬回去住了,只要跟我只會一聲,就直接搬回去。”
回。
安成舜用了這麼一個字眼,儘管在林落雪看來,這個字眼極具諷刺意味。
林落雪愣愣的看了看安成舜,隨即冷笑道:“好,要是等我想通了,我就自己回去。”
林落雪卻是輕描淡寫的又將這個字重複了一遍。
從來就沒有去過,又何來的回去呢?安成舜是想讓林落雪把那裡當成是自己的家,
可是他似乎忽略了一點,那裡於林落雪而言,根本就與家沒有一點關係。
家是什麼地方?
姓林的房子,纔是林落雪的家。
然而,不管林落雪心裡在想什麼,總之,她倒是答應了安成舜,父女倆也算是相認了。安成舜卻是欣喜無比,原本滿是焦慮的臉上,立時充滿了笑容。
開心吧?當然開心。
安成舜心知自己的時日無多,於是纔會這麼迫不及待的想要將林落雪帶回家,再在最後的一段時光裡,儘可能的盡到一個父親應盡的義務。
“那好,那我就不打擾你們了,你好好的在這裡呆著,我在家裡等著你回來。”
安成舜笑的甚是燦爛,猶如一個孩童一般。
林落雪卻是微微頷首,隨即衝著家裡的管家使了個眼色,示意管家送客。
無奈的是,林落雪忘了這是在鍾帆墨的家,而不是自己的家裡。這管家也是鍾帆墨的管家,不是自己家的保姆。
管家在收到了來自林落雪的信號之後,立時轉而看向鍾帆墨,只見鍾帆墨點頭應允,管家才率先邁開了步子,引著安成舜朝著門口走去。
臨走,安成舜還不忘回頭叮囑林落雪,等有時間的時候一定要回去看看。
林落雪猶如機械一般的點頭,脣邊含著一抹淡淡的笑意。
安成舜走後的瞬間,鍾帆墨面上的笑容卻是迅速的退去,瞬即被蒙上了一層陰霾。
林落雪倏然轉身,卻是不偏不倚的捱了鍾帆墨的一個巴掌。
“啪!”
這一巴掌來的猝不及防,林落雪沒站穩腳跟,一個趔趄,也就跌坐在地。
“你個賤人,我開始是怎麼跟你說的?”
鍾帆墨朝旁啐了一口唾沫,面容猙獰。
林落雪只是輕輕捂著臉頰,始終不願意擡頭看鐘帆墨一眼。
“我讓你說的話,你都記住了沒有?還是你覺得我現在說的話,你完全可以不聽了,是不是?”
林落雪仍是不說話,靜靜的坐在地上,任憑鍾帆墨嘴裡不停的吐出不堪的言語來。早已經習慣了人前人後猶如精神分裂一般性格的鐘帆墨,也習慣了鍾帆墨的巴掌和辱罵,林落雪知道,目前這種情況,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靜靜的帶著,什麼都不說,什麼都不做。
那樣的話,鍾帆墨一個人打罵的無趣了,說不定會姑且放了自己。
“說話啊,現在啞巴了?剛剛與安成舜對峙時的那股怒氣去哪兒了,我是怎麼交代你的?”
林落雪倏爾擡眸,脣邊漾起一絲輕淺的弧度,由此,費力拉扯出的笑容,卻是將嘴角的傷口撕裂的更大。
殷紅的血液滲出,猶如綻放的紅罌粟,再加之林落雪慘淡的笑容,讓人看起來竟覺格外的妖嬈。
“我在跟你說話,你聽見了沒有?”
正是因爲林落雪的無動於衷,鍾帆墨的心頭之火卻燃燒的更旺了,猛地跨步向前,一把揪住林落雪的頭髮,眼神裡似是要燃起火來。
“我以後會注意的,我答應你的已經做到了,什麼時候讓我見司辰。”
鍾帆墨的力道不小,林落雪只覺得頭皮都要被撕破一般,生生的疼。
饒是如此,林落雪還是毫不避諱的將心中的想法說了出來,如此的委屈求全,只是爲了能見霍司辰一面,起碼知道他現在安全,也足夠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