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怎會將此物給你,難不成父皇他……”
宿衛軍乃是天子私軍,其之調動不歸兵部管轄,只聽皇帝一人之命令,其之正常交接程序應是前任皇帝死後,方纔由後任帝王接過宿衛軍的管轄權,而今,宿衛軍的最高等級之調兵符突然出現在了*的手中,自是由不得李恪不疑心太宗已然到了最後的時刻。
“殿下誤會了,還尚不致於。”
儘管李恪並未將話說完整,可以*之智,自是一聽便知他要問的到底是甚,也自不會隱瞞,聲線低沉地便給出了個判斷。
“哦,那這東西……”
聽得*這般解釋,李恪很明顯地鬆了口氣,可與此同時麼,心底裡也不禁因此滾過了一陣失落,只不過城府足夠深,倒是不曾帶到臉上來。
“殿下莫急,且容下官從頭說起,今日下官本是因敘功之事前去面聖,殊不料……”
有了先前的話語作爲鋪墊,*開口說起事情的經過麼,自也就順理成章了的,當然了,他並未真將自個兒在面對太宗時的心理變化都說將出來,也就只是陳述實情罷了。
“嗯……,四弟野心勃勃,實非肯甘居人下者,然,說到底也不過是被長孫無忌那老賊利用之幌子罷了,但消大事能定,免其一死,也自無不可之說,子明放心好了,小王斷不會讓你難做的。”
李恪對李泰從來沒半點的好感,也談不上有絲毫的兄弟情分,彼此間根本就沒有妥協一說,都想著儘早將對方送去見佛祖,不止李泰這般,李恪也一樣,都不希望對方活在這個世上,就算是已徹底擊敗了對手,爲根除後患之故,死的總比活著的要安全得多,從這麼個意義來說,李恪是不怎麼情願饒了李泰一命的,然則考慮到*的感受與承諾,李恪就算再不情願,那也只能先行給出個保證,至於他心中的真實想法麼,那就只有他自己才清楚了的。
“謝殿下寬仁。”
李恪倒是答應得極爲的慎重其事,然則*幫襯了其如此多年,又怎會不清楚李恪的性子,只一瞅見其眼神裡那一抹飛快閃過的陰霾,便已猜到了李恪心中的真實算計,無非是先軟禁後下黑手這麼個老套路罷了,畢竟死了的敵人才是好敵人來著,不過麼,心中清楚歸清楚,*卻並不打算揭破李恪的小心思,概因*本人也不願見到李泰繼續活在這世上,至於答應太宗的承諾麼,不知者便不罪了不是?
“罷了,此事且就先這麼定了也好,只是這調兵符……”
李恪雖是給出了保證,可明顯是有些心虛,並不願再在李泰死活的問題上多費脣舌,緊著又將話題引到了調兵符上。
“殿下明鑑,微臣以爲此調兵符不過是有備無患罷了,實不足爲憑,該做的準備,依舊還得照計劃做了去方妥。”
調兵符固然是好東西,然則*卻並不以爲有這東西在手便可肆意調動宿衛軍,在他看來,太宗敢在此時將調兵符交出,又豈會不預作安排,倘若此際*或是李恪真敢就這麼拿著這調兵符做手腳,下場一準悽慘無比,唯有到了太宗駕崩之際,這枚調兵符方纔真能派得上用場,只是到了那個時候,還有沒有必要用到此物,那就真不好說了的。
“子明所言甚是,小心無大錯,小王知道該如何做了。”
李恪乃是聰明人,儘管*將話說得很是隱晦,可他卻是一聽便懂了,原本熱切的心思自是就此消減了下去。
“殿下英明,微臣告退。”
該說的、能說的,都已是說過了,*自是不願再多遷延,恭謹地稱頌了一句,便即就此走了人,似乎忘了太宗給他的調兵符還在李恪手中這麼個事實,而李恪也似乎忘了要將調兵符交還給*,至於事實如何麼,各人心中自有一本賬在……
“稟老爺,樑國公房遺直在門外求見。”
戌時一刻,用過了晚膳的*照例去了內院書房,這纔剛剛就座,就見墨雨匆匆從外而入,朝著*一躬身,已是緊著出言稟報了一句道。
“哦?”
一聽是房遺直找上了門來,*的眉頭不由地便是一皺,此無他,*與房遺直之間根本不曾有甚交情可言,最多也就只是上下朝時的點頭之交罷了,在這等敏感時分,此人居然跑了來,這其中要說沒蹊蹺,又怎生可能。
“嗯,請房大人且先在西花廳裡候著,本官更衣後便去好了。”
因著玉枕一案的緣故,*對房遺直的觀感甚差,加之眼下朝局微妙,從本心而論,*本不想接見此人,可轉念一想,又覺得不好太過絕然了去,沉吟了片刻之後,最終還是決定先見上一見再行計較也不遲。
“諾!”
*既是有所吩咐,墨雨自是不敢稍有遷延,緊著應了一聲,匆匆便出了書房,自去安排相關事宜不提。
“下官見過陳大人。”
既是決定見上房遺直一面,*自是不會刻意擺甚架子,換了身衣袍,便徑直去了前院的西花廳,這纔剛從屏風處轉將出來,就見一名四旬漢子已是笑呵呵地迎上了前來,拱手致意了一番,此人正是新任禮部侍郎、樑國公房遺直。
“房大人不必多禮,且坐下說罷。”
儘管彼此間沒啥交情,可畢竟來者都是客,*於回禮之際,自也就和煦得很。
“陳大人……”
房遺直坐倒是坐下了,然則連應有的寒暄都不曾,只喚了一聲,卻又沒了下文,明擺著是想跟*私下裡談上一回之架勢。
“爾等全都退下。”
見得房遺直這般模樣,*的眉頭不自覺地便是微微一皺,可很快便又舒展開了,也沒多猶豫,面色淡然地一揮手,聲線平和地便開了口。
“諾!”
*此言一出,侍候在側的陳府下人們自是不敢稍有耽擱,齊齊應諾之餘,緊著便全都退出了廳堂。
“房大人有甚話,且就直說好了,陳某聽著便是了。”
於*而論,肯抽空見房遺直一回,已算是給其面子了的,自是沒那個耐心跟其玩甚兜圈子的把戲,待得衆下人們全都退下之後,*緊著便出言催促了一句,語氣雖尚算平和,可內裡卻滿是不容置疑之意味。
“好叫陳大人得知,下官此來只有一事相告,昨日深夜,子時前後,曾有六輛馬車進了下官二弟府中。”
房遺直從來都不是個爽快人,哪怕*的問話已是透著股不耐之意味了,他卻還是硬要賣上回關子,那故作神秘的樣子一出,當即便令*的眉頭皺緊了起來。
“接著說。”
房遺愛早年可是沒少跟著李泰廝混,雖說後頭被房玄齡強行制止了,並未跟著李泰一路走到黑,可自打房玄齡死後,房遺愛又跟李泰混在了一起,這一點,*自是早就知曉了的,甚至連房遺愛之所以跑去跟李泰廝混的原因,*都已得到了準信,無非就是高陽公主在背後慫恿之結果,對這等鐵了心要謀逆之人,“新欣商號”又怎可能會放鬆監視,其實用不著房遺直來告密,*早從“新欣商號”的例行通報裡瞭解到了那六輛深夜進入房遺愛府上的馬車究竟是怎麼回事,此無他,那六輛馬車滿載著的都是武器,是李泰撥給房遺愛造反用的軍資,當然了,心中有數歸有數,*卻是斷然不會有絲毫的表露的,也就只是佯裝不耐地吭哧了一聲。
“大人明鑑,下官與舍弟毗鄰,聽下人說起了這等蹊蹺事,心中好奇難免,也就著人去私下打探了一回,這才得知那六輛馬車竟是濮王殿下所送,內裡裝滿了衣甲刀兵,足可武裝三百餘人,下官聞之,心甚不安,又不敢說與旁人知,故而特來請大人明示。”
聽得*語氣不善,房遺直可就不敢再賣關子了,趕忙低聲將所知之消息細細道了出來。
“哦,竟有此事?”
儘管明知房遺直所言是實,可*還是故意作出了一副詫異不已的樣子。
“大人明鑑,下官所言句句是實,斷無虛假,此一條,下官可對天發誓。”
房遺直之所以跑來找*告密,並不完全是因著與房遺愛夫婦有舊怨之故,更多的則是擔心房遺愛造反一事會牽連到自己,這會兒見*似乎並不甚相信,緊著便賭咒了起來。
“嗯……,此事,本官知曉了,事關重大,房大人還請密而勿宣,待得將來,本官斷不會忘了房大人之功。”
用不著房遺直髮誓,*也知曉此事是真的,實際上,針對李泰以及長孫無忌集團的謀反企圖,*早就擬定好了相應之對策,有著絕對的把握將這幫反賊一網打盡,之所以不提前發動,只不過是要請君入甕,以求畢其功於一役罷了,而這,乃是絕對之機密,*自是不會說與房遺直知曉,也就只是故作慎重地提醒了其一句了事。
“大人放心,下官自當守口如瓶,天色已晚,您留步,下官告辭了。”
*既是將話說到了這麼個份上,房遺直也自無甚不滿意之處,信誓旦旦地保證了一番之後,便就此心滿意足地走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