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孫家累世富貴,自玄武門之變後,更是貴不可言,縱使如今長孫皇后已逝,這等富貴也依舊不減,不過麼,身爲長孫世家的家主,長孫無忌卻是極其的低調(diào),除了上下朝之外,甚少有離開府宅的時候,也不怎麼跟朝中權(quán)貴們往來,哪怕今兒個說是設(shè)宴爲幼孫抓週慶生,可也一樣沒見長孫府大肆操辦,這不,時值*到時,其府宅外攏共也沒停著幾輛馬車,很顯然,今兒個的所謂慶生宴十足十是家宴之性質(zhì),這可就叫*不免爲之納悶異常了的,愣是搞不懂長孫無忌請自個兒來赴這等家宴究竟所爲何爲。
“子明來了,爲兄有失遠迎,海涵,海涵。”
就在*剛下了馬車,正自狐疑不解之際,卻聽一聲朗笑響起中,一名風度翩翩的青年公子哥已是緩步從府門裡迎了出來,笑呵呵地朝著*一拱手,煞是客氣地寒暄了一句道。
“之恆兄客氣了。”
這一見來者是長孫無忌的長子長孫衝,*也不覺得有甚奇怪的,沒旁的,長孫衝與他*都是駙馬,地位大體相當,由其出面接待,本就屬再正常不過之事了的。
“此處不便,且請內(nèi)裡敘話可好?”
長孫無忌體胖,十二個兒子裡體型胖大者自是不在少數(shù),唯獨長孫衝例外,其人身材頎長,面如冠玉,舉止文雅而又得體,話雖不多,可卻有著令人如淋春風之舒爽。
“如此甚好,之恆兄,請。”
儘管都是駙馬,說起來也算是有點親戚關(guān)係,不過麼,*與長孫衝的交集卻是極少,一者是因長孫家的低調(diào),二來麼,也是因汝南公主與長樂公主之間的關(guān)係一般般,雙方間幾乎就沒啥往來,最多也就是年節(jié)時入宮伴駕時有過些碰面罷了,可基本上就只是點頭的交情罷了,加之此際心中正自犯著猜疑,*也自不願在這府門之地與長孫衝多拉呱,也就只是笑著擺手還了一禮。
長孫衝溫文爾雅,一路上但有所言,皆是溫聲細語,顯得格外的謙和,至於*麼,對這麼些迎來送往的繁文縟節(jié)也是熟稔已極,彼此間說說笑笑,倒也頗見融洽,當然了,這也不過就是虛以委蛇罷了,*的心思卻是大多著落在了對長孫無忌邀自個兒前來的用心之猜測上,只可惜已知線索太少,他一時間也難以想個分明。
“下官見過陳大人。”
爲表示敬意之故,*到得自是較早,加之長孫府此番似乎真就不曾大請客,這不,待得由長孫衝陪著進了西院待客廳之際,內(nèi)裡就只有一年近五旬的中年人在,這一見到*行了進來,趕忙便起了身,很是恭謙地行了個禮。
“……”
*回朝年餘,雖一直忙於公務(wù),並不怎麼與朝中諸般人等拉關(guān)係,可憑著其過人的記憶力,但消是朝臣,他都能認出來,很顯然,面前這位中年人並不在朝臣之列,*壓根兒就不知曉其人究竟是何來歷。
“子明兄,這位便是我朝書法大家褚遂良,字登善,現(xiàn)任起居郎一職。”
長孫衝很是善解人意,這一見*微有猶豫,立馬便從旁解釋了一句道。
“原來是褚大人,久仰,久仰了。”
這一聽面前這位主兒就是褚遂良,*的臉上立馬露出了和煦無比的笑容,可心中卻是暗自警醒了起來,無他,世人只知褚遂良書法好,可*卻清楚此人智算極深,乃是長孫無忌最爲看重的心腹之輩,於前世那個時空,李治之所以能被擁上太子之位,完全就是出自褚遂良的謀算,也正是憑著此功勞,褚遂良方纔得以從區(qū)區(qū)一起居郎接連超拔成了中書令,還受了太宗遺詔,與長孫無忌一道成了輔政大臣,這等人物自然是萬不能輕忽了去的。
“下官對陳大人可是仰慕已久了的,只可惜始終緣慳一面,今日得見,三生有幸矣。”
褚遂良年歲雖大,可官位卻是不高,從六品上而已,距離*如今的從三品實在是差得太遠了些,持禮自是不得不恭,不過麼,恭謹?shù)故枪е斄耍瑓s並不顯得卑下,言談舉止間甚或隱約透著一股自矜之意味,只是淡得令人難以察覺。
“褚大人客氣了,陳某晚生後輩耳,還須得褚大人多多提點纔是。”
以*的敏銳,自是瞬間便察覺到此人面上恭謙實則骨子裡滿是驕傲,有心探探其之底細,這便很是客氣地自謙上了一番,算是給足了褚遂良面子。
“不敢,不敢,陳大人請上座。”
感受到了*的“誠意”,褚遂良臉上的笑容當即便多了幾分的真誠,也沒再多事寒暄,但見其一側(cè)身,躬身擺了下手,示意*前去入坐主客之位。
“褚大人,請。”
這一回*可就沒再虛言客套了,無他,概因沒有必要,身爲從三品大員,褚遂良就不說了,便是長孫衝在身份地位上都不及*,這會兒他若是再爲了座次問題謙讓個不休,那就不是謙虛而是矯情了的,以*之智,自是不會去做這等無意義的蠢事,也就只是客氣了一聲,便即走到了主客位後頭,一撩衣袍的下襬,就此端坐了下來,一見及此,褚遂良的眼神裡明顯有道精芒一閃而過,可也沒多言,笑著又將長孫衝讓到了主座,而後方纔自行在*對面的幾子後頭坐了下來,立馬便有下人們緊著奉上了新沏的香茶,又各自魚貫地退了出去。
“子明海涵,爲兄有些俗務(wù)牽扯,去去便回。”
三人都是文雅之士,交談起來也自平和得很,說說笑笑間,頗見隨意,只是方纔交談沒幾句,就見一名僕役匆匆而來,貼著長孫衝的耳邊輕聲稟報了幾句,隨即便見長孫衝滿臉歉意地朝著*拱了拱手,滿臉無奈之色地致歉了一句道。
“無妨,之恆兄只管自便好了。”
長孫衝此言一出,*瞬間便猜到了其之用意之所在,無非是故意要留出機會給褚遂良罷了,而這,顯然也是*之所想,於情於理,*自都不可能有甚異議的,也就只是客氣了一句了事。
“褚叔,就有勞您陪好子明瞭。”
聽得*這般表態(tài),長孫衝也自沒再多說些甚,僅僅只是朝著褚遂良交代了一句,便即就此匆匆離去了。
果然!
長孫衝最後這麼句狗尾續(xù)貂的話語一出,*對先前的預判自是更篤定了幾分,沒旁的,這話說得實在太假了些,要知道長孫無忌可是有著十二個兒子的,儘管最小的兒子眼下還在吃奶,可成年的兒子卻還是有著八人之多,真要人來陪*敘話,輪也輪不到褚遂良這麼個外人罷?當然了,心中有數(shù)歸有數(shù),*卻並不會出言點破,也就只是淡然地笑著,等著看褚遂良如何拉扯出話題來。
“陳大人,請用茶。”
褚遂良顯然並不急著扯出話題,而是笑著道了聲請。
“褚大人,請。”
儘管褚遂良僅僅只是道了這麼聲請,看似客氣,實際上麼,卻是一種態(tài)度的宣示,是在暗示他褚遂良是代表著長孫府出面跟*敘話的,箇中的意味麼,自是耐人深思得很,不過麼,*卻並不以爲意,沒旁的,他早就從前世那個時空的記憶中知曉了褚遂良與長孫無忌之間的真正關(guān)係。
“陳大人文武全才,武可安邦,文能治國,古之聖賢也不過如此,今,得授銀青光祿大夫,確是實至而名歸,可喜可賀啊。”
褚遂良等了片刻,見*明顯沒有先行開口之意,這便笑著狠誇了*一番。
“呵,褚大人過譽了,陳某實不敢當。”
一聽褚遂良這等肉麻之言,*險些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好在心理素質(zhì)過硬,倒也不曾有甚特別的反應(yīng),也就只是淡然地笑了笑,無所謂地應(yīng)了一句道。
“陳大人虛懷若谷,當真令人欽佩萬分,若是不出意外,宣麻拜相當是指日可待之事也。”
褚遂良誇獎*之言不過是半真半假罷了,只是爲了起個話頭而已,這一見*開了口,他立馬便跟著來了句滿是暗示意味之言語。
不出意外?呵呵,這老梆子還真是有趣得很麼!
所謂聽話聽音,以*之能,又怎會聽不出其此言中如此明顯的暗示之意,不過麼,卻並不打算接茬,僅僅只是淡淡地一笑了之,看那架勢,似乎聽出了箇中之蹊蹺,又似乎不曾搞懂諸遂良之所言。
“可惜啊,可惜……”
這一見*沒個反應(yīng),褚遂良不由地便是一愣,細細地看了*一眼,卻愣是無法從*的臉上看出絲毫的破綻,無奈之下,也就只能是作出了副惋惜的樣子,就此搖頭晃腦地感嘆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