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個小時。
洪天成時不時的掏出指南針校準方向,在濃霧之中穿行。
陳一安都有些懷疑是不是走錯路了,從原本的霧氣稀薄到這裡,連頭頂上方的烏雲都看不見了,濃霧像是一堵牆一樣,伸手不見五指,害怕陳一安迷路,洪天成特意用一根繩索系在了兩人的腰間,可是當他再次拿出指南針的時候,熟悉的紅光卻沒有出現。
洪天成微不可聞的嘆了口氣,道:“小局長,我們休息會吧。”
“行。”陳一安回道。
洪天成又掏出了一盞燈,是那種老式的煤油燈,燈芯點燃,昏黃的光芒一點點的將周圍的濃霧驅散了開來,露出了一片沒有霧的空地。
兩人席地而坐,陳一安捶了捶腿,道:“洪組長,我們還要走多久啊。”
洪天成看著陳一安的模樣有些抱歉,回道:“先休息會吧,等指南針源力恢復了再走,按著我的估計,大約再走一個小時,應該就能出去了。”
陳一安想了想,然後掏出了一張牀墊和兩個枕頭,道:“行,那我們先恢復恢復體力。”
說實話,陳一安有些同情洪天成,看著洪天成,他彷彿看到了曾經被人欺負的自己,在建安執法局一組和三組的夾縫之間生存,洪天成的日子看來是相當的不好過啊。
洪天成口中的源力恢復,大概就類似於手機充電這樣,這又涉及到陣法物品通常用的陣源。
陣源就是通過特殊處理的天石,類似於電池。通過特殊的手段將天石處理後,可以通過導出其中源力,當然,這種源力太過狂暴,並不適合源者直接吸收,但對於物品而言,非常的適合。
最頂級的陣源可以一邊釋放源力的同時一邊補充,比如源界開的汽車,不開瞬間提速的爆氣模式,按照理論情況來講源能汽車能夠一直開下去,不用擔心能源枯竭,這比凡界需要加油的車好多了。
不過這種陣源的技術只掌握在最頂尖的幾個大家族的手中,價格昂貴,所以很多人在初期的時候都會選擇購買差一點的陣源甚至使用自制的陣源,這種陣源品質殘次不齊,有的甚至只能使用一次,類似凡界的一次性電池,用完就扔。
不管在哪裡,研究都是需要錢的,洪天成這種沒有人支持只靠自己工資研究陣法的,更是難上加難,不過以洪天成的天賦,爲什麼沒有大佬看中他呢?
想著想著,陳一安陷入了沉睡之中。
燈火跳動,光圈流轉,化成一個巨大的圓,圓外霧氣如墨,緩緩滾動,幻化成不同的形狀。
陡然間,陳一安驚醒了過來。
燈光依舊溫暖,洪天成也已經在一旁睡著了,黑暗之中,只有陳一安發出的聲音,原本衣服摩擦小小的聲音,在這裡顯得格外的刺耳。
忽然間,在燈光的邊緣,濃霧聚集,在昏黃的光芒邊上,幻化成了兩張人臉。
陳一安一愣,在他還沒有反應過來之際,那兩張人臉迅速擴大,伴隨著兩聲低吼,人臉張開嘴,周圍的霧氣化作被攜裹著化作一道道的龍捲沒入人臉之中,周圍的霧氣被迅速的晴空,露出頭頂低垂的烏雲,伴隨著霧氣的涌入,兩張人臉迅速越大,原本普通大小的人臉變得有幾層樓高,張開的嘴像是兩個漆黑的洞口,要把一切都吸入其中。
一旁的煤油燈燈芯開始猛烈的搖晃,原本溫暖結實的光幕如同被狂風吹襲的春風一般開始劇烈的晃動了起來。
不消片刻,金色光幕破碎,霧氣從四面八方涌來,如同無數條巨蛇朝著陳一安席捲而來。
就在此刻,天眼再次睜開。
不知道怎地,陳一安像是看電影一樣,以一種旁觀者的角度在看此時的情景。
額上乾坤綾化作的布條上,忽然出現了一個豎著的棱形洞口,洞口之中,一隻豎眼發著金燦燦的光芒。
陳一安只見過一次自己的天眼,就是剛覺醒時候,只是此時的天眼並不如陳一安第一次見那般,這隻天眼之中,赫然有著一黑一白兩個瞳孔。
等不及陳一安細看,黑白瞳孔緩緩轉動, 金光璀璨,內裡有玄奧莫測的符文一個個飄起,隨後一道金光亮起,帶著神鬼莫測之威力緩慢而堅定的飄向天空之中的巨臉。
霧氣觸碰到金色光芒瞬間消散,兩隻通天面孔嘴中不斷噴吐出更多的霧氣朝著金光噴射而來,然後根本無濟於事,金光雖然緩慢,但面對越來越多的霧氣,行進的路線絲毫沒有改變,像是刀鋒切進豆腐一樣,輕而易舉的就將霧氣打散。
終於,金光飛到了巨臉前方,隨後一分爲二,化作一黑一白兩色,飛入了霧氣巨臉的額頭之中。
兩隻巨臉頓時收縮,只見無數金光圍繞著巨臉轉動,像是兩朵巨大的煙花,霧氣被金光不斷的消散,最終露出了藏在巨臉之中一男一女兩個人影。
就在這時,陳一安忽然聽見了洪天成的聲音:“小局長,醒醒,我們該出發了。”
陳一安睜開眼睛,煤油燈光芒溫暖,昏黃的光罩將霧氣隔絕在外。
陳一安送了口氣,道:“原來是做了個夢啊。”
“夢?”洪天成有些不解。
陳一安點了點頭,將夢中的情況說了出來,洪天成聞言沒有說話,思索片刻,拿出了一個玉鐲,道:“小局長,我們源者,睡夢之中很容易被一些東西入侵,這個你寧神鐲你帶著。”
“寧神鐲?”陳一安看著洪天成手中的玉鐲,玉質通透,內裡有符文閃爍,像是星辰點點,非常好看。
洪天成點了點頭:“寧神鐲能夠寧心靜氣不生夢魘,帶上它,一般的夢境法術就影響不到了。”
陳一安搖了搖手,道:“不不不,這東西很貴吧,我自己去買就好了。”
洪天成沒理會陳一安的拒絕,徑直將其塞入陳一安的手中,道:“這小玩意,不值錢的,在未知的地方做夢很危險,即便是醒著也有可能受到夢境影響作出一些奇怪的事情,爲了我們接下來的旅途,你還是帶著吧。”
話說到這個份上,陳一安只好將玉鐲帶在了手上,這玉鐲果然有神奇的功效,帶上以後,心中的鬱悶似乎被一掃而散,整個人都輕鬆了許多。
帶著寧神鐲,陳一安忽然想起每晚都在夢裡找自己聊天的曹冰,也不知道這鐲子對他有沒有用。
昨晚曹冰還來找陳一安來著,說最近網上都說長陵大廈的土地神很靈,問他知不知道。
陳一安嗤之以鼻,以前他或許不信,但也不會這麼否定,但如今他進入源界,自然知道神話傳說很多都是根據源界的事情改編,至於土地神什麼的,都是不存在的,古人所說的土地神,一般都是大地之靈,長陵大廈頂上的確住著一隻靈,不過可不是什麼土地,如果你朝著畫靈跪拜許願,她絕對會從畫中跑出給你一腳。
至於許願很靈這事情,陳一安也是不信的,這種套路,稍微想想就能明白。
一般人求的事情,無非是可以和不可以,百分之五十的概率。
求失敗了一般不會說話,成功肯定就會安利給更多的人,這樣一來不斷的有人入套,名聲立馬就傳了開來。
與其去求虛無縹緲的存在,不如自身努力才更加可靠。
就在陳一安胡思亂想的時候,洪天成再次用一根繩索將兩人捆綁住,隨後收起了煤油燈,拿出源力指南針,再次踏上了路途。
接下來的路途霧氣更重了,陳一安完全看不到洪天成在哪,只能由著繩子拽著前進,他拿出手機,將屏幕貼到眼前才能看到屏幕上的字,不過好在雖然視線受阻,但路途十分的安生。
大約又是一小時後,兩人終於從濃霧之中鑽了出來。
而眼前的一幕,又讓陳一安感覺到了源界的神奇。
只見天空之上有五彩霞光飛舞,五光十色煞是好看,在霞光之下,三座白色巨碑聳立在天地之間,像是拔地而起的三座巨峰,巍峨挺拔。
在白色石碑上鐫刻有無數的銘文,而石碑的正中間,一行紅色字體在霞光之下格外的詭異。
好在這字體不是用什麼奇怪的文字書寫,陳一安都能看懂,第一塊碑上寫的是:恩師寧清之墓。
陳一安心中暗歎氣派,這墓碑,這排場,只怕秦始皇也比不過吧,他向左邊走去,然後看到了第二塊石碑的銘文:恩師苑女之墓。
苑女?這名字咋聽著有些熟悉呢?
陳一安也沒多想,再次移動了一段距離,終於看到了第三塊石碑上的文字,只是這一下,他整個人都呆住了。
恩師楚子墨之墓。
楚子墨?師父的師父楚子墨?
陳一安看向洪天成,不確定道:“洪組長,這是我們三局的墓?”
洪天成點了點頭:“暗行衛的首領寧清,長旗處首領苑女,以及三局第一任局長,楚子墨。”
臥槽,還真是!
陳一安心中感嘆,三局這也太有牌面了吧,這麼大個私人墓地,他的腦海之中已經聯想到了日後白牧和自己的墓碑是啥樣子,就這碑,光看這就氣勢十足啊,半晌,他轉頭問洪天成道:“洪組長,你那有香麼?”
“香?”
陳一安點了點頭,道:“畢竟是我師公師祖,第一次給他們上墳,我得拜拜啊。”
洪天成搖了搖頭,想了想,道:“我們源界沒這規矩,人死燈滅,只要沒有化作鬼魂,什麼都不存在了。”
洪天成剩下的話沒說出口,上香是祭奠,香火乃是通神之物,而此地的格局,明顯就是在鎮壓著什麼,上了香火,萬一真的通出什麼東西,兩人只怕都走不了。
洪天成看著那三塊通天巨碑,心中暗道這三局的水也不淺啊。
陳一安無奈的點了點頭。
洪天成也不在多想,反正三局的事情輪不到他操心:“走吧,我們出去。”說完,他帶著陳一安朝著右方走去。
兩人沿著濃霧走了一會,最後看到了一扇水光瀲灩的門前,洪天成看了陳一安一眼,擡腳走了出去。
眼前場景驟然變幻,綠樹蒼翠,陽光和煦,秋風涼涼,格外舒暢。
陳一安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新鮮的口氣,感覺整個人都放鬆了一般,他看著天,第一次感覺原來外面的世界這麼美好,他打開手機看了下定位,這才發現兩人竟然到了江心島上。
洪天成用傳音陣通知了魏龍,大約半個小時候後,魏龍匆匆的跑了過來,一見面,他就迫不及待道:“組長,你們不是被風穴吸走了,怎麼跑這裡來了?”
陳一安剛想回答,就聽洪天成開口道:“我們被捲入了風穴,醒來後就在這裡了。”
陳一安面露疑惑之色,好奇洪天成爲什麼要隱去在江底的那段,不過他也沒有拆穿洪天成,相處了這麼久,他對洪天成的信任不用多說。
對於這個說法,魏龍沒有反駁,他點了點頭,道:“你們這一小時就是好幾個小時,我們都急瘋了。”
“我不是跟你們說過麼。”洪天成道:“凡事都要冷靜。”
但伴隨著洪天成的話音隨之而出的是魏龍得意的聲音:“不過采薇姐說得對,雖然組長不靠譜,但有小局長啊,小局長連黑龍都不怕,還怕個啥風穴……”
一時間似乎風都停止了,洪天成和魏龍大眼瞪著小眼,兩人尷尬的對視,魏龍的臉色迅速變白。
洪天成眉頭一挑,隨之深吸了一口氣,似乎想要把到嘴裡的話嚥下去,片刻後他恢復了面無表情的姿態,道:“回去。”
魏龍慌忙換上了一幅笑臉,道:“好的,組長大人,走這邊,車在這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