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醒過來天已經大亮, 睜開眼,就落進向君遷含笑的眼眸,後者拿著毛巾在牀邊坐下, 掀開薄被, 細細擦拭著清晨留下的痕跡。
溫熱的毛巾輕柔地拂過大腿和小腹, 趙莫言坐起身, 微微有些尷尬地扯過被子蓋上, “我自己來吧。”
看著窩在被子裡的小女人,向君遷笑的如沐春風,倒也不再逗弄, 親暱地捋了捋她微亂的髮絲,“你收拾收拾就起來吧, 我去外面等你。”
半靠在牀上的趙莫言還是有片刻的怔忪, 半響, 才嘆了口氣翻身下牀,走到浴室的鏡子前, 待看清胸前青青紫紫的痕跡,還是不免黑了臉,旖旎的畫面又浮上腦海,甩了甩頭,努力將那些惱人的畫面趕出腦袋。
突兀的電話鈴聲打斷的趙莫言的思緒, 小跑著出去, 看清來電顯示, 頓時臉色平靜下來, “喬治博士?”
“Kathy, James的案子結束,你是不是也該兌現承諾了?”
“您應該知道我在這邊還接受了A大邀請, 做論文導師,最快也要在三個月的預答辯過去之後才能回去。”閉了閉眼,趙莫言承認她在逃避,因爲,她怕。
“你已經拖了太久了,你自己也應該知道拖得越久對你就越不好,現在CWI各方面都已經上了軌道,你也不要那麼拼命了。”嘆了口氣,喬治博士勸道。
“再給我一點時間好不好,三個月,三個月之後我一定回去。”握緊了手機,趙莫言咬著下脣應著。
“好,三個月之後我再聯繫你。”
電話被掛斷,趙莫言呆呆地望著窗外,驕陽透過窗戶照進房間,卻怎麼也照不亮她心底最暗的那個角落,那是一個完全不能觸碰的禁地。
捧著清水潑在臉上,趙莫言擡起頭看著鏡子裡蒼白的幾乎沒有血色的容顏,拳頭狠狠地砸向瓷磚上,雙手撐著臺盆喘著粗氣,踉蹌著撲到客廳,將包包裡的東西翻落一地,坐在地上,顫抖著雙手打開藥瓶,沒有水,就這樣將藥丸吞嚥下去,那苦澀的味道瞬間逼落出眼淚。
雙手抱膝,趙莫言將頭埋在臂彎裡,平復著自己的情緒,是她大意了,本來早上就是最容易發病的時候,她差點忘記了吃藥。
“莫言?你還沒好嗎?”敲門聲響起,向君遷見她這麼久還沒出來,忍不住問道。
全身已經被汗水浸溼的趙莫言擡起完全沒有半點血色的臉,努力用最最正常的語氣應著,“我想先洗個澡再出去。”
“行,那我等你。”向君遷不覺有他,深知趙莫言有潔癖的他自然沒有半點懷疑,只是笑著回到隔壁的房間,耐心地等著。
掙扎著從地上站起來,趙莫言扶著牆往浴室走去,穩定了這麼久沒有發作過,她幾乎都要忘記這滋味了,看著鏡子裡好似大病一場後憔悴的面容,趙莫言無奈只好畫了淡妝,掩去些許蒼白。
精心裝扮後的趙莫言推開門,一點也不意外地看到等在門外的向君遷,心下卻是五味雜陳,或許在不久後,她就會失去所有和他有關的記憶,他們之間,真的要一直處在這種無休止的互相傷害和折磨之間嗎?
“怎麼了?”被趙莫言這樣一動不動地注視著,向君遷在享受的同時,倒是還有些微微的不自在。
“沒什麼。”趙莫言笑著搖搖頭,不知怎麼的,現在她突然有些感同身受,所以,也就怨不起來了,是命運要和他們開玩笑,身不由己這種東西,還真是讓人無可奈何。
“走吧,我們去吃些東西然後再好好逛逛。”
“好。”
沒有牽手,沒有擁抱,兩個人就像認識多年的好友一般,肩並著肩走遍了古城的每一條街巷,避開那些不能觸碰的傷痛,無關痛癢地聊著沒有彼此的三年有怎樣的見聞趣事,時不時默契地相視一笑,抑或駐足於開的正豔的花兒前,定格住燦爛的笑靨。
拋開繁雜的公事,向君遷已經許久沒有這般輕鬆愜意的心情,拿著相機對著不遠處的人兒按下快門,留住這久違的美好。
逛了一天的兩個人在草草吃過晚飯之後便回客棧了,趙莫言眼神複雜地看著面前高大的身影,終於忍不住開口,“向君遷,我們談談,好麼?”
握在門把上的手一頓,向君遷臉上的笑容僵住,他知道像現在這樣的幸福其實都是他死纏爛打得來的,她,終究是不耐了嗎?“先進屋吧。”
“你三年前的失憶,我想……”
“三年前的失憶是我的錯,莫言,不要再揪著過去了好不好,現在我已經恢復記憶了,我知道那個時候我對你造成了很大的傷害,你再給我一個機會,讓我補償你,好不好?”迫不及待地打斷趙莫言的話,向君遷爲自己爭取著。
“不是這樣的,你聽我說,”趙莫言突然不知道如何說起,“三年前那是一場意外,你不要再爲那場意外耿耿於懷,那不是你的錯……”
不是他的錯,也不是她的錯,是老天給他們開了一個巨大的玩笑,命運的作弄由不得他們反抗。
“那你是願意原諒我了嗎?那我們重新開始好不好?”激動地握住趙莫言的雙肩,向君遷的眼裡的光華是滿滿的期待。
“你誤會了,”趙莫言掙脫向君遷的鉗制,“我的意思是你可以放下心底的歉疚,然後重新開始你自己的人生,不要總是想著補償我,對不起我,向君遷,真的不用這樣。”
“你什麼意思?”向君遷冷下臉。
“原傲蕾已經死了,現在只有趙莫言,而趙莫言有著自己的使命,我們的人生,本就不應該再有相交的軌跡,你明白嗎?”趙莫言的人生連她自己都沒有辦法掌控,她實在不想耽誤向君遷,畢竟,他曾經是她愛過的人。
“爲什麼不能有,你們CWI在中國設立研究院的經費就是博遠集團出資,莫言,這輩子你都不可能擺脫我,我們註定要有交集。”
“我知道CWI設立研究院是由你們博遠集團出資,但是具體和你們接洽還有呆在研究院裡的人不會有我,”似乎想到什麼,趙莫言笑著搖搖頭,“我在中國應該還會再呆三個月,然後就要離開了,接下來會去哪裡我自己都不知道。”
“這沒關係,無論你去哪,我可以跟著你。”向君遷百折不撓,他想不通,既然她都已經可以原諒他之前的失憶了,爲何還不能和他在一起。
嘆了口氣,趙莫言只覺得她現在在雞同鴨講,“我累了,我沒有打算再開始一斷感情,向君遷,你就當放過自己也放過我,好不好?”
“累了你就早些休息吧,莫言,既然你已經原諒三年前的失憶,那麼,你就不能再拒絕我出現在你的身邊。”向君遷下意識地確定著,只要她不再恨他,他就有把握再贏回她的心。
這男人真的是隻挑自己想聽的聽麼?感情她廢了一番口舌的話人家壓根就沒有聽進去?趙莫言真的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看著向君遷幫她把門關好,趙莫言搖了搖頭,打開電腦查閱郵件。
一封一封仔細地回覆著,趙莫言眼裡倒是流露著淡淡的讚賞,現在的大學生倒是很有自己的想法,就她帶的四個學生來看,無論是論文的選題還是立意方面,都很出彩。
一個一個的大綱瀏覽過去,趙莫言滿意地點了點頭,只是,放在鼠標的手頓了頓,趙莫言將剛剛翻過去的那一頁又翻了回來,仔細斟酌之後又將概要綜述調了出來,看著屏幕上方方正正的字體,趙莫言瞇了瞇眼,應該,不會是她想的那樣吧?
手機響起,正在回覆郵件的趙莫言只是拿了耳機直接按下通話鍵,沒有中斷手上的動作。
“小西?”是Ben的聲音。
“恩,怎麼了?”雖然接下來還有行程,但是看著眼前的東西,趙莫言突然改變的想法,決定提前回去。
“你什麼時候回來,我去接你吧?”
“明天回去,Ben正好有事情我要拜託你,你幫我暗地裡調查一個人,要是有什麼異常記得告訴我。”趙莫言拿出數據線將電腦和手機連起來,然後在線將資料發了過去。
“好嘞,這事兒交給我了,明天見。”Ben一想到明天就能和心上人二人世界,就愉快地掛上了電話,琢磨著來一個燭光晚餐博得佳人歡心。
郵件回覆好,趙莫言關上電腦,微微嘆了口氣,但願是她多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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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早上趙莫言睜眼發現自己躺在一個男人懷抱裡的時候,她幾乎要被氣笑了,這個男人,真的是立刻把不怨當成接受了麼?
“向君遷,今天又是什麼理由出現在我牀上?”趙莫言衣衫完整地躺在向君遷的懷裡,語氣很是無奈。
“噓,”將食指放在脣上,向君遷換了一個姿勢抱住懷裡的人兒,“你聽。”
“聽什麼?”
“唔?”向君遷迷迷糊糊地擡起頭,似是還未清醒,“原來已經早上了啊……”
趙莫言不說話,皺眉看著面前的男人。
“我沒地方睡覺,真的,你別這樣看著我,昨晚和我一起住的老師帶了個女人回來,然後……”向君遷坐起身明顯底氣不足地看了一眼趙莫言,“這家客棧隔音不太好,昨晚他們聲音挺大的,不過莫言你睡得挺沉,應該沒聽見。”
廢話要是她睡得不沉怎麼可能一連兩個晚上被人爬上牀都不知道?好吧,其實不是她睡得沉,而是藥效比較好……“我記得昨晚鑰匙我已經放好了。”
“這家客棧,我已經買下來了……”向君遷琢磨著要不要翻修一下,隔音效果太差,讓昨晚美人在懷的他實在折磨,能看不能吃著實折騰了他大半宿。
果然,趙莫言翻身下牀,她當然知道向君遷有多麼的無所不能,“我今天要回S市,等一下和林主任他們說一聲,我臨時有事得先趕回去。”
“那我和你一起回去,我現在叫人定機票。”向君遷光著上身也立刻坐了起來,決定將牛皮糖進行到底,不是有這麼一句古話的麼,烈女怕纏郎,他相信總有一天會精誠所至金石爲開的。
“隨便你,”趙莫言知道即便她阻止也沒用,算了,就隨他去吧。
在飛機起飛前,趙莫言給Ben回了信息,雖然她有交代說不用接,但是以Ben的性子,肯定還是會來的,如果是這樣,趙莫言扭頭看了一眼此時正蓋著毛毯補覺的向君遷,這個現在完全按著自己性子來的男人,她要怎麼解決?
當飛機平穩地降落之後,趙莫言打開手機,一點也不意外地看到Ben的消息,而此時,向君遷也坐直了身體,笑著開口道,“等一下一起吃飯吧,吃過飯我再送你回去。”
又是問句陳述句語氣,趙莫言實在無奈,“已經有人來接我了。”
“那讓他一起去。”向君遷很是氣定神閒,他當然知道有多少人惦記莫言,不過他不打算給那些人一點機會,莫言只能是他的。
一起去?趙莫言撫額。
“小西?小西這裡,在這裡。”還未走出去,就聽見Ben的大嗓門,本欲加快腳步,卻被身側的男人牢牢抓住手。
“你……”趙莫言瞪著一臉再自然不過的男人,卻掙脫不出。
“小西,你,你們……”Ben不可置信地看著兩人交握的手。
“不是,Ben你聽我解釋……”趙莫言看到Ben瞬間癟下去的嘴,心中頓時警鈴大作,在這麼個人來人往的地方,不要啊……
“哇……小西你怎麼這樣,你不要人家了嗎?你始亂終棄我恨你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手上的玫瑰花束掉在地上,Ben變臉比變天還快。
果然,趙莫言瞭然地閉上了眼,這個時候的她只想找個地洞鑽進去,Ben和Lisa真不愧爲兄妹,都是那麼的隨時隨地,隨情隨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