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六
14
兩天之后,電臺工作人員跟我聯系,安排了我和一位先生見面。那天下午,我跟李姐打了聲招呼說我要去相親,要是有領導來就說我身體不舒服出去買藥了,然后就提前溜人。我特地去美容院化了個彩妝,把我平常雞窩一樣的短發打理得清爽利落,再配上安好幫我選的衣服,帶著奔赴前線一樣的孤勇殺去約會。
按照信息里的地點,我七拐八拐好容易在市中心的某個小巷子里找到了那家飯店,又在服務員的帶領下找到了約定的包間。
站在門口,我深吸一口氣,默念“淡定咒”后,推開包間的門。里面的人一抬頭跟我打了個對眼,我愣了一下趕緊擺手道:“不好意思走錯了……”
退出來關上門,我抬頭看看門上的號碼,是306沒錯啊……于是我給對方發了個信息詢問,對方很肯定地告訴我是306,并且已經到了在等我了。我站在門口徘徊了良久,最終還是咬咬牙又推門進去。
坐下后我擺出一個對著鏡子練習了N久的八顆牙齒微笑,說:“你好,我是方楠。”
他也咧嘴一笑:“你好,我是張大偉。”
我心底一涼,真的是他……
看看對面這位主持人口中的“青年才俊”:
“非常有男人味”——臉黑得好像包公一樣確實不會是女人;“人很清瘦身材很好”——那胳膊那腿好像非洲難民一樣確實很清瘦,在這個以柴火棍為美的年代如果是個女人也勉強可以說很骨感;“非常儒雅有書生氣”——好吧如果有鼻梁上蓋住了三分之二張臉的大花框眼鏡就算是儒雅書生氣的話;“面容很深邃五官很立體”——馬臉一張眼球突出顴骨高song兩頰凹陷,確實“很深邃很立體”……
我倆大眼瞪小眼對視了半晌,最終張先生紅著臉轉開了視線,將菜單遞給我:“方小姐喜歡吃什么盡管點,不要客氣。”
于是我就很不客氣地照著最貴的點了一溜兒,當我把菜單遞給服務員的時候,斜眼瞟見張先生原本黑紅黑紅的臉好像黑白黑白了……
在菜上來之前,我剛想開口探問一下敵情,包間的門突然被推開,一看見走進來的人,我呆滯地僵住了。
“咦,方楠你怎么會在這兒,跟朋友吃飯么?我在這里有應酬,可是好像對方不能來了,本想找個包間自己吃,誰知道就碰見你了,不介意我坐下來一起吧?”他微笑著望著張先生,還沒等我開口,張先生就在威壓下頻頻點頭,于是林然就極其自然地拉開一張椅子坐了下來。
正在這時服務員上來了第一道菜,于是他優雅地拿起筷子微笑著對張先生道:“快吃吧,別客氣……”
囧,他還反客為主了……
我望望林然好像藝術品一樣的側臉,再望望對面張先生非洲難民一樣“深邃”的面孔,按耐下走人的沖動,想起王姐的那句“有自己的事業不是給別人打工的有房又有車”,在心底默念三遍“長相都是浮云啊RMB才是最重要的”,扯著臉上僵硬的肌肉笑著問:“請問張先生現在在哪邊高就?”
他嘿嘿一笑:“不敢不敢,我自己開了個修車鋪子。”
我臉一僵——有自己的事業不是給別人打工的……
我看到正在慢慢品嘗著菜肴的林然臉上露出溫和的笑意。
“呵呵,那也挺好……咳咳,張先生平常也應該很忙的吧?現在出門很不方便的,公交車擠死人的……”
“呵呵,我自己開車出去的。”
我眼睛一亮:“哦?是嗎?張先生的車是什么牌子的?”
“馬自達。”
“哦,要幾十萬吧?”
他又嘿嘿笑著擺手:“哪里哪里,四千塊而已。”
“……四千塊?”能買來個車玻璃么?
“對啊,一個三輪摩托車哪能上萬吶……”
林然的臉上已露出蒙娜麗莎般神秘莫測的微笑。
我干笑兩聲:“呵呵,張先生真幽默……張先生家很大吧?”
“恩……是挺大的……”
“是么?一個人住很空曠吧?”
“恩,不過修車鋪子嘛,肯定要大一點的,不然那些車也開不進來嘛。我自己住的地方就十幾平米,所以還好啦……”
我終于再也維持不住臉上的笑,徹底地裂了……
我看見林然那蒙娜麗莎的微笑已然變成了得道高僧了悟后對眾生的悲憫的笑容……
有自己的事業不是給別人打工的,有房又有車……我決定再也不開口說話了,吃完飯就走人!我只知道求職簡歷的虛假程度好像注水豬肉,可是我沒有想到相親資料的虛假程度竟然也可以直逼女明星的胸bu!
吃完了飯,那位張先生在走之前殷切地望著我說:“那我們以后再聯系。”
我笑瞇瞇地點頭說再見,同時在心里加了一句——再也別見!
站在飯店門口,我瞪著林然,想說點什么又從何說起。
他仿佛被我瞪得不自在,轉過臉去,而后咳嗽兩聲,似是漫不經心地說:“以后相親先搞清楚人家的真實情況吧,省的被賣了都不知道。不過就以你的條件,還指不定是誰吃虧呢……”
昏暗的天光里,車水馬龍川流而過,他衣冠楚楚倨傲地望著我,嘴角的不屑清晰可見。
我突然難過,背過身去,說:“對,我知道我一無是處,我長得不好看,我沒有高學歷,我家里也沒錢沒勢,我就是這個城市里最底層的一員。
“而您是貴公子,是青年才俊,您會有美好的前途,會有個仙女一樣的妻子。而我,就是浩浩蕩蕩相親大軍中的一個,被人挑來揀去,跟菜市場上的爛葉子一樣。或許以后就嫁個張先生這樣的人,沒啥錢辛辛苦苦地過了一輩子……”
不知道是今晚的風太涼還是酒太烈,那些原本我不在乎的“小女人的憂愁和難過”,好似被放大了數倍,生生堵在我心口,壓得我站不起身,蹲在地上,眼淚一滴一滴地落下來。
多久沒有哭過了?多久沒有這樣的難過了?是不是外表似金剛,內心也就一定要堅強地跟碉堡一樣?是不是每個人都認為我就是真的一點都不在乎,不在乎大家把我當男人,不在乎成為大家調劑生活的笑料,不在乎有沒有人疼,不在乎是否會一直孑然一身?
我做了這么多年的白日夢,做了這么多年的蝸牛,終于敢面對現實,想走出那片白月光。可是,等待我的,卻是措手不及的難堪和嘲諷。
不知過了多久,林然走到我身前蹲下,遞給我一方干凈的手帕,低聲說:“對不起。我沒有那個意思,你……挺好的。”
他背對著光,英俊的臉隱沒在昏暗里,我突然覺得難堪。我這是怎么了,竟然對著上司說那些話,讓自己的脆弱暴露在一個拿我當小丑取樂的人面前。
我站起身慌亂地拿袖子擦了擦眼淚,深呼吸幾口氣,讓自己恢復到平日里金剛無敵的狀態。剛要說點什么緩解一下氣氛,手機突然響了起來。輔導員讓我回學校一趟,說是關于畢業的檔案問題。
掛了電話我跟林然說:“林總不好意思,我現在有事要回學校一趟,您看……”
“哦,”他點點頭,很自然地說,“正好我也想隨便逛一逛的,聽說你們學校風景不錯,一起去吧。”
一路上,林然一直皺眉凝神望著前方,我則低頭擺弄手指,不知道說什么好。幸好林然放了一張鋼琴曲,于是我便裝作專心欣賞高山流水,掩飾尷尬。
到了學校,我們剛停好車下來,迎面就過來一個曾教過我的老師,于是我乖乖地問好:“老師好!”
那老師笑瞇瞇地點點頭說:“哦,方男人啊,跟男朋友回學校來玩啊?哎呀男朋友長得真好,你可真有福氣……”
我嘴角抽搐著目送她遠去,因為安好叫我方男人,于是所有認識我的人都叫我方男人,連帶著教課的老師也都以為“方男人”才是我的名字。
我看林然面無表情的樣子,想起來那老師說他是我男朋友的話,心里有點窘,趕緊開口找話說:“剛才過去的那個老師是教我們馬哲的,她計算機課可無聊了,一上課下面趴倒百分之九十!”
林然想了下,而后問我:“那她到底是教什么的?”
看著我張口結舌的樣子,林然笑起來。我望著他,覺得上帝老子還真是不公平。同樣是人,他怎么就能笑得這么好看呢!林然一邊笑得好似百花開,一邊還抬手在我腦袋上拍了兩下,安撫小貓小狗一般。我本想賭氣拍開他的手,卻在看見他的笑后微微地怔。我總是看見他皺眉或者譏笑的神情,從不曾見他笑得這樣開懷燦爛過。于是我只能一邊在心底鄙視自己的色迷心竅,一邊任下午心中的不快都煙消云散。
才進教學樓,就又遇見了一個老師。這個老師教的是面相學,當初我和安好見選修課程里面還有這個課,覺得挺有趣于是就報了。第一次上課的時候,該老師走到講臺上,雙手撐桌跟我們大眼瞪小眼瞪了十多分鐘后,揚起一個蒙娜麗莎的微笑,說:“剛才通過觀察你們的面相,我已經知道了你們所有人以后的命運。”
一群人大驚,紛紛詢問自己的未來命運。他將食指放于唇間輕“噓”一聲,用標準江湖騙子的語氣壓低聲音說:“天機不可泄露。”
一群人當即吐血。
此刻見這位老師過來了,我萬分緊張地對他擠出一個笑:“老師好!”
他微笑著點點頭,見他沒有開口說話,我悄悄地松了口氣拉著林然的胳膊就想快點離開這是非之地,誰知還是晚了一步。
老師一聲:“請留步。”我頓時眼皮猛跳。
他對著我和林然的臉猛瞧了半晌后,摸摸鼻子一臉沉痛狀:“命里相克,是為冤家。”而后拍拍林然的肩膀,“青年,你要珍重啊!”
頓時林然的臉就黑得可以直接去演包青天。
一番折騰,好容易將事情都搞定了,看看天也不早了,于是我說:“林總,時候不早了,我們回去吧?”
“我餓了。”
“啊?”您老不是才蹭完一頓我的相親飯么?
“難得來你們學校一趟,怎么說你也得盡點地主之誼吧?”
我心里頓時就開始嘩嘩流血,這個吸血蟲老板,我工資還沒拿到手呢,就先被宰兩頓了。
因為學校食堂實在是太難以下咽,我決定帶林然去學校附近的一個小飯館,那里雖然簡陋但是好歹做出的東西還不錯。為了盡快到達目的地,我帶林然穿了小道過去。可是這一決定,卻讓我后悔地恨不得拿個板磚拍死自己。
我們學校的西南角有個小樹林,俗稱鴛鴦林。在那里,如果你隱藏好自己,不出多久總能看到一出真人版的男女動作片。或許是離開學校有一段時間了,再加上我腦子又不好使,竟然忘記了這件事。于是,在我帶著林然穿越鴛鴦林的時候,就好死不死地撞上了一對野鴛鴦……
15
我帶著林然剛進了林子沒幾步遠,就聽到一陣曖mei的喘息聲和壓低了的“恩恩啊啊”,我們俱是一愣,而后我立馬就反應了過來于是趕緊跳到了一棵樹后,回頭看林然,他還一臉茫然地傻站在那里,我一把將他也拉著躲起來。
“干嘛啊?”他不滿地問我。
我努努嘴,他順著我的視線疑惑地往前看去,先是一怔,而后惱羞成怒回頭狠狠盯著我:“你要請我吃飯就是看這個?不好意思我還沒有饑渴到你這種地步!”
“不是不是,你小點聲啊,我本來是想要帶你穿過這個林子去吃飯來著,可是這么不巧就碰上野鴛鴦了啊。先不要動,萬一那啥,哈,這多尷尬啊……”
林然瞪我一眼:“那你躲在這里看就不尷尬了是不是?”
我一攤手:“你可以不看嘛。”
可是即使不看,也還是會有聲音傳過來,還很是激烈。肉tǐ在地上滾來滾去的聲音,吧唧吧唧啃嘴巴的聲音,還有銷hún的“恩恩啊啊”的顫音……
我跟林然并肩站在一棵老槐樹后面,覺得這氣氛是越來越尷尬。以前也不是沒有跟安好遇到過這種事,可是那時候我們倆只有對真人版的無比興奮,哪里會有尷尬,可是如今跟林然在一起,我終于意識到,我身邊的那是個男人啊,跟個男人一起看如此激烈的戲碼,確實是有點——太刺激了!
我正胡思亂想著呢,林然一甩胳臂:“你自己在這里聽吧,我走了!”
我急忙拉住他:“現在別出去啊,萬一讓他們發現怎么辦?”
“發現就發現了!反正沒穿衣服的又不是我!”
我們正在這邊拉拉扯扯呢,就聽到樹林邊一聲大喝:“呔,那邊干什么呢!?”
嚇得我一哆嗦,本能地說:“啊?”
一說完立馬就想抽自己一耳刮子!
本來學校對于“鴛鴦林”的事情一直都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可是去年新來了一個領導,新官上任三把火,專門成立了個校風督察小組,一開始還折騰地雞飛狗跳天天檢查宿舍衛生,有沒有人夜不歸宿,重點蹲守“鴛鴦林”,后來慢慢地也就成了虛設。
可是人倒霉起來,真是喝水都塞牙縫,正經不干好事兒地逃掉了,我們在這偷看的竟然被抓包。
我一個“啊”剛說出來,立馬就有一個老師朝我和林然直奔而來。
“這天都還沒黑全呢在這里干什么?!”那老師瞇起眼睛雷達掃射一樣地在我和林然之間來回看。
“那個,不是……”我剛想解釋,那個老師一揮手制止我,他扶了下鼻梁上的眼鏡,瞅瞅我,再瞅瞅林然,從鼻子里“哼”了一聲:“這男同學倒是長得人模狗樣的,你說你長這么周正,咋就不干點人事兒呢?”
噗……老師您罵的真好,我無數次地想要這樣罵他,可是攝于他是我老板的淫威一直沒有得逞,今兒個您真是說出了我的心里話啊!
林然一聽這話,臉色立馬就變了:“我不是……”
“什么不是啊?!還有你!嘖嘖嘖,小姑娘家的,長得再難看也不至于見個好點兒的男人就貼上去啊!想過以后沒有啊?沒有以后你現在貼上去有個屁用啊!”
我……老師這您真是冤枉我了。
“我們不是……”
“什么不是啊!這都被抓了現行了還敢說不是啊!那還要怎樣才是是啊?非要捉奸在地才行是不是啊?”
我倒!我們有什么現行啊?無非就是您老來的時候我正抓著林然的胳臂不讓他出去而已。突然間我腦中亮光一閃,試探地問:“老師,您認識我么?”
那老師翻個白眼:“學校里這么多學生,我哪里一個個都認識啊?”
我心中一喜,指著林然接著問:“那老師您認識他么?”
他又翻個白眼:“這男同學是長的還不錯,但是也不至于因為這點就要讓我認識!我告訴你們,不要企圖攀關系來逃避你們的責任,你們乖乖地跟我……”
我一扯林然的胳臂:“跑!”拉起他就撒丫子開跑。
那老師還站在那里一時間沒反應過來,等我們跑出老遠了,才恍然大悟地一邊叫著一邊追上來:“哎哎,你們兩個干什么?快給我停下!”
我靠!傻子才停呢!既然我們倆您老都不認識,那我不跑還等什么呀!我從小就跑得快,林然自然也沒問題,那“二餅老師”很快就被我們甩遠了,再拐個彎出了學校,就不見了。
我和林然站在馬路邊,呼哧呼哧喘著粗氣,瞪眼對望了半晌,都樂了起來。林然即使喘著粗氣,也依舊風流倜儻的樣子:“方楠,知道你最大的優點是什么嗎?”
“啥?”
“就是跟你在一起,這日子就跟看喜劇一樣,什么憂愁壓力都沒了,你就是一天生的喜劇演員。”
“謝謝林總夸獎,既然我功能這么強大,就給我加點工資吧?”
林然嘿嘿一笑:“給你個桿子你就往上爬啊?哼,讓我堂堂林然被人追小偷一樣地鼠竄,你這個月獎金沒了!”
我頓時大驚:“我靠林總不帶這樣的!”
正說著,腳下突然一歪差點栽倒——腳崴了!
為了相親,我今天穿了一個小矮高跟,走路時沒什么大問題,可是我一撒丫子狂奔,鞋跟就不太穩了,而我剛才一激動本能地跺了下腳,就直接壯烈了。見我“啊”的一聲蹲下去了,林然也有點緊張地過來問:“怎么了?”
“我腳崴了。”
他蹲下身來看了看:“好像腫起來了,還能走路么?”
我試著踩踩地,疼!
林然有點幸災樂禍地看著我:“活該,叫你今天臭美,還穿個高跟!”
我翻個白眼,奶奶的,我愛美,關你屁事。可是現在怎么辦呢,林然的車子停在學校東邊,離這兒可是要走個對角線呢。
于是我看看林然,再瞅瞅自己的腳,再看看林然,再瞅瞅自己的腳。他被我看的渾身發毛,退離我一步遠,瞇起眼睛防備地問:“你又想干嘛?難不成——想讓我背你?”
我干笑兩聲,咳咳,被看穿了啊。
林然從鼻孔里“哼”了一聲,斜著眼瞥我:“休想!自己蹦跶!崴了一個腳不是還有另一個么?某人不是學過空手道很有功夫的嘛,單腳走路肯定也不在話下的嘛……”
靠,我學的是空手道,又不是金雞獨立!
林某人幸災樂禍地挺胸抬頭大步走在了前面,而我在崴了腳之后,還要穿個小高跟在后面一瘸一拐……
剛走了沒多遠,幾個女生從我們身邊走過去,她們瞅瞅我,再瞅瞅林然,于是一陣我和林然都能聽得清清楚楚的咬耳朵聲傳了過來。
“哎哎,你看那女生腳是不是崴了啊?”
“是啊,一瘸一拐的啊……”
“那她男朋友怎么在前面走不管她啊?”
“就是啊就是啊,看著長得人模狗樣的,怎么做事這么不男人啊?”
“就是就是啊……”
這幾位素不相識的姐妹啊,我們真是心有靈犀啊,你們完全說出了我的心里話啊!于是,我原本抑郁的內心得到了極大的滿足,腳仿佛都沒有那么痛了。反觀林然,原本高傲地抬著的頭顱已經僵硬住了,臉上更是一副吃了大便的神情……
林然見我一臉竊喜的表情,對我翻個白眼:“還不走快點!磨蹭什么!”
我答應一聲,憋笑幾乎憋到內傷。
剛轉過小廣場,幾個喝的東倒西歪的男生走過來。每年鄰近大四畢業的時候,學校里總會上演這么幾出戲:不管男女喝的東倒西歪往路邊一坐就嗷嗷哭;深更半夜還有人敲盆子扯嗓子鬼哭狼嚎;更少不了男生在女生宿舍樓下大聲狂喊某女名字一訴衷腸,表達自己四年都沒能嘰歪出來的深情……
這幾位明顯就是我今年的難兄難弟,一看幾個人就喝大了。一眼看見我跟林然,其中一個“哎呦”一聲一拍大腿指著我道:“有女的!妹、妹妹呀,哥哥我大學四年都沒談戀愛呢,剛、剛才我發誓說,如果我閉眼再一睜眼看見的是個女的,無、無論如何也要拿下!結束單身生活!怎么樣妹子,扔掉這小白臉兒~跟哥哥走吧?哥、哥哥包你……吃香的喝辣的!”
我囧了。大哥,您就算是要在滾路前拐個女朋友,也不要說的好像土匪搶壓寨夫人一樣吧?好歹咱都是接受過四年高等教育的,您老也說得稍微有點水平嘛!
旁邊另外兩個男生也笑著起哄:“就是就是!妹子你就從了我們吧!”
我這里還沒開口呢,林然那邊先小宇宙爆發了:“你說誰是小白臉?!”
那男生把林然一推:“讓開讓開!小心哥哥揍你啊!你這張臉要是毀了,以后可就不好找富婆了啊!”
噗……哥哥您真有才,林然找富婆……咳咳……
“你說什么?”林然仿佛有點怒了,瞇起眼睛就往前走了一步,轉頭對我說,“你站后……”
可是我一見那兄弟來抓我手腕,本能地就曲起那個崴腳的腿,用膝蓋往他肚子上一頂,而后胳膊肘在他背上往下使勁一搗——那已經七分醉的哥們就趴了地上去了……
瞬間林然和對面倆男生就望著我囧掉了,仿佛誰都沒反應過來我一下就把這哥們給解決掉了。其實,我也沒反應過來,這都是下意識的,我還真不是有意的……
就在我們大眼瞪小眼的時候,趴在地上那哥們就開始指著我鬼哭狼嚎:“你、你是不是女的啊!下手這么狠!哥哥、哥哥好歹也學過拳的!以后、以后誰敢娶你呦!你……”
他還沒說完,林然突然暴起,在那哥們身上狠狠踩了兩腳——那哥們就開始殺豬一樣地叫喚了。然后林然一擼袖子惡狠狠地瞪著旁邊的兩人:“誰還想上來?!”
那倆哥們完全被林然的氣勢所壓倒,一個屁沒敢放扶起地上的“殺豬兄”就奪路而逃。
我瞅瞅林然,小心地說:“那個,謝謝你啊……”
林然拿眼梢斜我一眼而后蹲下:“大爺我忙得很,還有很多事兒等著我做,你這一瘸一拐地要走到什么時候?上來!別給我扯后腿!”
我目瞪口呆望著身前蹲下去的人,不敢置信。他……真的要背我?!
林然似是等的不耐煩了,回頭瞪我一眼:“你到底上不上來,不然就算了,你自己走回去!”
我一聽立馬手腳并用就爬了上去。
從小到大我就是別人眼中“鐵骨錚錚的漢子”,被人背著這樣小女人的事兒,想都沒有想過。而今天,這樣言情這樣小女人的事兒竟然就發生在了我的身上,我突然有點不知所措。
微風迎面吹來,拂過面頰,擦過發梢。林然的身上有著好聞的清香,他的背很寬很結實,我伏在上面,聽得到自己的心跳“怦怦,怦怦”。
偏偏,在這樣美好的時刻——
“林總,我有點……”
“恩?”
“就是那個……”
“什么?”
“咳咳,就是……”
“你到底說不說!”
“我想蹲廁所!”
每個一個童話的結局都是——王子和公主幸福地生活在了一起。因為若是有續集,說不定就是——公主變成了皇后,于是開始阻撓自己的兒子追尋自由戀愛。
而今晚的事情,若是在十分鐘之前結束,那么就可以是——高大英俊的林然王子背著活潑健康的方楠灰姑娘,走在美麗的校園小路上。可是現在卻是——林惡魔棄灰姑娘而去,灰姑娘獨自一瘸一拐地去蹲廁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