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韓琳瑯深沉的目光,傅鳳兮不由停頓了下,頗廢了番心思去思考對方的用意。
傅老太君千里迢迢從江南迴來,時間還卡得那麼忖,只回來當尊給人供著的擺設(shè)是不可能的。
可現(xiàn)在孫氏大權(quán)在握,韓琳瑯就算是長輩也不好一回來就從當家主母手裡搶權(quán),更別提當年還是韓琳瑯自己走的,韓琳瑯要想奪權(quán),少不得得使點手段。
猜出韓琳瑯的意圖後,傅鳳兮反倒鬆了口氣,心暫定,臉上露出平和的笑意,“奶奶說的是,我是傅家嫡長女,必不會忘記自己的責任。”
韓琳瑯頓時露出滿意地笑容,連連點頭,似開誠佈公地說:“有你這句話,奶奶就放心了。你也不用擔心,雖然孫氏現(xiàn)在獨攬中饋,但說到底她乃至孫家都是上不了檯面的東西,不足爲慮。
我是你的親奶奶,有我看護著你們,總不會讓你和鳳澤吃苦頭的!”
這又是實力展示又是一個個大甜棗地往鳳兮嘴裡塞,可見韓琳瑯是真心想要將鳳兮拉入陣營。
不管這是因爲老太君真的心疼孫子孫女,還是因爲傅鳳兮今非昔比的身份,鳳兮都不打算拒絕老太君的主動示好。
鳳兮清楚得很,她要從孫氏手中奪權(quán),那絕對不是短短一個月時間就能夠?qū)崿F(xiàn)的,更別提她到底是要嫁出去的女兒,就是權(quán)力在她手中也難實現(xiàn)。
可有了韓琳瑯的這句保證,事情就變得不一樣了。起碼只要她的利用價值不變,韓琳瑯就會護住傅鳳澤。
傅鳳兮心裡門清兒,自然連連應(yīng)道:“有奶奶這句話,兮兒就足夠了,不知道您需要兮兒做點什麼呢?”
“聽說最近你父親讓孫氏把庫房交到了你手上?”韓琳瑯裝似不經(jīng)意地問道。
鳳兮這時更加確定對方肯定在傅家後宅埋了釘子,不然遠在江南,韓琳瑯怎麼可能對這點事都瞭如指掌?
可這樣一來,鳳兮反而更加有信心了,點頭說:“父親怕我將來嫁到三皇子府後失了一家主母的氣度,因而讓我提前學習一會兒,並且過段時間還讓我再到廚房學習。”
韓琳瑯有一下沒一下地摸著手腕的佛珠,嘴上循循善誘地問:“那這些日子你學得怎麼樣了?”
“只初初瞭解了庫房的運作,具體的事宜還有待……”
鳳兮說了三分真話,可她話還沒有說完,韓琳瑯就擺手止住她的話題,轉(zhuǎn)而擔憂地說:“聽說三皇子近來很黏你,你該是沒有那麼多心力在管理庫房這事吧?可若是你做得不好,可不就是給了孫氏收回庫房的藉口?”
言語間,倒是全然爲鳳兮考慮的樣子。
可是傅鳳兮哪會不明白,韓琳瑯這分明是有心要從她身上下手?
孫氏是塊硬骨頭,短時間內(nèi)啃不動;可鳳兮就不一樣了,一個本來就沒有根基的小輩,突然接手庫房,先是給庫房換了一次血,腳步還沒有站穩(wěn),這時候誰接手不就是誰佔便宜了?
韓琳瑯打得一手好算盤,原本因爲原身對奶奶的渴望,她確實曾妄想過韓琳瑯回府後就算不偏愛他們,也會給她
和弟弟一方庇護。可如今,人家回府的第一件事就是把算計用在了她身上。
鳳兮的心卻驟然冷了下來,但表面不顯,反而微微仰頭,露出感動,卻又帶著些許苦惱,“您說的是,兮兒也正愁難以管好庫房,出了點什麼事,連個商量的人都沒有。好在奶奶您回來了,以後庫房的事,我還要多多仰仗您呢!有了奶奶管家,我也不用擔心鳳澤連個參加考試的銀兩都沒有了。”
提到囊中羞澀,鳳兮的眼神明顯黯淡幾分,韓琳瑯連忙給出保證,“兮兒放心,奶奶這次回來就是爲了護住你們,絕對不會讓你們被孫氏欺負去了。該給你們的,一個都不會少!”
韓琳瑯的眼中有著急切和認真,鳳兮知道她這個奶奶是在給她一個安穩(wěn)的保證,而如果庫房的實權(quán)真落到韓琳瑯手中了,這個保證也一定能夠?qū)崿F(xiàn)。
照理說鳳兮管著傅家?guī)旆浚透跌P澤本不該還過得那麼拘謹,傅家嫡長女的份額完全可以自己去拿,可前有衆(zhòng)目睽睽,後有孫氏虎視眈眈,即便她做得再問心無愧,也抵不住人家故意曲解。
她還真不好爲傅鳳澤謀取好處,而如今權(quán)力轉(zhuǎn)移到了韓琳瑯手上就不一樣了,傅家老太君就算真的偏心哪個,誰又敢說三道四呢?
而且鳳兮根本不在意小小的庫房,就算這時候把庫房的權(quán)力過給韓琳瑯她也不心疼,比起遲早要還回去給孫氏,還不如一直抓在韓琳瑯手上。
傅鳳兮當即心悅誠服地點頭,還說了等韓琳瑯休息過來後就派人跟對方說庫房的事宜。
誰想,韓琳瑯得到滿意的答案後,卻馬上又提起另一件事:“聽說當日皇太妃的賞花宴上孫氏故意刁難於你,還是趙夫人給你解的圍?”
這位趙夫人,指的當然是鳳兮的姨母韓真。
先不提賞花宴當日的真相與韓琳瑯以爲的有多少出入,單說韓真也是韓琳瑯的遠房侄女,可老太君對韓真的態(tài)度卻有待商榷。
鳳兮敏感地覺察出不對勁,但面上卻是愉快地點點頭,“是啊!那日母親說沒有馬車帶我去宴會,最後還是姨母及時趕到才讓兮兒不至於失禮人前。”
“並且你姨母還把那塊可以請御醫(yī)的令牌也給了你?”韓琳瑯緊接著又問,目光如炬。
鳳兮心一緊,卻只得點頭,“是的,不過那日因著四弟弟病重,我拿了那令牌去請御醫(yī),之後御醫(yī)並未將牌子還回來,大概是御醫(yī)不知情又送回姨母手中了吧?”
這話半真半假,來給傅昕傑看病的姜御醫(yī)後來給她送藥的時候親手把牌子給了她,但因爲鳳兮對自己的醫(yī)術(shù)有信心,很難有需要請御醫(yī)的時候,所以她又在賞花宴當天把牌子還給了韓真。
韓琳瑯聞言面露失望,低聲喃喃:“還回去了?怎麼還回去了?”
鳳兮不解地問:“奶奶爲何問這個?莫不是您有哪兒不舒服?”
“沒,沒什麼,我就是問問,還回去就算了。”韓琳瑯面色一正,強裝出不在意的樣子。
看來她是真的有什麼隱疾,卻是連鳳兮也不能說的?是什麼呢?
鳳兮心底暗暗猜測,面上還是不放心的樣子,試探地問:“要不我還是請大夫來看看吧!”
韓琳瑯卻篤定地說:“不用了,奶奶沒事。我只是想告訴你,趙家是國都數(shù)一數(shù)二的權(quán)貴之家,趙將軍更是當今的新寵,而趙夫人是你的姨母,你理應(yīng)和她多多親近,可不能再像前些年那樣,讓親戚成陌路了!”
“兮兒省得,近來姨母一直說要帶我前去各位夫人府上作客,還說要讓表哥帶鳳澤出去多見見世面呢!只是近來我和鳳澤都各有煩事,只好暫時先謝過姨母的好意了。”
鳳兮說得那麼詳細,當然不只是向韓琳瑯彙報那麼簡單,她同樣也在展示實力:有韓真在一旁護著傅鳳澤,就算韓琳瑯並不喜二孫子,做起事來還是會掂量掂量的。”
不料韓琳瑯聽了這話,雙眼頓時一亮,忙說:“竟又這樣的事!”
而後皺眉看著鳳兮,沉聲訓(xùn)道:“兮兒糊塗,趙夫人這是要幫你在國都站穩(wěn)腳跟啊!你怎可爲了府上這點庶務(wù)丟棄那麼大的寶貝,現(xiàn)在我也回府了,你快點去回了趙夫人,讓她多帶你出去走動走動。”
單是這話,倒像是奶奶真心實意地關(guān)懷著孫女,可韓琳瑯下一句話就是,“剛好這次你的三姑姑也跟著我一道回來了,我知道你性子內(nèi)向,怕見生人,以後外出見客的事都讓你姑姑陪著你,也給你漲漲膽子。”
連鳳兮的意思都不用問,直接作了她的主。
這般果決,簡直讓鳳兮懷疑,韓琳瑯想要使喚的不是她的姨母,反倒是對方的女兒了。
她微微瞇眼,心想:別以爲你把話說得那麼冠冕堂皇,我就不知道你真正的目的是爲了讓你女兒傅瓊芷打進國都的貴族圈。
韓琳瑯倒是想得美,藉著趙家和傅家的名,就算傅瓊芷現(xiàn)在的丈夫只是一個五品小官,傅瓊芷至少也不用在國都貴族圈裡失了顏面,如果傅瓊芷會做人一點,多結(jié)交幾個貴婦,爲自己丈夫拉拉關(guān)係,這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鳳兮卻沒有揭穿韓琳瑯的心思,反而痛快地說:“兮兒知道了,兮兒明日就親自去跟姨母說這件事。”
至於韓真聽了她的話會做怎樣的決定,也不是她這個外甥女能夠左右的了。
可說完,她私心又見不得韓琳瑯那一副心滿意足的樣子,不經(jīng)意地道:“正好姑姑也離開國都多年,若是能夠因此多交些朋友,也是好的!”
韓琳瑯的心思被鳳兮突然道破,饒是她遍歷風浪,也不由露些尷尬,作出勞累的樣子,說:“好了,今天時候也不早了,兮兒也早早回去休息,明日我們有的是時間長談。”
對於韓琳瑯這種用完就扔的行徑,鳳兮也沒異議。
她從今天這場會面得到的信息和疑慮都是前所未有的大,她也沒那個心思再做乖乖女,說了幾句場面話就回到自己的院子。
可是她剛洗漱過,準備回牀上好好想想,一個黑影自她眼前一閃而過。
鳳兮還沒來得及叫出聲,她的嘴就被一隻大手緊緊捂住,身子動彈不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