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清月閉上眼睛,貪婪地呼吸著夏日午夜的幽涼的空氣,鼻尖忽然聞到一陣幽幽的印度香,睜開眼睛:
正是傍晚時分那名壯男,也站在臥房的露臺上,精赤著臂膊,正向她招手。
清月怪不好意思,胡亂點頭便退回房間,那男子手猶舉著愣在原地,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
過一會,一個著紅裙的苗條少女走進露臺將那男子拉回房間。
一個熱情的男人,而且名草有主,熱情過了分。
清月用頭抵住玻璃門,笑了起來,心中有幾分苦澀,一口飲盡啤酒,倒頭便進入了夢鄉。
刺眼的陽光將她驚醒,王文淵穿著雪白的西服來接她,清月笑:“老王,這么大年紀,還穿白色,真顯擺,不如穿灰色或深色,那才顯得大方端正。”
王文淵憨厚地笑:“我曉得,但是今天是我們結婚的日子,我當然要穿白色,我是新郎啊。”說著從身后拿出一大捧深紅色的玫瑰花,,鮮血一般扎眼。
清月被嚇得連連退后擺手:“不行,不行,我還沒有考慮好。”
老實人生氣了,臉色陰沉下來:“宋清月,雙方家長訂的婚期,你怎么說反悔就反悔?難道我這么久都是做無用功?”
“那是我誤導了你。”清月垂下頭,聲音細不可聞:“我有錯,是我自己不甘寂寞,貪圖一時溫情。王文淵,我一直當你手足,我沒有愛你到那個程度。”
說完,她閉上眼睛,等待一場暴風雨的降臨。
許久,無聲無息。
鼻尖飄過印度香飄忽的香氣,她睜開眼,只見一名健碩男子從繚繞的煙霧中走出,她看不清他的臉,但直覺他高大英俊,那男子溫柔道:“來,進我懷里,忘記一切煩惱。”
像是被眩暈的蛇,清月一步步向他走去,身心舒泰,心中像長著一顆熟透的水蜜桃,吮吸一口,蜜汁便四溢。
那男子雙手摟住她的腰肢,那臂膀溫柔有力,火熱滾燙,清月*一聲,喃喃道:“緊緊地抱住我。”
男子忽然笑起來:“宋清月,你老大年紀,怎么還是這樣幼稚可笑?還貪圖*?”
聲音好不熟悉,她忽地睜開眼,前夫楊沖年輕時的臉容呈現在面前。
心中的那顆水蜜桃騰地炸開,她大叫一聲醒過來,滿身是汗。
大口喘氣,待擂鼓般的心跳平息下來,她下床拉開厚厚的帷幕,火紅的陽光箭似的射進屋內,她被這熱辣的金箭刺得頭昏眼花雙目流淚,坐在沙發上半晌才有力氣站起。
偏偏電話又響了,她接通苦澀地“喂”了一聲,竟還是王文淵:“清月,你醒了嗎?不好意思,打擾你了。我媽媽說:晚上七點太晚了,能不能改吃中飯?我們在金鷹大廈對面的泰國餐廳見面,好嗎?”
短短一天之內,老太太連改兩次,她問:“你確定不再改變?”
王文淵并沒有聽懂語氣中的諷刺意味:“現在已經是上午九點半,離十二點只有幾個小時,我媽應該不會變。對不起,清月,老人家請你遷就一下。”
清月不言語,“啪”地掛斷了電話。
遷就也是有條件的,這樣一味的遷就,一旦嫁入他王家,一直要遷就到什么時候?想到以前那段婚姻,忍氣吞聲,割地賠款都換不來家庭和睦,她的心似萬針齊扎。
還沒有見面,老王太太就給了她這樣不好相處的印象,不是好兆頭。
盯著窗外金燦燦的陽光看了一會,想起昨夜的夢境。
她怔怔地想:是她不甘寂寞?是她貪圖溫情,貪圖被關懷的感受?是她誤導了他?都是她的錯?
一年,王文淵在她身邊,已經快一年。這一年,他們牽手擁抱接吻,老王的擁抱與吻都十分平和,像是早春那清淡的陽光,只在她心間投下淡淡的影子。
她從未為老王瘋狂過。一直以來,她認為這樣理智的朋友之愛,足以支持他們一起生活三十年。
不,不是她不相信愛情,而是:在和前夫的那場轟轟烈烈的愛情戰爭中,她已經消耗掉自己所有的熱情;在被那一家折磨中,她已經磨滅了對婚姻的憧憬;在曠日持久的離婚大戰中,她已經內心結痂,不愿再為任何人大開心門。
她深深嘆氣,還是要結婚,因為父母期盼,社會壓力
??離婚的單親媽媽比大齡剩女更多了許多枷鎖。
走進洗手間,看見鏡子中一個憔悴蒼白的影子,眉宇間竟有瑟縮的氣質。她嚇一大跳,這是大方堅強勇敢的宋清月嗎?
不是!她捧起清水用力搓揉著自己臉,水滴滴落,淡定從容之氣重新綻放在她秀麗精致的臉上,深深吸一口氣:宋清月,勇敢一點吧,即使是一場鴻門宴又如何!
七月七日的這天,溫度高達三十八攝氏度。
清月裝扮完畢,開著父親的車到達餐廳,只見王文淵站在門口等得滿頭大汗。
她停好車迎上去:“怎么不進去等?”
王文淵穿著灰西褲,淺粉色短袖襯衫,顯然好好打扮了一番,他一邊擦著汗,一邊焦急地對清月說:“清月,對不起,我不知道事情會這個樣子——”
她狐疑地走進門:天!一連三個女士,個個都盛裝打扮,端坐在大廳內,目光如炬地盯著她,像是陪審團的無私評審,隨時都能判定她宋清月有滔天罪行。
她眼皮跳了一跳,但立刻堆上笑容。
王文淵走進來介紹:“這是我母親,這是我小姨。這是我大姨。”
清月帶著笑,一一問候。
三位女士將穿著海藍色衣裙的清月從頭到腳打量一番,迅速用眼光交換了意見。
嬌小的王太太有一張喜氣洋洋的圓臉,笑著說道:“是個美人兒。”
是,海藍色套裝將她的膚色襯得如貝殼般晶瑩有光,一套小巧的白色珍珠首飾更是將她裝扮的溫潤雅致,高挑豐盈的身段令來往的人駐足,更別提她精致的五官與出眾的氣質。
王文淵看著自己的美麗女友,深深陶醉。
小姨聞到餐廳里辛辣之氣:“文淵,怎么帶我們約在這里,老太太吃泰國菜,笑掉人大牙。”說著,放下她長而尖的臉,不高興了。
清月察言觀色:“去華館吧,我請客。”
“不,我們請客,怎么好意思讓你破費。”王太太客氣道。
清月嫣然一笑,將車開過來,王文淵伺候四位太太上車,小姨驚羨:“奧迪A6,宋小姐好氣派,家庭條件不錯嘛?”
清月一邊駕車一邊解釋道:“這是我父親的車,接待長輩,自然要大方舒適。”
王太太和王文淵竊竊私語,坐在副駕駛的大姨問道:“你平時開什么車?”
“一輛小POLO,代步工具罷了。”她笑一笑,對這位文雅的大姨倒是有幾分好感。
大姨點點頭,微笑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