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人看清她是怎么出手的,用的又是什么兵器。只是那銀華晃過,短暫而利落,無聲地收割著一個又一個無辜的生命。然而,無論她出手多么的無情狠辣,那些守在門口的武士沒有一個放棄身后的大門獨自去逃命??謶?,驚悚結成一張最結實的網將他們死死縛住,卻終究沒有放棄背后那扇沉重的朱紅色大門。
她不懂,這些人連命都可以不要,到底是為了什么?那扇門的背后值得他們不顧一切?她只是一個殺手,聽命令行事。只要有人出得起錢,她就下得了手。奈何,越是這般她就越發不懂得一些人不要命的阻擋在自己的面前。每當她手刃這些活物她都不懂這些家伙怎么會這么傻!今晚,也是一樣……
一條身影從高墻之上越出,比那身影更快的是一把紅毛長槍!“住手!”
“當!”長槍飛速竄過,準確地與她那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兵器相撞。一觸即回,長槍飛旋著被隔空而來的人給接住。短暫的銀光微微一滯便當啷落地,這下所有的人都看清楚了那不動聲色間要了八條人命的神器。
那是一柄不過三寸長短的無柄利刃,一指來寬。末端本該是手柄的地方被削得整整齊齊,只是在切口的下方有個黑色的點。尖刃散發著冷冷地銀光,似乎在控訴著無法達到目的的不滿。讓人驚詫的是,取了八條人命,那利刃上卻不曾沾到一滴血!
“蘇震!終是熬不住了嗎?”女子淡淡的開口,對于來人的利索沒有半點驚訝。
長槍在手,森冷的槍頭映襯著一張髯須長臉。瘦削的臉頰好似被抽取了養分,顯得干癟而了無生氣。寬袍下的身子瘦弱得已然撐不起那身威風八面的袍子:“紅邪!沒想到這次是你?!?
“紅邪?”一陣陣抽氣聲從蘇震的身后傳來,僥幸逃過一劫的武士看到蘇震如同見到救星一般,卻在這個名字呼出之后臉色一片慘白。
紅邪,這個江湖上盛傳已久的殺手。冷血無情到不會因為任何死亡和痛苦而皺眉,甚至連眼睛都不會眨一下。畢生將所殺的人數作為自己的成績,見過她的人都已經成為她兵器的祭品。然而,所有人都覺得這樣的女子不過就是江湖上的傳言,誰也沒有料到自己會撞到她的手里。
蘇震臉色也不好看,滿地的鮮血以及那充徹在肺腔里的血腥刺激著他的神經。七年的擔心,終于在這個月的初一出現了。
前朝將軍邵峰之死,為自己帶來了莫大的考驗。就算全天下的人都明白邵將軍是枉死的,邵氏一門是冤死的。又有誰能夠在錦衣衛風頭大盛之時站出來說一句:“邵家是無辜的!”那不就等于是把脖子洗干凈了伸出去讓人砍。
私藏邵伯謙一來是師徒之情,二來也想著為邵家做點事情。心知自己在江湖上的地位可謂是一呼百應,若是呼吁武林同道為邵將軍平反也不是一點希望都沒有。然,就在自己計劃著這一切的時候,邵伯謙竟然留書出走。錦衣衛打著朝廷的旗號死死盯著天下第一鏢局,而西域冥王的到來無疑是雪上加霜。
就在他以為說明邵伯謙出走的事情可以暫緩鏢局危機的時候,竟然有不知名的江湖人士先后滲入鏢局。一樁樁事件時不時的發生,折騰的他心力交瘁。就在四年前,自己的兒女被西域冥王擄走,幸得東廠第一殺手的銀蛇郎君出手相救。雖然不知道東廠這玩兒的是哪一出,然而無論如何終歸對自己來說是好事一樁。
不過,事情在四年前得以平息。在閱江樓一役之后,那場江湖上傳的風風雨雨的斗爭,到底是不是為自己帶來喘息的機會已經無從考究。可這個月的初一,自己擔驚受怕了七年的事情還是出現了。
寧得罪君子,莫得罪小人。惹上馮成濤,他就做好了要與朝廷抗衡的準備??墒?,事情哪里有他想的那么簡單?原先,他一直以為錦衣衛才是所有事件的主導者,但一次偶然的機會讓他發現,黑幕之后似乎不止錦衣衛這一只手!
這就讓他頭疼了,沒人可以告訴他不知不覺中惹上了什么人。他擔心這只手的真實目的,更恐懼這只手為達目的不擇手段。若是大家跳出來一決雌雄,左右不過一條命的事情。都是江湖上刀頭舔血的人,還輸不起一條命?最怕就是明槍易躲暗箭難防,一切的一切都是防不勝防!
從初一開始,鏢局的生意一下子被壟斷。沒有一個人找上門來要求走鏢。這就算了,關鍵是蘇夫人在一頓午飯之后陷入了無止盡的昏迷中。所有大夫都說“形同沉睡,卻不似睡眠,脈象微弱而呼吸不均?!敝卸?,他就只能想到這個了。
讓他崩潰的是夫人的昏迷似乎只是一個起點,接踵而至的是兒子蘇岳被廢武功,至今傷重神智未清。他蘇震就這么一個兒子,如今生活起居都需要下人一手包辦,還能指著他傳承香火嗎?有子如此要他如何面對蘇家的列祖列宗?
原本定在初九嫁女的日子成了他目前最為擔憂的一天。毫無例外的,蘇小妹的出嫁之日成了她魂歸地府香消玉殞的死期,他千方百計保護的新娘子在無形之中被人殺了!他花費了最多的心思,布置了無數高手在女兒的身邊,卻還是無法阻止她邁向地府的蓮步。
兇手無從查找也就罷了,關鍵是他身邊的下人一個接著一個死去。那些照顧他日常的家丁、丫鬟無一幸免,逼得他最終遣散所有下人。偌大的園子就剩下他孤家寡人,和臥床不知生死的妻子。
今日,不過二十一。從月頭至今,二十一天的時間,他的世界就此崩潰。不知道是錦衣衛的所作所為還是另一只黑手的杰作,對于蘇門的不幸,他已經徹底陷入了無法周旋的深淵。身后的這些人都是朋友派來的,如今也要讓他們被自己拖累嗎?看著地上再也沒有呼吸的身體,他連哭的力氣都沒有了。
“誰派你來的!”半晌蘇震問出了這句他問了無數個人得話。
“銀子!”紅邪淡淡的答道。
“那是誰雇的你?”蘇震的聲音有些顫抖,手中的長槍被捏的吱吱作響。
“我從不問誰出錢,只要有人出錢!”
“哈哈哈……”沙啞的笑聲讓這滿地血腥平添凄涼,一把老骨頭不停抖動?!板X……你只是為錢。那雇你的人是為了什么!我蘇府如今成了這步田地,我只是要一個答案而已。”激動,憤怒,仇恨,絕望……他經歷了所有修飾詞描述的情境,如今的他只是一具等待最終答案的空殼子而已??墒?,就連這個無奈至此的強烈心愿似乎都要成為虛空中的一吼。
“你要什么與我無關,我只管滅門!”
“滅門?”瞬間放大的瞳孔暗了一暗,“我蘇家都已經到了如斯境地,還有必要滅門嗎?”
“不止滅門,我要殺了和這座宅子有哪怕一丁點接觸的人!所有……”
“為什么?”冷靜的吐出這三個字,心底似乎有什么東西在蠕動,預備著破殼而出。
“不知道,你也不需要知道了,你只管交出你的命!”右臂一抖,那枚被打落在地的無柄利刃瞬間飛起,銀華晃過,呼嘯而去。
蘇震雙目一沉:我還不能死!手中的長槍一格,準確的將那銀光逼回。然而,卻在那銀光劃破夜幕之時他剛強的身體一扭飛縱而去,直追那離去的銀光。手中的長槍一遞,鷹一般的目光死死盯著那索命的利刃!
紅邪大喝一聲:“死到臨頭還要掙扎一下,做這些無用的干什么!”她憤怒于此人的冥頑不靈。既然都要死了,為什么不讓自己的死得舒服一些?
可是蘇震哪理會她,飛縱而去的身子加快了速度。瞬息而至的身形迫向她的兵器,然而,紅邪就是紅邪
。只見她右臂狂舞,那空中的銀光以不可思議的速度轉向迎面而來的蘇震:“受死!”
蘇震沒有退去,迎著那飛來帶著殺氣的兵器,一槍刺去。令所有人都捏一把汗的是,他的對象并不是那銀光閃耀的兵器,而是兵器之后的虛空。
不明所以,只眼睜睜地看著無柄利刃竄向他的胸口!有些人已經閉上了眼睛不想去看了,更多的人是不無遺憾的咬牙哀痛——天下第一鏢局真的要在今夜隨著他的離去消失在江湖之上嗎?
然,紅邪大驚!卻見那無病利刃只一動便偏離了方向刺穿了蘇震的肩胛骨,帶著紅色的血線飛縱而出。
“呃!”從空中跌下的蘇震一臉不敢置信地看著紅邪糾結的臉。那張原本淡然,波瀾不驚的臉此刻顯示的表情叫做憤怒!
“蘇鏢頭!”那些武士想要上前查看他的傷勢,卻被他一揮手制止。半躺在地上的蘇震掙扎著坐起,額上大滴的冷汗滑下。本就褶皺橫生的臉皺的越發厲害。
所有的目光都落在他被血浸濕的后背,那里吊著無病利刃!“這……”再看他胸前,一條細細的血線懸在半空,不注意根本就看不到。那是,一根極細的絲線,此刻因為被鮮血浸潤才顯眼一些!
原來控制無病利刃的就是這根掌握在紅邪手中的線!
“你怎么知道我無柄利刃的死穴是天蠶絲?我的兵器江湖上還從來沒人識破過!”紅邪一扯手中的天蠶絲,蘇震整個人被帶起。
一手扯著胸前的天蠶絲和她抗衡著,使得背后懸著的無柄利刃一陣亂顫,痛的蘇震重又跪下。扯住天蠶絲的手也滴出了血,無暇顧及被勒得生疼的手掌:“哼,沒人見過是因為見過的人都被你殺了。無一幸免是因為你殺人的速度太快,快到沒有人能夠想到去破了你的兵器,或者就算想到破解之法也已經來不及!而我,在沒有出來之前意識到了這一點。就在方才,用長槍格開無柄利刃的時候得以驗證!所以,我姑且搏一搏??晌覜]有料到這細細的線,在我用盡所有的力氣之下也割它不斷!”
“這根可是苗疆的蠱蠶窮其一生造就的蠶絲,哪是你隨便就可以毀了的!你很聰明。不過,因為你的聰明,今晚見過我的人通通都得死!”
“不,你不要殺了他們。他們和我沒有太大的關系,他們不是蘇府的人!”
“哼,不殺?我的人生信條里面可沒有‘饒恕’一詞,我是殺手,不是開善堂的。更何況,留下他們,那么日后江湖上所有人都會知道我兵器的弱點!人在江湖漂,最忌諱的就是叫別人知道自己的弱點。你不會不知道這樣的生存法則吧?”
雙目一凜,一手就要運氣。只要她這一下運足了功力,就可以卸掉蘇震的左肩。今晚的行動,她耗費了太多的時間,是該結束了!
“你想得美!”一聲冷喝由遠及近,還沒辨清聲源的方向,一柄短刀飛縱而來直接穿過蘇震與紅邪之間的空間,“咔”一聲插在了不遠的地上。紅邪一雙眼睛瞪得老大,憤怒之情溢于言表。
只見蘇震猛地向后倒去,紅邪也被迫退后兩步。一攤右手:“該死的東西!你敢毀了我的天蠶絲!”咬牙切齒的吼道,那怪異的聲音讓這滿是肅殺的夜晚顯得無比駭人。
一頂轎子踏月而來,八個黑衣勁裝蒙面的男子抬著轎子穩穩落地。一個黑衣人落地后,將那柄插在地上的短刀取回,恭敬地立在轎旁。蘇震似松掉一口氣般,掙扎著坐起來。抓著已斷的天蠶絲,手心不斷地顫抖著。本已渙散的目光落在那些勁裝男子的腰間——那里懸著紅楓令!
“碎月盟!”武士之中已經有人低呼道。這個名字蘇震一點也不陌生,如今江湖上聲勢最大的不過“碎月盟”與“嵌雪樓”。雙方斗得如火如荼,一時間江湖上被掀起腥風血雨,很多勢力都被卷入其中。但誰也不清楚二者是為了什么才爭斗到水火不容的境地,更讓人費解的是,雙方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愣是讓越來越多的人不顧一切的踏入這個無底的漩渦。
碎月盟,傳說中崛起于京師之外的組織。不過短短三年竟然發展起遍及天下的隱藏實力。聽說,只要是賺錢的生意,他們無不染指的。是正是邪誰也說不清道不明,無論如何有一點:不與朝廷作對!天下第一鏢局與這碎月盟向來沒有來往,今夜造訪,不知所謂!
“碎月盟?你什么意思?”忽略轎旁的那八名侍衛,目光直射那那頂沉重的轎子。鐵質的框架如同一個碩大的籠子,內部遮蓋著
白色的布簾。透過那層布簾,可以看到坐在里面沒有任何動靜的男人。
然而,呼吸之間,白簾飛動,里面的黑衣斗篷忽的揚起。不待紅邪退后,一只鐵臂掐住她細長的脖子!“你……”
一招,真的只有一招。那原本嗜殺成命的殺手便束手就擒,此刻在那個神秘男子的手下猶豫著是否要交出自己的性命!
帶著冰面具的男子周身透著殺氣,那層層疊疊的狠戾纏繞著他的身軀,連同他身前的紅邪一并吞沒!辯不出男女的聲音響起:“你有沒有掂過自己的斤兩?你憑什么認定自己能夠主掌別人的生死?你知不知道當今天下足以左右人命的人是誰?”三個問題,一個接著一個,如同自遙遠的西方傳來。質問著她從未想過的東西,這一刻她居然有些恐懼。
常年徘徊在殺場的人,早就視自己同行尸走肉。生死與痛楚已經無關于她,否則還怎么做到手起刀落?幾次遇到勁敵她都沒有丟掉自己的性命,更加覺得如今的時日是自己賺來的。而今,在這個男人的手中,她的心微微顫抖了。
“說!”低低的呵斥,仿佛使她的靈魂也戰栗了。
原本滿是戾氣的眼睛就此浮起一層恐慌,然而身為殺手的她卻在恍惚之間壓下:“我從不掂量自己的分量,只需要知道我能不能完成任務。只要是我要殺的人,他們的命就得聽憑我的掌控。至于能夠左右人命的人,江湖傳聞嗜血女魔東廠第一軍師是個不折不扣的死神,但是我,沒有見過!”
這是一個殺手,還是一個自負到極點的殺手!在她的眼里幾乎只有生于死的區別,沒有強者和弱者的區別!所以她從來不知道自己性命在別人手中是什么樣的感覺,不知道那些死在自己手中的生命在彌留之際有著什么樣的想法。
“哈哈哈……你知道袁天涯!那我,告訴你,她就是如同你說的那樣,而且絕對比你想象的還要可怕!她是真正從地獄逃出來的魔鬼,一個連閻王都留不住的魔鬼!”男人低笑著,手腕微微用起了力。聽不出他言辭之中的意指,他是在贊賞袁天涯還是在批判她?
“嗤”一口鮮血從口中溢出,“我不信!”自負的殺手揚起不甘的臉,作為殺手,她從不將任何人列為拼斗的目標。除了東廠第一殺手,人稱銀蛇郎君的斷情??蛇z憾的是,他們從未交過手,甚至連面都沒有照過!
“你不信?好,我可以保證你一定會信的,而且你一定會感謝我告訴你這件事!”到時,你會心如口服的死去。
手臂一揚,如同拋廢物一般將她扔給轎旁的一個侍衛。然后轉身慢慢走向掙扎著想要起來的蘇震,黑色的斗篷及地,每一步都帶起一陣無名的戾氣。
“你……”蘇震想要說什么卻嘔出一口黑血,“咳咳咳……”越嗑越多,黑色的血灑在了他的臉上,胸前的衣襟上。一張瘦削的長臉暗沉沉的,如同變天的烏云。
“你怎么樣?”不明的聲音問道,他明白那臉上浮起的是死氣。一面轉頭看向被制的紅邪,只見她掛著紅色的嘴角綻開詭異的笑,那笑使得她整個人看起
來猙獰無比。
“咯咯咯……我都說了,我的天蠶絲是苗疆的蠱蠶造就的。劇毒無比,韌性異常。被你毀了又能怎樣?他還不是一樣要死在我的手里?哈哈哈……我要殺的人,必須死!”
“混賬!”冰面具湊近蘇震的身體,一把扶起他痙攣的身體??粗鴦×铱人圆恢沟娜艘豢谝豢趪I著黑血,“怎么救他?說,否則我讓你吞了這該死的蠱蠶絲!”
原本笑得花枝亂顫的身體一瞬間停滯在那里:“救?這是蠱蠶畢生之心血,劇毒無比,天下之大,什么也救不了!”
“咳咳咳……”蘇震咳嗽著轉過臉,對上那張冰面具。若是在平時,他絕對不敢正視這張江湖上人人都恭敬視之的面具,可眼下他大行不遠。然而就在他想說什么的時候,原本渙散的目光陡然聚焦。
“你……你……”吃力的抬起食指,卻再也無法達到自己想要的高度。“咳咳咳……”一大口黑血咳出,連帶著血肉模糊的污穢,“夫人……岳兒……”老淚瞬間涌出,一時間無法言語的痛楚從身體各處奔騰而來。死死攥住那件黑色的斗篷,滿含激動的淚水滴落在那只扶著他臂膀的手上。
冰面具慢慢靠近蘇震的耳邊,低語幾句。
“哈……哈……哈……”平靜的臉瞬間停滯在哪里,任憑黑色的血將衣襟一點一點潮濕,再也不動。重新聚焦的目光回光返照般,在一陣激動之后再次散去,一去而不返!蘇震,那心底的一絲光亮最終沒有得以說出,蘇門的不幸到底是誰造成的?
誰也不知道,在人世間蘇震聽到的最后一句話就是:師傅,我回來了。蘇家還有我……
一身便服的王振來到神武門,向守門的侍衛亮出了太子的金牌,侍衛跪地:“太子殿下千歲千千歲!”
“咱家奉殿下之命出宮,爾等不得阻攔!”
“是!”
于是乎,王振大搖大擺的走出了皇宮。四下無人,他左彎右拐進了一條巷子,然后那個一身便服的家伙就徹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身黑衣的江湖漢子,在黑色的斗笠遮掩下閃出了巷口。
黑衣漢子一路疾行,若是行家必能看出他步法的奇妙之處。原來竟是個練家子!
風和日麗,這樣的天氣適合出游是沒錯,可是他沒有忘記出宮的目的!探子來報,金英于城郊大肆造屋,富麗堂皇堪比皇帝行宮。作為一個閹人來說,若是主子準予歸園養老賜田賜地賜黃金也就罷了,但如今,皇上一沒有準他出宮養老,二沒有特大封賞,那么他就有問題了,而作為金英的死對頭,他王振必然是要做些什么的!
一路尾隨探子留下的記號來到金英宅邸十里外的地方。此地荒山野嶺,來這里做什么?可是王振笑了,因為他將有另一番收獲,一個從不知道的關于金英的秘密!
可能也就因為王振的這點特殊敏感度才使得他在與金英的斗爭中取得了完勝而笑到最后。當然,這是后話,且來看看王振到底看到了什么。
蟄伏于草叢中,王振但見那金英高坐野外臨時設立的遮陽棚下,錦衣華服絲毫看不出閹人出身,左右無不侍候周到,留個心你就會發現,那些隨侍都是男人,一個婢女也沒有!正主半瞇著眼睛慵懶的靠在軟墊上面無表情地凝視著前方忙碌的一干人。那架勢足足是個腰纏萬貫的員外!
定睛看去,那些忙忙碌碌的下人穿著相同的家丁服,土黃色的衫子后面印著“金”字。只見那些家丁吃力地拖著黑色的大布袋往空曠的草地上走去,細數之下那些布袋竟然有十雙之多!
那里面是什么?正在王振糾結之際,金英身邊的一個管家樣的人物揮了揮手,那些個家丁便將黑色的布袋打開。王振瞬間石化,那布帶遮住的竟然是一個個黑色的鐵籠子!籠子里關著的是年齡參差不齊的孩子!
一個籠子里裝了五個,二十個籠子,一百個孩子!那些孩子衣衫襤褸,臟亂不堪,有的甚至可以看出那衣衫沒有破敗之前竟是云錦。這家伙是從什么地方弄來的孩子?里面絕對不缺少富家子弟,他還真敢??!
微微瞇起那雙閃著精光的眼睛,王振點點頭,看來發現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呢!這趟出宮果然值啊,現在他體內的余毒就算不吃天山雪蓮也清除的差不多了。
金英啊金英,若是這些孩子都回到父母的身邊,你該怎么保住你那顆丑惡的腦袋呢?
于是,他從衣襟里掏出一團毛茸茸的東西,呵!一只灰色的小貂。“去,趕緊的?!敝灰娔切⌒笊故窍衤牰怂脑捯话?,飛速竄進了草叢,那半人高的草只是晃了一下就再也沒有動靜了。
恰在此時,金英從他那寶座上站了起來??畈阶叩侥切┗\子跟前故意將嗓門壓低,于是略顯粗獷的聲音傳出:“你們有一百個人,但是我只能讓你們中間的一個人活下來!”
此話一出,原本就噤若寒蟬的孩子立刻變得焦躁而恐懼,年齡小的甚至已經哭鬧。
“住口,再哭,就先把你丟去喂狗!”籠子邊的一個家丁兇神惡煞地吼道,手中的皮鞭“啪”地一下抽上籠子,毒蛇般的鞭子穿過鐵籠直接舔上孩子的身體,里面的孩子顫抖著小身體瞬間止住哭聲,臟兮兮的小臉慘白一片。眼見著身上皮開肉綻的傷口只能不住地倒抽涼氣,咬緊牙關再也不敢出聲。大一點的孩子將他緊緊抱在懷里,那小腦袋只能偎依在胸口。
金英毫不在意剛才的小插曲,居高臨下繼續道:“能活下來的那個人我會給他榮華富貴,給他想要的一切!至于誰能夠拿到這個活下去的機會,就看你們自己了。后面那個林子里,野獸經常出沒,你們有一個時辰的時間逃出來,但是林子的周圍都有我的人,若是誰想要開溜,那么就會被立即殺死!所以說,你們要在林子里待滿半個時辰,否則只要踏出林子就要被剁碎了喂狗?!闭f完這些,金英悠然轉身走回他的寶座。
管家大吼一聲:“開籠!”隨著黃衫家丁的一陣忙碌,金屬碰撞的聲音此起彼伏。“出來!”很多孩子賴在籠子里不肯出來,卻被那些無良家丁手中的鞭子抽打出來,一路上被當做牲口般趕去林子,當然少不了哭泣和哀嚎。
草叢中的王振靜靜地看著,黑色斗笠下狼一般的雙目死死鎖定那些小身影。那些孩子腳步虛浮,已經被餓了很久了吧!這該死的金英是想做什么?那些孩子還小,林子里又危機四伏,居然讓他們餓著去走林子,他是腦子壞掉了吧,還是存心要送那些孩子去死?身邊一陣悉悉索索,王振嘴角慢慢牽起,向著身后伸出手,一個毛茸茸的東西竄上手心,他立刻將那小畜牲塞進了懷里。
金英舒服的靠在了軟墊之上,呡了一口下人遞過來的茶水,冷冷地注視著前方的孩子們,那些可都是他的希望??!
只見那些孩子給陸續趕去林子里,相互扶持的孩子們彼此照應。王振輕輕呼出一口氣:須知那山里常有野獸出沒,而此下這些孩子的危險并非僅存于山林之間更是存在于同伴之間!何等卑劣而齷齪的手段,就算是要篩選可用之人,也不能這般邪惡!
原本在那些孩子進入林子之前他就該動手的,可是看著那些孩子進去的時候,他猶豫了,心頭有什么東西在滋生。所以他繼續伏在草叢里,等待應有的機會!
惡劣的環境下,這些相識不久共同患難的孩子們可以彼此照應,可是進入這林子后呢?當生存的機會只有一個時候,那該是何等的慘烈啊!縱然是兄弟手足也必然會想盡辦法至對方于死地吧。
思及此,王振似乎已經感覺到金英的想法了!他這是要培養死士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