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如此急地叫下官來,莫非就是爲了這麼樁小事麼?”
如此多年的交往下來,*又怎會不知李泰就是一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貨色,自是不敢掉以輕心了去,心念電轉間,已是有了應對之策,但見其眉頭一揚,不單不急著作出解釋,反倒是滿臉不悅狀地反問了一句道。
“小事?好你個子明,安敢如此藐視本王,今日若是不給本王說出個所以然來,就休怪本王不講情面了!”
李泰就是一糙性子,這一聽*如此說法,當即便炸了起來,但見其猛然一拍幾子,怒氣勃發地便咆哮了一嗓子,雙眼圓睜,那目光兇戾得宛若吃人的野獸一般無二。
“多大的事兒,也值得殿下如此憤怒,不就是房相總攬全局麼?又能有甚可計較的,滿天下誰人不知曉房相素來不攬權貪功,真要是大事能成,還差得了殿下您之功績不成?”
饒是李泰嚷嚷得兇悍無比,可*卻依舊是一派滿不在乎之狀,懶懶地掃了李泰一眼,語帶譏誚地便頂了李泰一把。
“可,可……”
李泰顯然是沒想到*居然敢跟自己頂嘴,登時便是一陣大怒,待要發作,卻又猛然想起*可不是他的手下心腹,而是盟友,真要惡了*,雙方立馬便是一拍兩散,問題是*已然位居尚書之尊,而他李泰卻是啥都不曾到手,明擺著是吃虧無疑,一念及此,李泰怒歸怒,卻愣是不知該說啥纔是了的。
“可是個甚?殿下不好生想想爲何此事會久拖不決?嘿,若是再拖上些時日,殿下怕是連參預其中之機會都未見得能有,此際倒是來怪下官不幫襯了,當真是好大的個笑話!”
*對李泰的性子實在是太瞭解了些,自是清楚若不能在氣勢上壓服其的話,十有八九難以控制住局勢,正因爲此,*絲毫沒給李泰留任何情面,毫不客氣地便訓斥了其一番。
“子明這話是從何說起,小王,小王……”
*在李泰面前一向都是謙遜之態度,而今突然這麼一爆發,自不免令李泰大爲的意外,一時間不禁有些懵了神,都不知該接著發飆還是先行服個軟纔好了的。
“殿下志向高遠固然是好事,然,切莫忘了‘千里之行始於足下’這麼個道理,地基不穩,高樓難立也,陛下革新之心意早定,爲何此事卻遲遲難決,莫非殿下就不曾思忖過箇中之蹊蹺麼?”
既已壓制住了李泰的怒氣值,*也自不會一味地強硬到底,語調一緩之下,已是一派語重心長狀地解說了一番。
“嗯……”
李泰脾氣雖暴躁,卻也不是愚鈍之輩,聽得*這般說法,心中雖悶悶依舊,可到底還是能理解得了箇中之關竅,卻又不願就此服軟,也就只能是悶哼了一聲了事。
“房相乃正人也,素來行事公正,乃一心爲國之忠良也,殿下若肯虛心就教,必能大有所得,自今而始,必是一全新之開局,殿下萬不可自誤纔好。”
既已知曉太宗與李泰幾乎無話不談,*便知今日之會商十有八九會傳到太宗處,自是樂得表現一下忠誠之心,教誨魏王的話語自也就說得一套接著一套,直悶得李泰悻悻然無比,偏偏又發作不得,當真憋屈得個夠嗆。
“罷了,不說這個了,依子明看來,這革新事宜何時開始爲宜?”
辯又辯*不過,呵斥的話語又不敢往重裡說了去,問題是李泰又不願再聽*說教,無奈之下,也只好陰著臉地轉開了話題。
“殿下明鑑,下官以爲此事須得從兩方面來著手,兵部這頭下官自會酌情著手,然,終歸須得下官到了任,稍稍瞭解下部中之情形,方纔能言把握,至於殿下麼,不妨先行緊盯著戶部之丈量土地,已明瞭目下土地儲備之情形,再者,工部那頭之諸多工坊建設也可先行著手,此一條,下官可與殿下一道把控,具體之方略還須得房相認可,方能行之無礙,姑且一步步來也就是了,莫急,此千秋功業也,兩年能初見成效,便已屬大功一件。”
儘管早先提出兵制變革時,*有著幾分的私心在,可也並不算多,大體上還是從鞏固大唐社稷之大局出發,具體之行事步調,*早已是胸有成竹了的,這會兒款款道來自是不難。
“如此甚好,那姑且就這麼定了,來人!”
戶部如今是掌握在李泰的手中,他自是不虞戶部那頭不配合,至於工部麼,李泰早已是垂涎三尺了的,只可惜每回往工部伸手,都被*狠打了一通,而今一聽*有意讓他介入工部事務,精神立馬便是一振,也自顧不得再生悶氣了,揮手間便已是中氣十足地斷喝了一聲。
“奴婢在!”
聽得響動,侍候在堂外的下人們自是不敢稍有怠慢,緊著便搶進了廳堂。
“去,換了些酒菜來,今日本王要與子明共謀一醉!”
李泰心情一好,酒性可就不免大起了,興奮奮地便嚷嚷了一嗓子。
“好,下官今日便陪殿下盡興一場,不醉無歸!”
這一見總算是將李泰給壓服了,*緊繃著的心絃也就此鬆了下來,自不吝表現一下親近之態度,笑呵呵地便出言附和了一把。
“哈哈……,好,要的就是這麼句話!”
太宗可是交代過幾回了,要李泰好生善待*,以結其心,對此,早已領教過*厲害的李泰自是深以爲然,而今見*如此作態,顯見有著跟自己一條心之模樣,李泰登時便樂得哈哈大笑了起來……
“夫君回來了。”
說是要一醉方休,可實際上麼,酒沒喝上多久,李泰就不行了,一開始還能支撐著胡言亂語,到了末了,已是酣然醉倒於地,反倒是*沒啥大事,招呼人將李泰扶回內院休息之後,*也就乘馬車回了府,施施然地便徑直去了主院,這纔剛進了院門,得了下人通稟的汝南公主已是趕忙領著一衆丫鬟們迎了出來。
“今日下班時,魏王殿下相邀,就去了一趟,叫馨兒久等了,回屋罷。”
*酒量雖豪,奈何畢竟是空腹飲酒,雖尚不致到酣醉之地步,可被冷風一吹,腳下自不免也有些發飄,自是不願在院子裡多囉唣,笑著解釋了一句之後,便即行進了主臥之中。
“爾等全都退下罷。”
一聞*渾身的酒氣,汝南公主的眉頭不自覺地便是一皺,不過麼,倒也沒多說些甚,溫柔地服侍*更衣梳洗了一番之後,這才一揚手,將隨侍在房中的諸般人等全都屏退了開去。
“馨兒可是有甚要事麼?”
這一見汝南公主屏退了下人,*不由地便是一愣,緊著便出言追問了一句道。
“夫君明鑑,三哥來信了,說是父皇已下了詔書,令其回京述職,三月初應可到京師。”
聽得*見問,汝南公主很明顯地猶豫了一下之後,這才面色凝重地迴應道。
“哦?回來便好啊,殿下信中可是還有甚旁的話麼?”
一聽吳王李恪要回京,*當即便是一愣,可很快便釋然了去,無他,似這等召親王回京的詔書通常都是內廷直接發往地方的,根本不會經由外朝,加之這段時間裡,*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了張亮一案以及兵制革新之事上,還真就不曾關心過旁的事宜,沒能及時掌握到李恪回京之消息,也屬正常之事。
“夫君近來與四哥走得近了些,三哥有些擔心也屬難免之事,他又不好直接問夫君,也就託了妾身,奈何妾身也不知夫君心中之主張,實不敢妄言是非,夫君若是得便,且與三哥解釋一番也是好的。”
*此問一出,汝南公主當即便苦笑了一下,無奈地搖了搖頭,委婉地將李恪的心思說了出來。
“嗯……”
儘管汝南公主說得甚是委婉,可以*之睿智,又怎會猜不到李恪的猜忌之心,臉色當即便有些不好相看了起來,不過麼,倒是沒急著解釋箇中之究竟,僅僅只是悶悶地長出了口大氣。
“夫君,朝堂上的事,妾身本不該多問,只是三哥畢竟是妾身最敬重之兄長,妾身實不願見夫君與三哥之間有所生分,也就多了句嘴,夫君若是不願說,就當妾身不曾言好了。”
這一見*耷拉下了臉來,汝南公主的心不由地便是一慌,趕忙出言解釋了一句道。
“馨兒長在深宮,應是知曉天家無小事,諸般事宜當須以謹慎爲要,所謂‘君不密,喪其國,臣不密,喪其身’便是這麼個道理,吳王殿下若真有鴻鵠志,當知曲徑方可通幽,執拗行事,不過取死之道耳,斷不可行也,此事爲夫自有主張,馨兒就不必過問了,待得殿下到了京,爲夫自會與其好生分說一二。”
奪嫡大事哪是那麼簡單的,斷不可能一句兩句便能解說清楚,*無奈之餘,也只能是泛泛地談了談,便即閉緊了嘴,再不肯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