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哪!這一刻還有心跳嗎?還是這個世界都已寂靜無聲了?
她凝望著他的臉,他亦望著她的,似有滾滾波瀾從眼中閃過,後又在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就那麼一陣陣的敲打著,劇烈卻又激狂。
她顫抖著雙手輕輕撫上了他的臉,下一秒眼光卻一陣閃動,泛著澄亮色澤的水波越積越多,終於不可抑制的溢滿而落——這是……
她瘋狂的撲向他,一雙纖弱的手臂緊緊的環住了他的脖頸;他亦伸出雙臂,緊緊的圈住了她的身軀,好緊,好緊……
“……菱兒!菱兒……”
他的語聲低沉,嘶啞,卻又沉痛無比,直從他埋首的她的肩膀傳入耳中,竟讓她有種恍如隔世的溫暖與幸福——這是……她深深愛著的昭雲啊!
她抽噎著,雙手緊緊地抓住他的衣衫,再也不肯放開……
她亦感受到了他的淚水,慢慢的浸透了自己肩膀的衣衫,滲進了心裡,冰涼卻又甜蜜……
“……昭雲,昭雲,昭雲……嗚……昭雲……”
她低喃著,一聲聲,把心中的沉痛陰霾漸漸除去,只餘下滿滿的幸福與溫暖……
“菱兒……”
他從懷裡拉起她——雖然他極不願意放開她分毫,可卻也完全不能忍受看不到她的臉——他看不到她的日子,實在是太多了……
他抵著她的額頭,溫熱的雙脣顫抖著輕觸她的臉頰、鼻尖、眼睛;輕輕的吻去她的淚水,感受到她睫毛的輕顫,他的心亦顫抖起來;似乎直到此刻,他仍是沒有已找到她的真實感,這讓他慌亂無措,卻又緊張不安——
他吻上了她的脣,依舊緊張的顫抖著,心中卻漸漸泛起一絲辛酸的幸福,卻是一種讓人想哭的心動。
夏亦菱微微閉起雙眼,輕輕顫動的睫毛下又淌下兩行溼熱的淚水;抓緊他的衣襟,靜靜的迴應他的吻,感受著兩人脣舌的糾纏,仿似靈魂漸漸交融,整個世界都變得溫暖了——這令人心動又心痛的幸福啊!
……
“你怎麼會在這裡?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你有沒有受傷?今天這是怎麼回事?”
她有好多好多的話想問他,卻又急不可耐的想知道答案。
他溫柔地把她頰邊的散發捋至耳後,眼波卻一陣閃動。
抓起她的手放在胸前,看著她道:
“菱兒,我來找你,來帶你走!”
他深情,卻又鄭重堅定。
夏亦菱心一顫,眼中又閃起了水光。重又靠回他懷中,環緊他的腰肢輕輕道:
“你知道嗎?我好想你,每天都在想;又好擔心你,擔心的都要死掉了,他們爲何都那樣說?你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呢?可是現在看到你平安,我就放心了。昭雲,我真的……只希望你能好好的,好好的……”
聽了這些,龍昭雲微微閉了眼睛,咬緊了牙關後又鬆開,雙眼便一片清明,有種不容置疑的堅定。又緊了緊握著她的手,他望著她:
“菱兒,我現在就帶你走,我們走!”
夏亦菱有一瞬間的怔愣,緊接著心頭就泛起了一撥接一撥的淒涼與苦痛,緩緩擡頭,眼神悲慼卻又溫柔:
“走?走到哪裡呢?”
“天涯海角,只要我們能在一起!”
龍昭雲聲音亦是悽婉,卻又有著令人心痛的堅定。
夏亦菱心口隱隱糾結,有著一種難以言喻的抽疼。
她多麼想和他在一起,不管天涯海角。可……又有誰會願意呢?又有誰會允許呢?這些天來,她不再傻了,頭腦一天比一天清明,可這種清明卻讓自己更加痛苦,痛苦到撕心裂肺,無可自拔……
她這個和親公主如今已到了大宋邊境,僅剩一步之遙就要邁進西夏王宮了;而他——
“昭雲,難道臻玉公主……會放了你嗎?”
他是怎麼來到這裡的?自己聽到的那些流言又是怎麼回事?好多好多的疑問,還有心痛……
她很清晰地感受到了他的顫抖,甚至能感受得到他心頭的一陣戰慄……他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
“菱兒!”
他沉重的喊一聲,內裡隱藏的痛苦明顯而深沉:
“今後,這世上,只有你一個人的龍昭雲了!”
他緊閉了眼,在心底的一句話沒有說出來:這世上再也沒有龍昭雲了!
這是臻玉公主對他的的仁慈造就的,是玉兒對他的最後一絲情感賜予的,他應該心存感激,可卻又是多麼悲涼的結局啊!
只有龍昭雲死了,纔可以不娶臻玉公主;才能保全皇室的顏面,家族的安康;他也才能來找他的菱兒……
他無法忘懷,自己走時父母心痛的眼光;父親老邁蒼涼的背影,還有母親暗暗垂淚的淒涼,可是心中某處仍舊是暖熱的,鮮活的跳動著,並且奔涌出無盡的力量——他愛菱兒!
他這一輩子,也許最大的錯誤,便是愛上了她,甚至是遇見了她;可是最大的幸福,也是生命中最大的意義,卻也是她了……
所以,他寧願背叛天下人,赴湯蹈火,破釜沉舟,也要去愛她!
夏亦菱稍稍有些不明白,卻清楚地感受到了他的心聲,他是那麼那麼的愛她……
心中有著甜蜜,而更多的卻是無奈和淒涼。
一時間心緒百感交集,卻是痛苦居多;這如此的命運,該怎樣去面對?!
無情的現實卻比她所預想的更快的到了!
龍昭雲聽到聲響,一驚後下意識的就拉著她向前奔去。
夏亦菱眼中閃過一絲無奈的痛楚,卻把他的手拉得更緊。
直至跑到巷口,兩人看到了大批大批的官兵洶涌著衝過來,頓時有些愣怔。
夏亦菱咬了咬牙,鄭重地道:
“昭雲,你不要管我,你快走!”
她料想元昊一定還不知道昭雲的身份,所以只要她出現,昭雲應該不會有危險。
話音剛落,龍昭雲回頭,無限詫異的望著她,眼睛裡閃著不敢置信的錯愕,竟仿似有些不認識她了。
夏亦菱心中一痛:
“昭雲,我們逃不掉的,他手上有萬千兵馬,你一人怎可是對手?更何況,如今,我只希望你能夠平安,倘若你出了什麼事,我……”
龍昭雲嘴脣有些抽搐,眼睛瞪得老大,內裡卻閃出了無限哀慼的光芒。
他握緊了雙拳,鋼牙緊咬,恨恨的望了望前方,重又回頭,再一次堅定的握緊了她的手。
其實他又何嘗不知,此刻的他,無名無權,在這世界上是個已死的人;此時刺殺王子,劫持公主,倘若暴露身份後恐怕不只元昊,甚至整個大宋都會與他爲敵,他又怎可能敵得過?可是——
“菱兒,相信我,我決不會放開你!即使死——”
夏亦菱及時的攔下了他要出口的話:
“我不要你死,我要你好好的活著!爲了我,好好的活著!所以,現在讓我走……”
如果她現在出去,攔下元昊的兵馬,說不定還能救他!
龍昭雲眼眸中閃著痛楚的波光,抓緊她的手道:
“不要過去!菱兒,你知道我有多愛你嗎?我再也不能沒有你;這輩子你只是我一個人的,我決不允許別人得到你,絕不允許!”
每當想到她在別人身邊,每當想到她就要成爲別人的妻子,他就心痛到無以復加,更是恨到無法自拔;所以他纔要刺殺元昊,因爲只有他死,他才能搶回她!
“昭雲……”
她流著眼淚抱緊了他,心中一片灼熱,卻又一片冰冷。
天知道她又有多麼不想離開他啊!哪怕失去生命也在所不惜;可她難以接受的是,她會眼睜睜的看著他痛苦、受傷,甚至……她不敢想,更不願這樣的事情發生,所以——
“我愛你,這一輩子,我只愛你!再也沒有其他人了……我想和你在一起,一生一世,可是……我們現在卻不能……昭雲,答應我,好好保重自己,一定要好好保重自己!”
她對著他承諾著,訴說著;說完之後,她掙脫了他,緩緩退後——
“菱兒!”
龍昭雲大驚,一把拉住了她:
“不!我絕不讓你再離開我,絕不!”
那種恐懼與心痛,他再也不要承受了!
夏亦菱望著他,珠淚滾落,淒涼卻又悲傷。她倏地擡手一把抽下自己發上金釵,抵在了自己白皙的脖頸上:
“你若不放手,你若敢跟來,我就死在你面前!”
她語聲沉重堅定,臉上的淚水映著頸上珠釵刺出的鮮血,竟讓龍昭雲震驚的手一抖,放開了她。
故意忽視他眼中的傷痛與愕然,她依舊抵著珠釵緩緩退後,撒腿奔向了那羣官兵……
“菱兒!”
龍昭雲哀呼一聲,卻並未向前追去,僅僅是把雙手骨節握得咯咯直響,眼睛裡更是閃著憤恨的凌光。
菱兒,等我!我一定會把你帶回來!
他在心裡暗暗下著決心,悲憤地看著她的身影漸漸遠去,後又擡頭飛身離開了這道小巷。寂靜無聲,只餘幾道清冷的光影,無限淒涼……
……
一步步地向前走,沒有回頭;心卻在劇烈的痙攣著,疼痛難當;仿若靈魂被強行剝離了軀體般的,她倒下了。倒下的瞬間仿似看到了他的身影,雙脣便勾起了淺淺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