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
“轟隆……”
“啊——”
“趴下,快趴下……”
時間悄然流逝,到午時中出頭,戰(zhàn)場局勢逐漸進入到白熱化。
吳三桂三部此時已經(jīng)開始填第一道壕溝,前鋒距離海城已經(jīng)不到二百五十步,馬上就要到城頭下了。
他們順利了一上午的進展,到此時終于是碰到了麻煩。
模范軍此時已經(jīng)不再是整體性的打擊,而是任由兒郎們自由射擊!
而且并不只是投石車,紅衣大炮和諸多佛郎機火炮也都是如此,你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時候城頭上就給你來一炮。
這種節(jié)奏上的突兀變化,讓吳三桂三部輔兵根本摸不到模范軍的旋律了,迅速開始出現(xiàn)大規(guī)模的傷亡,時而哀嚎遍地,所有輔兵頭上,都被懸上了達莫利斯之劍,膽子都無限小了起來。
“該死!這小子,好狠的心,好歹毒的手段那!”
眼見推進工事大面積受阻,照這個模樣下去,傍晚也不一定能推平第一道壕溝,別說再填護城河、攻上城頭了,吳三桂忍不住猙獰的低聲喝罵!
他當(dāng)然明白徐長青這種節(jié)奏變化的歹毒,更是明白其中的難度。
要知道,此時的炮兵絕對是稀缺兵種,單單是瞄準(zhǔn)校對等前期工作,就要耗費大量人力精力,而且懂這個技術(shù)的人實在是太少了,所以一般情況下,都是幾個這樣的好手,同時操控七八門乃至十幾門紅衣大炮,保證一致的節(jié)奏和準(zhǔn)確性。
可此時徐長青的紅衣大炮,居然一炮一個地方,一炮一個準(zhǔn)頭……
這是個什么概念?
這就意味著,模范軍的每門紅衣大炮的炮手們,都可以獨立瞄準(zhǔn)射擊……
對此時這個時代而言,尤其是大明,這幾乎是不可想象之事。
然而此時,徐長青和模范軍卻是做到了……
謝四新的老鼠臉上也滿是愁容,他已經(jīng)預(yù)料到了模范軍必定難纏,卻也沒想到模范軍居然能難纏到這個程度。
不過究竟是玩心眼的文人,謝四新很快便穩(wěn)住了心神,找到了法門,低低勸解吳三桂道:“帥爺,這其實也不是壞事。徐長青要是那么好對付,怎么能突出咱們的功績?您沒看到嗎?唐通和白廣恩現(xiàn)在可是賣力的緊呢。”
“嗯?”
吳三桂忙朝著兩側(cè)看去。
果然。
此時這個兩個難兄難弟比他還著急,不僅是輔兵了,許多戰(zhàn)兵都被趕到前方推土填溝。
吳三桂旋即也釋然開來,該有的犧牲,還是要付出啊。
“徐長青此賊不除,我大清,恐寢食難安那!”
清軍中軍,看著節(jié)奏已經(jīng)逐漸全面被模范軍掌控,多爾袞的面色也是陰沉到了極點,長長嘆息道。
多鐸更是牙根都快要咬斷了。
明明死敵徐長青就在眼前,可就是過不去,反而要被徐長青懟著干,這滋味,別提了……
好在此時死的都是些尼堪炮灰,若是換成真滿洲勇士,他早要瘋掉了。
索尼這時也點頭道:“攝政王,徐長青此賊,極善于守城,這種事情,究竟急不得,咱們得小火慢慢熬!吳三桂三部,在這方面,比我八旗天兵要更為擅長那。”
范文程也忙陪笑道:“攝政王,咱們也不急于這一時,今日不行,明日再來便是!只要能逼近城下,晚上再好好守住,想來,城里面的模范軍也不好受,睡不踏實的。”
多爾袞緩緩點了點頭,卻是看向濟爾哈朗:“鄭親王,您有何思量?”
多爾袞此時看著云淡風(fēng)輕,盡在掌控,實則他的壓力極大,已經(jīng)到了極點,幾如孤注一擲了。
如果此時不能在海城拿到滿意的結(jié)果,那種后果可不是鬧著玩的,死無葬身之地都是最好的了。
政治傾軋,從來都是人類歷史上最殘酷的東西。
所以,他比在任何時候,都更尊重、也更照料濟爾哈朗這邊。
濟爾哈朗自然明白多爾袞的心態(tài),淡淡笑了笑:“攝政王,索大人和范大人說的都不錯。此役,咱們不能急,還是須穩(wěn)扎穩(wěn)打呢。”
看濟爾哈朗神情不似作偽,多爾袞這才稍稍放松,“也是這么個道理,咱們便耐心等著吧。”
……
時間很快來到了申時。
此時,縱然付出了極大的傷亡代價,戰(zhàn)場上至少橫陳著兩三千具悲催的輔兵尸體,但吳三桂三部還是拼了命填平了第一道壕溝。
甚至許多輔兵都不再用沙土袋了,而是直接把同伴的尸體丟到了壕溝里,充當(dāng)填充物。
人,在此時早已經(jīng)不如螻蟻……
“差不多到正題了,讓兒郎們都好好準(zhǔn)備吧。讓火兵們再給兒郎們加碗熱羊肉湯。”
“是。”
海城城頭上,徐長青此時的心態(tài)愈發(fā)平和,讓二狗傳令下去,再加頓飯,保證兒郎們的狀態(tài)。
戰(zhàn)爭這種東西,真正能一鼓作氣拿下的,究竟是少數(shù)中的少數(shù),絕大多數(shù)的戰(zhàn)事,都是在相持中度過!
這不僅要消耗掉敵人肉身的能量,更是要從精氣神全方位進行打擊,到此時,徐長青對此早已經(jīng)駕輕就熟。
別看現(xiàn)在吳三桂三部死傷慘重,無數(shù)輔兵灰頭土臉的連狗都不如,但他們真正的精銳,那些彪悍的戰(zhàn)兵們,都在后面養(yǎng)著呢,所以徐長青必須要在最大程度上,保證兒郎們的狀態(tài)。
不多時,一碗碗熱氣騰騰的羊肉湯端上來,帶有些腥臊氣息的羊肉味道開始在海城城頭上彌漫開來,諸多兒郎們也都放松了不少,臉上都有了放松的笑意。
徐長青也給吳襄端過去一碗,笑道:“岳父大人,喝點熱湯補補身子吧。您若承受不住,隨時告訴小婿,小婿給您找地方休息。”
“好,長青,有事老夫會隨時叫你的……”
吳襄接過碗,看著淡定自若的徐長青,心中不由無限感慨。
饒是長伯已經(jīng)不弱,不論氣度,眼界,還是手段,都是一等一的水準(zhǔn),堪稱是人中龍鳳,可跟眼前的徐長青一比……
吳襄也不知道該怎么說了。
如果說吳三桂是一路學(xué)習(xí)而來,又融會貫通,達到大成,那,徐長青這,就是渾然天成了……
孟子言:“五百年必有王者興!”
曾經(jīng)在很長的一段時間內(nèi),吳襄一直認(rèn)為,這個王者,十之八.九,是他的兒子吳三桂,可此時……
與吳襄聊了幾句,徐長青剛要去城門樓子放個水,這時,二狗忽然快步過來,低低耳語幾句。
“嗯?”
徐長青聽完眉頭頓時一皺,“人在哪里呢?”
“就在那邊……”
二狗忙指了指不遠處。
徐長青看過去,正看到,布木布泰換上了一身親兵服飾,正可憐巴巴、陪著討好的笑意看著自己。
本來想把她趕走,但徐長青想了一下,忽然一笑,招呼二狗道:“她想看,就讓她在這邊看吧,不過告訴她,不能亂跑,否則,軍法從事!”
“是。”
……
等模范軍這邊的加餐吃完不久,吳三桂三部終于開始逼近護城河的范疇。
許多土墻,直接就堆在了他們同伴們的尸體上,戰(zhàn)場中除了濃郁的硝煙味道,便是揮散不去的血腥氣了。
再加上偶爾吹過來的冰冷海風(fēng)帶來的海腥氣,這偌大的空間內(nèi),恍如變成了修羅場。
不過到了此時,吳三桂的關(guān)寧部反而成為了最克制的,兩邊,唐通和白廣恩部推的都比他更兇。
一桿飛舞的‘唐’字帥旗下,唐通的老臉已經(jīng)扭曲了,大呼道:“弟兄們,都給老子頂上去,破了海城,金銀隨便搶,女人隨便睡!都給老子加把勁啊!”
他這話雖俗,可此時絕大部分士兵都是俗人,就吃這一套!
尤其是徐長青在民間的風(fēng)傳極多。
所有人都知道徐長青的后宅里收攏了不知道多少美女,一想到只要破了城,就有機會沖入到徐長青的后宅里,無數(shù)密云軍都像是打了雞血,頂著模范軍時而延綿的開花彈攻勢,拼了命繼續(xù)往前推進。
另一邊,白廣恩也差不多。
他們投靠清軍,很大程度上都是迫不得已,并沒有立下什么大功,也不存在什么好的優(yōu)待了。
而先是京師,而后又是山海關(guān),一直到現(xiàn)在的海城,他們都沒有得到什么補充,在全方位都急需要滋潤,更迫不及待的想要破城。
“轟隆!”
“砰砰砰,砰砰砰砰砰……”
然而到了護城河范圍,已經(jīng)不僅僅是開花彈的事兒了,模范軍的鳥銃兵也開始有了發(fā)揮空間。
鳥銃雖是威力小,卻是比開花彈和火炮要靈巧的太多了,隨著模范軍兒郎們一個個興奮的開火,戰(zhàn)場上的傷亡迅速變的更大。
這種瞄準(zhǔn)了的精確打擊,威脅比開花彈還要更大,只要有鳥銃聲響起,必定會有倒霉鬼倒在地上。
很快,濃郁的鮮血味道,便是刺鼻的硝煙都快要壓不住了。
這讓唐通和白廣恩一直憋著的那股狠勁兒,很快也被壓制下來,撐不住了,只能戰(zhàn)略性的退后。
但這時,吳三桂部卻開始發(fā)狠。
無數(shù)軍官的大聲叫罵間,有戰(zhàn)兵開始頂上來,開始利用簡易的工事群,用輕型火器對海城城頭反擊。
這也是從一大早開戰(zhàn)后,模范軍這邊第一次受到真正的威脅!
畢竟有著孫承宗和袁督師當(dāng)年打下來的底子,關(guān)寧的火器配備還是很強的,尤其是斑鳩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