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家租住的二層小樓是個獨門獨院,門樓是古典形式,外面清一色的青磚,沿著圍墻一圈還種著竹子,竹子年頭不是很久,細細地長著,風吹過來颯颯作響。
一個小兵拎著鑰匙,嘩啦啦打開了門鎖,霍中梁伸手做出個請的姿勢,葉限先走了進去,霍中梁剛要跟上,召南卻急忙一閃身,擠在他前面進去了。身后的小兵輕聲笑了一下,霍中梁冷冷的目光一掃,小兵捂住嘴巴,眼光飄向天空,彷佛在說你隨意,我什么都沒看到。
霍中梁忽然回手一巴掌拍到小兵的腦袋上:“愣著干嘛,過去開門啊。”
對,小兵這才想起,里面的屋門還沒打開呢。
他嘴里嘟囔著:“都著什么急啊,門沒開能進去嗎?”
霍中梁還不解恨,從后面又給他一腳,小兵哎呦一聲,葉限問:“出了何事?”
霍中梁打著哈哈:“沒事,沒事,臭小子崴了腳,都忘記給你們開門了。”
說著,從那小兵手里一把搶過鑰匙,大步流星兩步跨到人前,站在二層小樓的屋門口,大手搖晃了一下鑰匙,得意地瞟了召南一眼。召南心里暗笑伸手做個請的姿勢,意思是你行,你開門。
霍中梁本想嘿嘿一笑,氣氣召南,后來一想不妥,這可是好友一家遇難的地方,自己笑出來那成什么了?于是他繃著臉,打開門,召南抬腿就要進,霍中梁伸手攔住他,接著另一只手做個請的姿勢:“葉小姐,你先請。”
葉限剛走進去,召南嘿嘿冷笑兩聲:“這房子死了五個人,可是兇宅,你讓一位小姐先進去……”
霍中梁拍了自己后腦勺一下:是啊自己怎么就沒想到呢?
大廳里的窗簾都拉著,厚厚的窗簾將外面的燦爛陽光擋在外面,整個房間顯得很陰森,霍中梁指著沙發(fā)附近說:“當初穆青就是趴在這里,地上是花瓶碎片。”
葉限點點頭,來之前她已經(jīng)研究完警方的調(diào)查記錄,心里對案發(fā)現(xiàn)場有了大致了解。霍中梁走到窗戶旁,剛要伸手去拉窗簾,葉限喊道:“別拉開,穆家人也許還有人就在這里。”
霍中梁一愣,環(huán)視四周,忽然明白過來葉限的意思,心里很不以為然:葉小姐看著哪里都好,就是都什么年代了,還搞這些封建糟粕,說的神叨叨的。將來若是能在一起,一定要把她這點毛病改過來。
葉限在沙發(fā)附近轉了一圈,接著俯身仔細地看著地毯。
霍中梁一眼認出,她看的地方正是穆青躺的地方,紋絲不差,雖然他剛給葉限指過那里,但只是大概一指,可是現(xiàn)在葉限卻一點不差地蹲在那處,霍中梁后背有點發(fā)涼,他不住提醒自己:沒事的,沒事,都是巧合。
葉限看完這里,又緩緩走到樓梯上。
屋子里很暗,她優(yōu)美的腰身微微扭著,一點點順著樓梯往上走。
背景一片黯淡,只有她淡綠色的身影,像是要融入那無盡的黑暗里。
霍中梁心里忽然涌上一股恐慌,他叫了一聲:“葉小姐。”
葉限轉過身,沖他微微一笑:“怎么了?”
這笑容可真美啊,霍中梁心神蕩漾,咽下一口屠魔:“等我上去。”
他咚咚咚幾步跑上樓梯,跟著葉限一起上樓。
召南站在樓梯下?lián)u搖頭,嘴一撇:“馬屁精。”
走上二樓走廊,盡頭是一扇窗子,也掛著厚厚窗簾,看來這里保持著案發(fā)時的一切情景,霍中梁指著走廊四壁說道:“我那天來這就是這樣,所有的窗簾都拉著,屋子里黑洞洞的,看著瘆人。”
葉限問:“霍長官過去夜間可來過這里?也都是拉著窗簾的?”
霍中梁想了想:“過去晚上開車來過,我記得燈火通明,從窗戶能看到里面孩子跑來跑去,并沒有拉上窗簾,也許是因為那天是老穆請客?所以沒有拉窗簾?”
葉限眉頭微微皺了一下:“也許吧。”
葉限在墻壁處站住了,霍中梁說:“穆太太當時是倒在這里的。”
“是,我看出來了。”
葉限摸了一下墻壁,那上面還有幾個褐色的小點。葉限用長指甲輕輕摳下那小點子,放在鼻子下聞了一下:“是血,應該是兇手的血。”
“對,穆太太看著沒有傷口,她指甲里都是血絲,可能撓到兇手了。”
葉限閉上眼睛,默默感受著房間里的磁場和空氣流動。
那個女人,那個死去的女人的形象就映在這墻壁上,她大張著嘴巴,眼睛里充滿了期待,像是要說什么,可是什么都說不出,雙手向前伸著,想要抓住什么。
霍中梁發(fā)現(xiàn)葉限肩膀微微顫動,便伸手按住她肩頭,在她耳邊低聲問:“葉小姐,你怎么了?”
他今天穿的也像是個棉花包,一身布軍裝,膠皮鞋子,還打著綁腿,是早上剛從練兵場上下來,沒有昨天黃呢子軍裝那么神氣,身上還有灰塵和汗水的氣味。葉限深深地吸口氣,心里想,臭男人臭男人,果然夠臭的,只是為什么又覺得那么好聞呢。這也許就是男性荷爾蒙發(fā)揮出來的氣味,充滿了雄性動物的蓬勃生機,以及濃郁的性吸引力,他在她耳邊說話,熱氣噴在她小巧的耳垂上,葉限忍不住身子微微往后一靠,正好依靠著他寬闊的肩膀,那里結實極了,想來憋口氣,一定都是小耗子一樣的肌肉疙瘩,不知摸上去的手感……
挺!盯著墻壁上那女子影像,葉限強迫自己停下來,不要想那么多亂七八糟的事,卻沒發(fā)現(xiàn)自己的聲音充滿了嬌滴滴的誘惑:“穆太太并沒有走遠。就在這里呢,只是……她什么都不能說,好像很悲慘的樣子,嘴巴張那么大要對我說什么呢?”
霍中梁肩頭是溫香軟玉,可他忽然間覺得毛骨悚然,不由自主握住葉限的小手:“葉小姐,我可是當兵的,我是不信這些……”
話沒說完,葉限忽然扭了一下脖子,她的頭本來靠著他的肩膀,這么一扭動,腦門蹭著他鐵青的下巴,能感覺到那里碎碎的胡子茬,他和她都是心里一緊,呼吸都跟著粗重起來。
“你不信,那你怕什么呢?”
霍中梁往后退了一步:“我不是怕鬼,我是怕你。”
“我比鬼可怕?”
葉限嬌笑。
“是,我槍林彈雨鬼門關打過幾個來回,都沒有在你身邊緊張,離得越近越緊張,你說你可不可怕。”霍中梁抹了一下腦門,濕乎乎的,有汗水冒出。
“嗨嗨。”樓梯口傳來召南的干咳聲,“怎么樣?有什么發(fā)現(xià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