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倚風到的比夏弦月預期地要早。
楊滄向夏弦月稟報打探得來的消息,奉上近日伴月國國內散落于各個大街小巷的紙張,夏弦月看了立刻明白是莫倚風派人做的。
“想不到莫大公子會想出這法子救小姐。”楊滄很意外,他對莫倚風的印象那是位冷酷嚴厲的人,看上去應當是位正直磊落的人,未料他也會耍小動作。寫著“地震將至,速速撤離”的紙片如今散落于伴月國的民眾手中,并且紙片仍如雪花般,源源不斷地飄落在各個大街小巷,還尋不到那紙片的源頭,民眾更加恐慌不安,伴月國更是束手無策,只能不斷貼出告示安撫民眾的情緒。
伴月國國王大為震怒,尤其是那紙片上還暗指他貿然用兵傷及無辜,還損及本國民眾的利益,因而,反對他出兵北庭的呼聲驟漲,呈愈演愈烈的趨勢,國王大感頭疼。民間百姓沸沸揚揚的議論,雖然不會直接傳到他耳中,但朝中反對出兵的大臣卻增加不少,文官諫言也不離順應民意的字眼,令國王懊惱不已。正當他糾結是該燒死董纖纖祭神,還是順應民意放了董纖纖、寬恕水月教,欽天監的測算出北庭有異動,果不其然,當夜便收到前方捷報:北庭王對現任太子不滿良久,近來有復立大皇子赫連玨的意向,朝中權臣分為兩派,矛盾激化,兩派針鋒相對、互不退讓,北庭王為此憂心忡忡,幾次病倒,身子骨越來越差,恐怕北庭朝中局勢要有大病。伴月國國王聞此好消息,鐵了心要集結兵力奪取北庭的城池,以擴伴月國的國土。
又因欽天監夜觀天象的預知此次捷報精準,國王對欽天監大為信任,升了欽天監幾位主要官員的品階,紀長老也在其中,他是打著哈欠接的圣旨,他只當是自己近來一心對付水月教的余孽,過度勞累所致,多喝幾盅補品了事,也沒有在意身體狀況,趁熱打鐵地向國王諫言速速處決水月教的余孽,同時派人向大鄆云州駐軍交涉,令其交出水月教余黨。云州有大鄆駐軍和莫家在,國王還是存了幾分忌憚不敢動武,也沒有明確采納紀長老的提議,只答應派使臣交涉談判,但是,關在天牢里那三個余孽,國王就爽快答應了他的提議,并命他行刑監督,將水月教余孽火祭,以此禱告上天助其大獲全勝,擴充伴月國國土及國力。
紀長老向葉染煙稟明了國王的意圖,他很詫異皇妃的態度:明明是他向陛下提議出兵揚國威的意思,但她聽到這些消息卻面不改色,興致缺缺似乎事不關己,專心聽琴師彈琴。當時,紀長老看了眼帶面具的琴師,
心頭浮現怪異的感覺,再看娘娘看其的眼神透露著一股熾烈,他心下尷尬,但懼怕惹惱這得寵的皇妃,對此也睜只眼閉只眼,轉而問她“火祭之前,可要給水月教的余孽一些教訓?”琴師的琴音突然變得急促凌厲,透露著一股殺伐之氣,紀長老皺眉暗道此君太過無禮,皇妃適時發言制止他未出口的斥責:“好酒好菜招呼他們,好好養著,可別到了那天,讓百姓看笑話他們是餓死鬼,反倒怪我們苛待他們。”
紀長老得令退下,到了屋外,還聽到那琴師和皇妃的對話:“娘娘仁慈。”“……你就等著看她被活活燒死……”
這娘娘對董纖纖還真是深惡痛絕,連對著一個小小的琴師也不掩飾她的滿腹怨言,這兩人到底怎么結的深仇大恨?紀長老納悶,但他知道明哲保身重要,自是不敢多嘴。不過,說不定以后能派上用場,怎么說他也抓住了皇妃的把柄,于是,他想當然的心滿意足,全然不知道屋內的對話是這樣——
“我多留她幾日性命,可都是為了你,公子。”身著水紅色團花芙蓉錦坷子裙的皇妃,襯得她身形窈窕,曲線玲瓏,長長的紫色披帛搭在肩上,雙手揮動著披帛,踩著舞步為琴師伴舞。
她跳的專注,舞姿優美,舞步變化快而不亂,隨著她搖曳的裙擺,長長的披帛,與這美妙的琴聲相襯天衣無縫。
佳人絕色,一舞傾城。她想把最美的舞蹈跳給他看,可惜,他卻不屑做她唯一的觀眾。
她尚未跳完,琴音已驟止,戴面具的琴師揖禮退下,低沉的聲音分不清褒貶:“曲子彈完了,小人告退。多謝娘娘仁慈。”
她怎么可能仁慈?艷麗的面容浮現一抹諷笑,纖纖玉指合攏轉了一個翻云覆雨手,通身環佩玎珰作響:“公子可勸著董妹妹待自己好些,可別一臉愁容上了祭臺,讓百姓笑話堂堂水月教圣姑連飯都吃不飽。”
她的話并未讓他止步,她惱恨他視自己為無物,厲聲道:“你救不了她的,你就等著看她被活活燒死,無能為力……”
“娘娘如何才肯放過她?”
“是陛下要拿她火祭,以儆效尤。本宮一個小小的妃嬪,以色事人,哪里能說上話?”她等的便是他來求她。
“娘娘知我所指何物,請娘娘開條件。”他直奔主題,冷冷地看著瘋狂的葉染煙。
“你想要這個?”她從衣服里掏出一枚黑色的鑰匙,被她用金鏈掛在脖子上,她把玩著鑰匙,說的輕巧:“本宮也好不容易得來這件寶物,怎
好輕易給你?”怎么可能把鑰匙交給你去救董纖纖?
“公子,我知你武藝不俗,你要強奪這鑰匙,我亦無法攔阻,但不知公子可樂意背上這殺害皇妃的罪名,與董妹妹共赴黃泉,作對死鴛鴦?”葉染煙指了指掛鑰匙的金鏈,“這鏈子是經工匠用特殊工藝打造,牢固無比,砍不斷剪不斷,除非我親手摘下遞與你。或者,你砍斷我的脖子來拿去。”
她面上毫無懼色,心知他做事周全,沒有十足的把我不會出手。
“公子勿憂,染煙與公子舊情頗深,要我割愛此物也未嘗不可。”葉染煙笑容詭異,“不知公子明晚可有空?我親自下廚為公子做幾個好菜,公子可否賞臉陪我喝兩杯?”
當然不可能吃飯喝酒那么簡單,但夏弦月沒有猶豫點頭應下:“告辭。”
她含笑目送他絕情的身影,淚花飛灑,邊唱邊跳起未完的舞蹈。
“惜花人去,任落花零落成泥,逐水漂流,不復來路,相見何期……”
一方帕子遞于她面前,她并未伸手接過,轉了個身,背朝來人:“你何時來的?”
“他給你彈琴的時候。”來人正是監視她的暗衛,他見她傷心欲絕,心里也跟著一痛,但他從不多話,只是靜靜看著她。
“我跳的好看嗎?”
她主動問自己,暗衛愣愣地點頭。
“呵呵,好看有什么用?他從來不喜歡。”她神色凄婉,“其實我跳的比董纖纖好,我長得比董纖纖美,我認識他比董纖纖早,董纖纖沒有一點比的上我……”
“可他不喜歡。”暗衛冷冷地說道,默默在心里補充:但我喜歡你。
“是啊,他不喜歡有什么用?”她落寞地垂下手,心不在焉,一不小心踩了自己的裙角,差點摔倒。
幸而暗衛扶住她,年輕的暗衛緊張地看她倒在自己懷里,見她面色酡紅,她身上有酒氣,似是飲了不少酒,望著自己的眼神有些迷離暈眩:“其實你長得也很好看,不比他差。”
“可你不喜歡。”便也無用。
暗衛將她打橫抱起,葉染煙已經醉了,任他抱著她進入寢室。
“不要走,公子,你不要走……”她感到身邊的人要走,一把抱住他,目光迷離,囈語般挽留他:“公子,你不要生氣,你不喜歡我做這些我改便是……公子……公子……”
她沉沉睡去,暗衛替她蓋好被子,看著她不安的睡容,提劍往外去。
刺殺一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