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對我真的好殘忍好殘忍!”
老實說,這一刻他有一種大夢初醒的感覺,可是他只能安撫她。“當初那個約定對我們的意義應該一樣。”
“不,我要你愛我更勝於那個約定。”
他實在不明白,“約定”和“她”難道不是等號關係嗎?
見他完全沒有試圖辯駁的意思,她像是被狠狠甩了一巴掌,難堪至極,所以,她只能轉身跑出他的住處。
這一刻他應該追出去,可是他沒這麼做,因爲他的心情很混亂。
這兩年來的交往,他們應該越來越瞭解彼此,可是他們之間彷彿有一道無形的牆擋在那裡,他跨不過去她那一邊,她跨不過來他這一邊,明明是山盟海誓的關係,卻又有著遙不可及的距離感。
一直以來,他以爲是十年的距離改變他們,他不再是當初的他,她也不再是當初的她,他們需要時間調整彼此的腳步,好讓彼此可以走向對方。
其實不然,今日他才知道,是他的心還駐足在過去,沒有跨越時間的距離。因爲她老是說,不希望他們陷在過去,每次提起過去的事,總是不開心,他始終無法將她跟過去的小平安連在一起,那道時間帶來的距離也就無法消除。
沒錯,人不應該陷在過去,可是教他牽腸掛肚的是當初那個小平安啊。
如今她將信物弄丟了,他們以後會怎麼樣?
這個問題他還來不及靜下來深思,他就接到凌家的通知,凌華月在離開他的住處之後出了車禍,這會兒在醫院急救。
他沒有辦法思考,匆匆的趕去醫院。
因爲凌華月傷得太重了,無力迴天,最後,她只來得及叮嚀他,不要覺得對不起她,這是她應得的懲罰。
爲什麼這是她應得的懲罰?他不懂,這明明是他造成的,她應該責備他,可是眼前這一刻他沒辦法追問下去。
接著她又說,寧可他認爲她是劈腿嫁給別人,而不是發生意外死亡。
既然這是她的願望,他對外一概宣稱她劈腿嫁給別人,好像她真的還好端端的活在這世上,可是心裡很清楚真相,始終沒辦法擺脫那種糾纏不去的愧疚感。
“喂……齊孟石……”陳赫在齊孟石面前用力揮著手,直到他怔怔的從沉思中回過神。“你在想什麼?”
他搖了搖頭。“沒什麼。”
“你的魂都飛到九霄雲外了,還說沒什麼。”這會兒輪到陳赫搖頭了。“你這個人真的很怪,那個女人劈腿嫁給別人,你應該一提到她就怒火中燒,爲什麼反而老是想著她、放不下她?”
“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子。”他取出鑰匙,將抽屜關上。
陳赫冷笑的挑了挑眉。“難道她不是故意劈腿嫁給別人?”
沒辦法解釋,他只能淡淡的說:“過去的都過去了,別再說了。”
“是啊,過去的都過去了,你應該放下了,照片也清一清,不要留著教人看了心煩。”略一思忖,陳赫實在有些不安,“你不會對那個女人還抱著期待吧。”
“你不要胡思亂想,我會盡快整理好自己的心情,然後跟我的新婚妻子展開全新的生活。”
“我相信你很清楚自己應該怎麼做,可是想法必須化成行動,否則沒辦法展開全新的生活。”
“我還需要一點時間。”
陳赫不客氣的翻了一個白眼。“你都已經將人家娶回家了,還需要時間預備心情好跟她培養感情嗎?”
“我需要時間適應自己不再是一個人。”
“結婚之前你就應該調適好自己的心情了。”
是啊,他又不是被人家拿著刀子架進結婚禮堂,結婚會讓他從單身變成已婚,他並不是不清楚,只是當時滿腦子“盡義務”的想法,根本沒有考慮其他的事。
他伸手喊停。“夠了,你不要再念了,你比我父母還會嘮叨。”
“關心纔會嘮叨,要不然,說話也是很累人的事。”
“我知道了,我要下班了。”這時,他放在一旁的手機響了,看了一眼來電顯示“齊妍心”,他拿起來接聽。“我是齊孟石……醫院……我知道了,你們乖乖的在那裡不要亂跑,我現在立刻過去。”
見到好友的眉頭快打結了,陳赫一等他放下手機,便迫不及待的問:“發生什麼事?誰在醫院?”
“我那位新婚妻子現在在醫院。”下一刻,他已經帶著公事包和筆電急如閃電的衝出辦公室。
陳赫完全傻住了。這位齊家少奶奶想吸引老公的注意力也沒必要使出這一招,新婚第二天就進了醫院,這實在太誇張了,不過,她到底做了什麼事?
坐在急診室的病牀上,姚以樂努力將頭垂在胸前,連偷偷瞄齊孟石一眼的勇氣都沒有。人生真是太無奈了,爲什麼她老是在他面前如此見不得人?
“哥,這不是嫂子的錯,那個搶匪實在有夠狠,一直不肯停下來,被拖了五百公尺遠,嫂子纔會傷得這麼嚴重。”齊妍心試著緩和氣氛,不過,哥哥的表情怎麼越來越難看?難道她有說錯什麼?
被拖了五百公尺……齊孟石強迫自己平靜下來。“這裡沒你的事,你先回去。”
這種情況下她可不敢離開。“嫂子現在是病人,哥不要跟嫂子生氣。”
“我叫你先回去,回去之後管好自己的嘴巴。”
“呃……我不能待在這裡陪嫂子嗎?”眼前的氣氛實在不妙,她也恨不得趕緊置身事外,可是做人不能那麼不講義氣。
“我再說一次,你先回去。”
姚以樂已經感覺到齊孟石瀕臨發飆的怒氣,連忙伸手拉了一下好友,示意她先行離開。
既然兩個人都要她離開,這會兒當然不用擔心不夠義氣的問題,況且好友的反應一向很機靈,她一定有辦法脫身。齊妍心放心的揮手閃人了。
“沒有五百公尺,大概兩三百公尺,而且不是被拖的,是我用跑的……”
“爲什麼不放手?”齊孟石生氣得頭頂都冒煙了,不在乎是拖的還是跑的。
停了三秒鐘,她小小聲的說:“不能放手。”
他微蹙著眉,懷疑自己聽錯了。“我聽不清楚你說什麼。”
她緩緩的擡頭看著他,努力對著那張比臭水溝還教人無法招架的面孔再一次勇敢陳述。“不能放手。”
“爲什麼不能放手?難道揹包裡面有鉅款嗎?”他的話中充滿了諷刺,女人通常比較愛錢,可是寧可要錢,不要命,這愚蠢得教人無法理解。
“不是,我身上的錢不會超過一千塊,這是控制花錢最好的方法。”
他彷彿聽見頭上飛過一羣烏鴉的聲音,她是不是嫌自己給他的“驚奇”還不夠多呢?“那爲什麼不能放手?”
“就是不能放手。”
“究竟爲什麼不能放手?”他快要抓狂了,她是在跟他玩繞口令嗎?如果不是他自我控制的本領還不錯,他已經被她逼瘋了!
因爲揹包裡面有他給她的信物。終於嫁給他了,這兩天她情不自禁將珍藏在珠寶盒裡面的信物帶在身上,擔心別人見到了,不敢戴在脖子上,只能擱在揹包裡面。當搶匪抓住她的揹包,她的腦子只想著那個信物,理智長出翅膀飛走了,全身的蠻力都使上來了,雙腳也變靈活了。
硬生生的嚥下真相,她給了他另外一個理由。“如果放手,那就等於向惡勢力低頭,絕對不可以。”
他聞言一怔,她怎麼也說了相同的話?
“我知道你要說什麼,人應該懂得衡量情勢,所謂‘識時務者爲俊傑’。”
回過神來,他冷笑的脣角一勾。“難道不是嗎?”
“這個我不跟你爭論,那個……”她怯怯的扭絞著手指。“我想,你一定也同意我不能這個樣子回去,會嚇到奶奶。”
“看樣子,你還不至於一點腦子都沒有。是啊,如果奶奶知道你幹了什麼蠢事,不但會嚇壞,還會氣壞了。”
“這不是蠢事。”
“在我看來,你幹了一件愚不可及的蠢事!”
“我……”算了,在他眼中,當然會覺得她的行爲很愚蠢,她現在傷痕累累,何必爲了這點小事跟他爭論不休呢?“現在恐怕不方便回家,我請你吃飯好了,揹包搶回來了,我身上有錢。”
她究竟是什麼樣的女人?他突然覺得眼前這個女人跟預料的相差十萬八千里。
她小心翼翼的讓雙腳著地,起身離開臨時病牀。“你想吃什麼?”
不經思考,他直覺彎下身將她抱起來,她嚇了一跳,慌張的扭住他的衣襟。
“不……不用了,我可以自己走。”
“從現在開始,你給我閉上嘴巴,不準發出半點聲音,要不然,我會直接把你丟到奶奶面前。”爲什麼他會以爲這個女人乖巧柔順呢?
“我……知道了,我閉上嘴巴。”她還用雙手捂著嘴,保證不會再開口說話,他就用不著把眼睛瞪得那麼大,真擔心他的眼珠子會掉下來。
這會兒耳根子終於可以清靜了,他邁開穩健的腳步帶著她走出急診室,前往停車場。一路上,無數羨慕和嫉妒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她害羞的紅了臉。
當他將她放進車子,他順口一問:“你想吃什麼?”
她還是緊緊捂著嘴巴不說話。
“我在問你話,你想吃什麼?”
她慢慢鬆開雙手,不知所措的看著他。“你不是要我不準出聲嗎?”
無聲一嘆,他被這個女人打敗了!“我在問你話,你可以說話。”
“剛剛被那個搶匪拖了好遠,消耗不少體力,我要吃烤肉補充體力。”她兩眼充滿期待的閃閃發亮,不是因爲她喜歡吃烤肉,而是因爲連續劇看太多了,她一直夢想有一天可以跟心愛的男人一起吃烤肉。
“有沒有指定的燒烤店?”
“我不挑剔,只要我們兩個人的消費金額不要超過一千塊就可以了。”
結果,他帶她來一家超貴的燒烤店。除了要買東西,她不帶信用卡出門,難道他準備將她留在店裡洗碗嗎?當然不是,因爲男人不可以讓女人付錢,何況他是她的丈夫,總不能用她賭上性命守住的一千塊錢吧。
無所謂,她只要可以跟他一起吃烤肉就好了。
“這裡的烤肉真是好吃!”她開心到眼睛都瞇成兩條直線。好久好久,不知道有多久,她都忘了“吃東西”是很幸福的一件事。
他看到她吃烤肉吃得津津有味的樣子,實在不知道應該說什麼比較好,如果不是她身上的傷痕很清楚,實在很難想像她是一個受傷的人……這足以說明一件事——她的皮很厚,不怕痛。
飽餐一頓之後,她終於知道擔心了。“你有什麼方法可以幫我掩飾?絕對不能讓兩家的長輩知道這件事。”
“你認爲有可能嗎?”
雙手合十,她嬌滴滴的瞅著他。“拜託啦!”
他差一點閃到眼睛,連忙挺直胸膛,板起臉。“除非躲到其他的地方養病,否則,怎麼可能不讓雙方家人知道?”
她整個人垮了下來,雙肩下垂,苦惱的皺著眉。“這麼說也對,那我只能找個地方躲起來,可是,我一個人跑去躲起來,怎麼向家人解釋?”
若不是她獨自一個人,而是他們兩個人……等一下,他在想什麼?
這個時候,姚以樂放在一旁的手機響了,頓時她宛如驚弓之鳥的瞪著手機,半晌,她深深吐了一口氣,正經八百拿起手機接聽。“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