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興許離開大珣有些日子了吧!”邢詩逸冷笑了一聲,道:“歐耀銘如今是大珣國的宰相了!可惜不是忠臣!皇上錯信了他,錯看了他!皇上對他恩重如山,把他從冷宮中放出來,委以重任!那么信任他,那么重用他!他竟然恩將仇報!”
“他怎么可能呢?”綺云難以置信。
“歐耀銘任宰相后,權傾朝野,瞞著皇上結黨營私,以圖一手遮天!皇上之后有所察覺,想辦他,卻已經晚了。歐耀銘和那些閹人合謀,把太后逼死,把皇上軟禁起來,發現我有身孕后,便要置我于死地!幸好有忠誠的宮人救我,我和爾桃一起逃出了皇宮!也不知道皇上現在怎么樣了!”邢詩逸說完便哭了起來。
綺云完全不能相信邢詩逸剛才說的那個心狠手辣翻云覆雨的宰相是她所認識的那個溫文爾雅風度翩翩的歐耀銘!
“他,他為何要這么做?皇上對他有知遇之恩啊!”
“他說他暗中查出當年皇上的母親綾妃有偷龍轉鳳的嫌疑!說皇上根本不是綾妃當年生的孩子,綾妃當年生的是個女兒,所以從外面換了一個男孩子進來!”
綺云愈加吃驚,沒想到歐耀銘如此厲害,竟然查出大珣皇帝非真龍天子!還好他只查出綾妃換兒子,卻不知道綾妃所生的也是兒子,是男孩子換了男孩子!
邢詩逸繼續道:“他還說,他查出先帝并非是你毒死的,是太后所為,一切都是太后安排的!我想這件事,你是最清楚的了!”
綺云苦笑道:“沒想到歐耀銘竟還我這個死人一個清白了!可惜朱家除了我逃過一劫之外,滿門被斬!”想起當年慘事,綺云不禁渾身一顫。
“原來當年你真的沒有去毒死先帝?”
“我一個小女子,何以要去毒死先帝呢?難道你也真的以為我因不愿意成為先帝的妃子而去毒死他嗎?”綺云搖搖頭,道:“可是歐耀銘怎會逼死太后?他也太膽大包天了!”
“他什么事不敢做?我看他就是想謀權篡位!”邢詩逸的聲音愈發冰冷:“你的事和先帝的死都已經過去了,我對此事的真假也并不關心并不在意!只是歐耀銘利用這些事,利用那么多子虛烏有的謠言,獨攬大權!謀害皇嗣,軟禁皇上!這簡直是大逆不道!天理難容!”
綺云也不曾想到歐耀銘會變成這個樣子,就算他查出樂康不是先帝的兒子,也不該這樣趕盡殺絕啊!樂康到底是提拔他的人,給予他一切榮華富貴的人吶!他為什么要這么做!已經成為宰相了,一人之下萬人之上,還不滿足嗎?他的野心竟然是這么大?精明狠辣的太后竟然都不是他的對手?
“皇后,現在歐耀銘肯定在到處找你們,一路尋來找到涴汾城也是可能的!如爾桃所言,你現在只有留在我這里才是最安全的!也許這里都不算是最安全的,要是有機會,我想送你去術江,在那里你才能得到保護,歐耀銘再不會找到你!就算找到你,也不敢動你!”
邢詩逸咬了咬嘴唇,搖搖頭,道:“皇上都生死不明,我怎么能逃呢?”
“皇后,你保護的不是你自己,你保護的是你肚子里的孩子!那是皇上的孩子呀!”綺云深深地吸了
一口氣,道:“現在你就安心住在我這里,好好養胎吧!以后的事,慢慢在作打算!”
邢詩逸看著她,將信將疑,無可奈何,只得輕輕嘆了一口氣。
邢詩逸在涴汾郡王府住了下來,兩個本來不可能有交點的人住在了同一屋檐下,兩個本來并不投機的人成為了各自的伴,彼此驚異地發現竟然能相處融洽。
綺云發現邢詩逸并不像她表面上那么冷清,至少從她對樂康的態度上來看,她是一個有情有義的女子。而邢詩逸也發現綺云并不是一個為了上位而耍手段的人,這個每個月都會給乞討者流浪者送飯的女子,根本不像是一個會弒君的人。兩人不知不覺中,似乎從相處融洽漸漸地變成了像朋友一樣的閨友,又漸漸地從閨友變成了貼心的密友。
一日蘇幕吉來到涴汾辦事,來看望綺云,順便將權文的一封信交給了綺云。綺云見到許久不見的朋友自然很高興,蘇幕吉告訴她一個消息,太皇太后病危,太醫說過不了今年冬天了!權文日夜伺候在太皇太后身邊,初楠更是怕失去這個靠山而盡心伺候著。
綺云聽蘇幕吉的口氣,似乎蘇幕吉心里對于權文和權垣的默契有所了解,他帶著深意對綺云說:“綺云,你且等等,不出來年,你就能回湘城了!”
蘇幕吉離開郡王府時,在花廳前看見一個女子,那女子身形高挑纖瘦,著高腰裙,披廣袖衫,如若仙子,顯然不像是術江女子,蘇幕吉不禁放慢了腳步,把目光投向她的臉。
白里透紅的皮膚,秀麗筆挺的鼻梁,妙目漆黑如夜,櫻唇不點而紅,這般的精致與綺云的天然奪目自是不同,蘇幕吉倒吸一口氣,心底覺得這女子仿佛在哪里見過。那女子看見他,冷眼一瞥,帶著身邊的侍女離開了。蘇幕吉則在原地站了許久才緩過神來。
術江國的太皇太后在入冬一個月后便仙逝,又不出一個月,一直傳在北道州久病的涴汾郡王權垣也相繼去世。國王在傷心之余,下旨讓失去丈夫的綺云郡主回皇宮。綺云便帶著邢詩逸一同乘上了去湘城的船。
船行數天后,在靠近離島附近的海上忽遇大風大浪,加之夜色沉沉,綺云便下令開船去離島避一避,沒想到還未行至離島,大船就撞上一處暗礁。
在巨大的轟隆聲之后,船就在風雨顛簸中開始進水,船上失去平衡的人們慌張尖叫,四處找能躲避或支撐之處,也有人直接跳下冰冷的海水里。
在一片混亂恐懼之中,綺云沉著氣,踉踉蹌蹌尋到邢詩逸的船艙,與爾桃一起拉著吐得昏天黑地的邢詩逸搖搖晃晃地走出船艙,在大風大浪中坐上船員替她們準備好的小船。
小船只能坐三個人,綺云和爾桃把邢詩逸夾在中間,兩人拼命地劃船,朝那一點燈火而行,那燈火是離島上紀念古賀氏的忠烈寺中的長明燈。
面色蒼白,渾身濕透的爾桃在巨大的恐懼中看著鎮定沉著的綺云,綺云看著她詫異震驚的神情,大聲道:“你不必奇怪,我經歷的事太多,這根本不算什么。你也不必害怕,我們不會死的,離島就在前面。”
綺云說完,回頭看那艘迅速下沉的船只,這時她的淚才混合著雨水滑出眼眶,船上二
十多個隨從和船員的性命她無法掌握了,只能祈求他們能逃出險境。她此刻能保護只有眼前昏迷不醒的邢詩逸。
三人在寅時終于達到了離島,綺云和爾桃俱是疲憊不堪,饑寒交迫,上下牙齒凍得直打顫。但是看著已經昏厥的邢詩逸,兩人使出全力將邢詩逸帶到了忠烈寺。
綺云之前為了拜祭父母來過離島,她知道現在島上并無居民,只有一個守廟人看守著忠烈寺,負責每日打掃寺廟,燒香添油。
那守廟老人聽到寺外的敲門聲,開門看見是三個凍得渾身發抖,狼狽不堪的姑娘,忙讓她們進去。
老人把她們帶進廂房,拿了兩條被褥,道:“這島上只有我一人,東西實在很少,就這兩床被褥了。”
綺云把兩條棉被都蓋在邢詩逸身上,老人又拿來了火盆,點起火,道:“你們就將就吧!”
“謝謝你了,老伯!”綺云頓時感到室內溫暖了不少,渾身的血液似乎慢慢蘇醒,這時才松了口氣。
老人聽到她的聲音,揉了揉眼睛看她,不禁問道:“你,你是綺云郡主?”
“老伯還記得我啊!”
“你們是怎么了?”
“我們坐船去湘城,遇到了風雨,船又觸礁,我們三人僥幸有小船來到這里的。”
老人驚詫地道:“原來是這樣!雨已經停了,我這就飛鴿給湘城報信!郡主有什么吩咐就來找我!”
“好,謝謝你老伯,你去休息吧!”
老人走后,綺云和爾桃便馬上替邢詩逸擦干身體。老人拿來熱水熱酒放在了門口,綺云把一口熱酒給邢詩逸灌了下去,邢詩逸這才緊蹙著眉頭緩緩睜開眼睛。
驚嚇過度的爾桃此刻才緩過神來,哭道:“皇后娘娘!”
“我,我在哪里?孩子呢,孩子呢?”邢詩逸慘白著臉,無力地道。
“我們的船出事了,現在我們在一座小島上!你放心,孩子沒事,還在你肚子里呢!”綺云露出勉強一笑。
爾桃哭得越發厲害,“娘娘,您沒事就好!我們竟然都沒死!”
邢詩逸舒了一口氣,道:“爾桃,我們之前不是說好了嘛,不能再叫我皇后娘娘了!”
“是,是,小姐!”
邢詩逸看著綺云,道:“謝謝你,郡王妃。”
“你也不要這么叫我了,叫我綺云就行了!”
“我都糊涂了!你一會兒是朱云影,一會兒是綺云的!你嫁到術江,名字都改了嗎?”
“這些事我以后再詳細告訴你,你現在好好休息,我去外面看看有什么吃的!”綺云說罷,便往門外走去,走到門口,忽然聽見邢詩逸大叫起來。
“小姐,小姐,你怎么了?”爾桃驚叫。
綺云也急忙轉身看她,“你怎么了?”
邢詩逸摸著肚子,道:“痛,很痛,好像,好像是要出來了!”
綺云和爾桃都愣住了,大夫說過邢詩逸還有一個月才會臨產,沒想到竟然提前要生產了!
綺云在邢詩逸又一次地叫聲中回過神來,對爾桃道:“快,快再去弄點熱水來,問老伯再拿把剪刀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