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裡面的人聽著:長孫無忌已畏罪自盡,叛黨盡皆成擒,爾等已是走投無路,負隅頑抗只有死路一條,然,上天有好生之德,陳大人不忍見爾等盡皆死於非命,願給濮王殿下一個面談之機會,爾等還不趕緊去通稟!”
儘管*並未當場處罰,可高堯自知有罪在身,自是不敢掉以輕心,緊著便調集了數名大嗓門的士兵,齊聲朝莊園裡喊著話。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該死,該死……”
李泰雖是躲在了二進院子的廳堂中,可如此大的聲浪,他自是不會聽不見,原本還有著的一點僥倖心思也就此煙消雲散了去,剩下的也就只有無意識地呢喃的份兒了。
“殿下莫慌,先守住,待得天黑,彭某拼死也要保殿下殺出重圍!”
見得李泰如此憔悴,彭荃心中也自不免有些個慼慼然,只是這當口上,他也沒甚旁的法子好想了,只能是乾巴巴地安撫了李泰一番。
“突圍?唉……,沒用了,沒用了啊。”
一聽彭荃說到了突圍,李泰的眼睛立馬便是一亮,無他,先前正是靠著彭荃率百餘殘部回援,莊園的大門方纔得以合上,對彭荃的勇悍,李泰自是信得過,可再一想,就算是僥倖逃出了包圍圈又能如何?就眼下這等局勢,天下再大,又哪有他李泰容身之處,一念及此,李泰當即便心灰意冷了去。
“殿下,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但消能保住性命,將來未必沒有翻盤之機會,殿下,您切不可……”
彭荃與李泰說起來可是患難之交,自是不願見到李泰就此死於非命,這便緊著又進言勸諫了一番。
“沒機會了,彭先生,你走,後院的那口井裡有地道,可以逃出此處,快走,若是小王出了意外,就拜託先生保住小王的根苗了,快走!”
李泰顯然已是認命了的,並不打算真到江湖上去流浪,也不等彭荃將話說完,便已是霍然站了起來,叮囑了其一番之後,也不給彭荃再度進言的機會,昂首闊步地便往前院行了去。
“唉……”
這一見李泰抱著決死的心思走了人,彭荃的眼圈不由地便是一紅,緊追了兩步之後,最終還是不曾出手攔阻,也就只是長嘆了一聲,一跺腳,疾步去了後院……
“裡面的人聽著,限爾等一炷香的時間,再不見濮王殿下露面,那就休怪我軍強攻了,到時候玉石俱焚,悔之晚矣!”
就在李泰來到前院之際,高牆外那十數名挑選出來的大嗓門士兵依舊在齊聲呼喝著,言語也自越發不客氣了起來。
“讓開!”
聽得外頭的話語越來越不中聽,李泰的眼神裡面便是一凜,一揮手,將數名在長梯旁站著的侍衛趕到了一旁,一提袍子的下襬,扭動著粗腰便爬了上去,謹慎地探出了個頭,緊張地左右觀望了一下,見得下頭刀槍林立,心頓時便是一慌,好不容易纔鼓起來的勇氣立馬爲之一泄,腿腳一軟,便又起了再度退下梯去的心思。
“可是濮王殿下到了麼,下官甲冑在身,不能全禮,還請殿下海涵則個。”
沒等李泰再度退將下去,卻見*已是策馬排衆而出,衝著牆頭上的李泰便是一拱手,語調淡然地致意了一句道。
“陳、陳曦,爾、爾要作甚?小王、小王……”
見得*策馬而出,李泰原本就慌的心頓時便更慌了幾分,有心要擺出一副強硬的樣子,偏生身體不爭氣,不單哆嗦得厲害,就連話也自說得結結巴巴了去。
“殿下明鑑,陛下有口諭,若是殿下肯降,當免一死,還請殿下莫要自誤,下官給殿下一炷香的時間考慮,過時不候,來人,燃香計時!”
若是從穩定朝局的角度考慮,*其實是不願見到李泰活在這個世上的,問題是太宗眼下還活著,*自是不好真將李泰就這麼斬殺當場,當然了,該說的場面話,*也自不得不說上一番,至於李泰到底是信還是不信麼,*也就不管那麼許多了的。
“諾!”
聽得*有令,自有數名見機得快的宿衛軍士兵緊著應了諾,跑去旁的莊園扛來了香案、香爐等物,不多會,一炷清香已是就此燃起,青煙渺渺中,牆內牆外一派的死寂。
“小王降了,小王降了,開門,快開門!”
一炷香並不算長,燃著燃著也就快燃光了,而李泰的臉色麼,自是隨著香柱的越短而越發難看不已,待得到了香柱徹底燃盡之際,李泰原本就算不得堅強的內心已是徹底崩潰了去,就這麼趴在牆頭上,不顧體面地狂嚷了起來。
“咯吱吱……”
李泰手下的侍衛們本就已無甚鬥志可言,這一聽著李泰要降,自是無人有甚異議,不多會,便聽一陣刺耳的摩擦聲響起中,厚實的兩扇莊園大門已被人從內裡推了開來。
“高堯,帶你的人上,務必確保濮王殿下的安全!”
見得莊園的大門已開,*緊繃著的心絃也自爲之一鬆,但卻並未掉以輕心,揮手下令之際,還是謹慎地叮囑了高堯一句道。
“末將遵命!”
能親手拿下李泰這個最大的反賊頭子,高堯也就能一洗先前作戰不力的罪名,他自是不會有甚異議的,緊著應了一聲,領著一衆手下飛快地便衝進了莊園之中,一通子忙亂之後,終於是押解著垂頭喪氣的李泰從莊園大門裡行了出來。
“唉……”
李泰拖著腳走到了*的馬前,擡頭看了*一眼,也自無甚言語,僅僅只是仰頭長嘆了一聲,內裡不知幾多的酸楚與失落。
“高堯,爾親自率人將濮王殿下送往大理寺,好生看管起來,沒有陛下的旨意,任何人不得私下接觸濮王殿下,爾可都聽清了麼,嗯?”
此時此刻,*同樣沒甚心情跟李泰多言囉唣的,也沒去理會其之哀嘆,衝著滿面喜色的高堯便下了道死命令。
“末將遵命!”
宿衛軍系統雖不歸尚書省管轄,可*的身份地位擺在那兒,高堯哪敢有甚違逆之言,緊著應了一聲之後,便即咋咋呼呼地招來了輛馬車,將李泰往內裡一裝,前呼後擁地便往城中趕了去……
“子明,子明!”
*率軍押解著諸多被俘之叛黨方纔剛行到南城門附件,就見兀自一身守備營兵丁服飾的李恪已在雍州府長史劉南河等人的簇擁下,興沖沖地迎出了城門洞,這還隔著大老遠呢,便見李恪興奮不已地揚手招呼了一嗓子。
“下官見過殿下!”
見得李恪已到,*自是不敢有絲毫的怠慢,趕忙翻身下了馬背,疾步搶上了前去,恭謹萬分地便行了個禮。
“哈哈……,子明辛苦了,此番平叛如此迅速,皆子明之功也,好,好啊!”
李泰與長孫無忌集團一直就是李恪的心頭大患,彼此間纏鬥瞭如此多年,結怨早深,而今,終於能將這麼快絆腳石徹底踢開,李恪的心情自是好得不能再好,也不管場合合適與否,便已是笑得個暢快無比。
“殿下過譽了。”
李泰雖是叛賊,可不管怎麼說,終歸是他李恪的弟弟,如此慶幸李泰的倒黴,明顯有些不太合適,少不得要被那些自命不凡的儒家子弟好生非議上一番,對此,*雖是心中有數,卻也不好在這等場合提醒李恪,也就只能是不鹹不淡地敷衍了一句了事。
“呵,不說了,父皇一定等急了,來,與小王同車而行好了。”
見得*神情如此平靜,李恪不由地便是一愣,可到底不傻,很快便醒悟了過來,這才察覺到自個兒先前的興奮有些不妥,自不免頗覺尷尬,好在城府足夠深,倒也不曾帶到臉上來,也就只是乾笑了一聲,緊著便提議了一句道。
“下官遵命。”
平叛的戰鬥是打完了,可後續的手尾卻依舊繁瑣得很,有些事也確實須得先行商議好了才成,正因爲此,*並未拒絕李恪的邀請。
“嗯,好,來人,將孤的馬車趕了來。”
城門口處人多眼雜,自然不是談事情的好所在,李恪也自沒多言囉唣,一擊掌,便已是高聲喝令了一嗓子。
“諾!”
李恪一聲令下,自有隨侍在側的一名貼身近衛緊著應了諾,而後急匆匆地便奔進了城門洞中,不多會,一輛豪華馬車已是緩緩地駛到了隊伍的前端,李恪與*彼此謙讓了一下之後,也就一先一後地鑽進了車廂之中。
“子明,父皇到底會如何看此事,小王心中有些不襯底啊。”
李恪到底是心中有所擔憂,這不,馬車方纔剛緩緩啓動,他便已是眉頭微皺地道出了心中的憂慮之所在。
“此一戰本就是陛下巧妙安排之所致耳,殿下又何須擔憂過甚哉。”
以*之睿智,又怎會不知李恪到底在擔心些甚,無非是怕太宗會輕恕了李泰之罪罷了,對此,*自是很不以爲然,隨口便給出了個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