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鵲
【042】
在張家每年一度的祭祖完成之后,張梓兮并沒有馬上離開張家,即使她很想離開,甚至逃離這個讓她壓抑的家,但是她還是硬生生地忍住那股沖動。還可以txt免費下載到本地閱讀她不能輕易觸犯張嚴庭的底線,不能太過明顯地表現出對這個家的抵觸,她比之前任何時候都要謹慎,因為她心中有了想要占有和保護的。更何況,除了這些之外,還有一件她很不想去做,但是卻不得不去做的事情在等著她。
在面積這么大的張家里,卻只有一處地方才能使她沒有那么多的厭惡抵觸情緒。她整天獨自呆在于韻冉生前所居住的西偏院,倒也沒有感覺到寂寞無聊,因為這樣的日子她過了太久了,早已適應。
每日中午起床,她總要去那間玻璃花房,靜靜地呆在那里,看著那些瘋長起來的野草,想著計劃著一下事情。然而,讓她無奈的是,每當她從玻璃花房出來,便會看見張梓夢安靜地站在不遠處的一處陰影,專注安靜地看著她,然后叫了聲“姐”之后,又不等張梓兮回應便走了。
張梓兮依舊無法猜透張梓夢所為的真正目的,依舊選擇忽視,張梓夢做完似乎是每日必行的任務之后,兩人總是默默無語地背對各自離開。
今日,張梓兮依舊來到了這間玻璃花房,如往常一樣陷入自己的思緒,她臉上少了前幾天的猶豫迷茫,多了堅定自信,她看著那些綠油油的野草,美麗的眼睛微微瞇了起來,帶著點銳利,輕聲自語:“名花太脆弱,野草太卑賤,名貴稀少的珍稀野草剛剛好!”
收回思緒走出玻璃花房,張梓兮不期然地又看見了專注看著她的張梓夢,輕輕地叫了她一聲:“姐。”
張梓兮如往常一樣,視而不見聽而不聞,以為張梓夢也會如往常一樣,叫完這聲姐便會默默離去,然而張梓夢卻在她經過她身邊的時候,聲音有點冷冽地說道:“姐,我討厭這個家,我恨這個家可笑的家規……姐,你知道嗎?其實我一直都奢想著能毀了這個家!”
張梓夢的聲音很輕,但是卻能讓張梓兮明顯感覺,她話語中的厭惡和恨意。張梓兮停下了腳步,從來忽視張梓夢的她此時卻偏過頭來,瞇著眼看著張梓夢,她的眼神微帶冷漠卻銳利。這話張梓夢竟然敢在自己面前說,在張家這個環境長大的她難道真的不知輕重?這話讓任何一個人聽到,張梓夢的后果都會很嚴重。
張梓兮忽視心中那微微的共鳴之感,猜忌著張梓夢的目的,是真的愚蠢無知,還是投名狀表忠心?看著那一雙對著自己銳利眼神,卻毫無驚慌不自然,反正坦然專注的眼神,張梓兮依舊感到有心無力,她還是看不透著行為總是透露著詭異的……妹妹。
不愿多去追究,更不愿費心思去多想,張梓兮移開眼神,依舊沒有任何回應,準備踏步而去。然而,張梓兮只是剛抬起腳,還未落地。張梓夢又接著說道:“那可恨的老巫婆回來了。”
這話讓張梓兮原本應輕巧落的腳,卻突兀地加重了力道,踏在地面之上,似乎是想踏毀那使她厭惡至極的人和事。她感到氣血上沖,一股憤怒,怨恨,厭惡……種種陰暗面的情緒充斥著全身,眼睛閉起定在原地,再睜開時已帶上陰寒目光,依舊不再言語,邁著有點重的步伐,身體微微僵硬不自然地往屋子走去。
張梓夢靜靜地看著遠去的背影,目光中所透露的情緒太過于繁多復雜,太過于專注纏綿,她似是嘆息地輕輕出聲:“姐……”
……
……
今日張家的傭人干活都特別積極和賣力,因為那在張家地位超然的劉阿婆回來了。所有傭人都知道,在這里決不能得罪的除了張家那些正主之外,接下來便是這位劉阿婆。劉阿婆在這些傭人中,身份頗有些神奇色彩,她不是并不是張家的管家,但是她在這個家的地位卻比管家高,據說她是被張老太太,也就是現任家主張嚴庭的母親帶回家的。
又據說張老太太在生張嚴庭的時候難產,而當時的輔助生產的正是成為婦科醫生不久的劉阿婆,當張老太太順利旦下長子張嚴庭后,很感激劉阿婆的幫助,認為劉阿婆救了她們母子一命,直把劉阿婆當救命恩人對待。后來張老太太從婦科醫院回來時,也帶回來了劉阿婆,從此劉阿婆便留在了張家。而且,聽說劉阿婆對張老太太,對張家忠心耿耿,甚至為了張家終身不嫁。
在張老太太死后,只是幾年時間,劉阿婆便很快得老邁了,身體也大不如前,各種疾病紛沓而至,最嚴重的便是她的呼吸道感染,張家感激于劉阿婆對張家的貢獻,所以特地在本國空氣質量最好Q省買了一座別墅,讓劉阿婆在那里安心修養。
劉阿婆每年在張家祭祖儀式之后,一定會回來一趟,而且接著張家的兩位小姐一定會親自過來,據很多傭人傳言,這是張家的人信得過劉阿婆的婦德,特意讓劉阿婆親身教導的。
到了晚上,張家兩位小姐果然先后到來了……
張梓兮臉色冷漠地來到這個地方,一路上她的手上都緊緊握住,指甲刺激掌心的刺痛多多少少幫助她抑制了厭惡,很想馬上逃離的心情。
當她踏進這所生平最厭惡,恨不得一把火燒了的房子時,張梓兮便看見張梓夢早已沉默地坐在沙發上,而正對著張梓兮的那張沙發上,坐著那位劉阿婆,她頭發全白,卻盤起梳理得很整潔,如一個闊老太太的老婦。
張梓兮只是撇了一眼,就移開眼神,站在那里也不走動。那個老妖婆她一眼都懶得去看,她早已深深記住那張老臉,她想即使是到自己老去,可能也無法抹去那老妖婆在自己心里刻下的一切。
劉阿婆淡淡地看了張梓兮一眼,并沒有多少什么,她撐著扶手有點艱難地站起來,然后整理了一下坐得有點皺褶的衣服,掃了一眼張梓兮和張梓夢,轉身往樓梯口走去,背對著兩人說道:“兩位小姐請跟我上去吧。”
要不是劉阿婆最后那句話里用了尊稱,那儀容那姿態使劉阿婆看上去,根本看不出她是張家的傭人,反而是張家的老祖宗一般。
張梓兮聽到這話,臉色突然煞白,眼神冰冷且帶著恨意地看著那已經老邁的身影,雙手握得更緊了。她不想服輸,但是卻怎么也克制不住心底的抵觸,怎么也邁不開腳步。
張梓夢抱著雙臂靠在沙發上,偏著頭蔑視地看著那背影,嘴里無聲地暗恨詛咒:老妖婆,這么老了,怎么還不死!等那老邁的身影消失在樓梯轉角處,她轉過身來看張梓兮,果不其然看到張梓兮那煞白的臉色,她有點擔憂地看著她,沉默了一下,才暗嘆一口氣,無奈說道:“姐,上去吧。如今我們還沒有足夠的能力反抗,先忍著吧。”
擔憂地看著張梓兮,張梓夢停頓一下,瞇著眼有點陰冷地說道:“如是以后有機會,我一定第一個把這老妖婆趕出張家,而且我要沒收她全部財產,看她無兒無女,沒有依靠怎么活!”
張梓夢說完沉默一會,站起身來先往樓梯口走去,忍住想去扶張梓兮的沖動,她知道姐不喜歡任何人碰到她。
張梓兮看著張梓夢挺得筆直的背影,突然覺得她這個從來忽視的妹妹,比她堅強許多。起碼她能勇敢面對,而不是想著一心逃避,反而是想著秋后算賬這樣的狠事。而且,自己能夠獨自躲在外面,一年只在這里呆半個月左右,但是張梓夢卻要一年到尾都呆在這個兩人都厭惡的家里。
“名貴稀少的珍稀野草!”張梓兮輕吟一句只有她自己懂的話,邁出了自己的步伐,盡力讓自己背挺得筆直,往那因為是紅漆陳年老木而造,而顯得有點陰沉的樓梯口走去。
走上二樓,張梓兮站在客廳里,張梓夢早已隨著老妖婆進入了那間房間。她看著那緊閉的方面,牙關咬得很緊,雖然她不想,但是她緊握的雙手還是微微顫抖起來,臉上也更是煞白了幾分,似乎那道房門后面,有著什么吞人猛獸使她害怕一般。
此時,她從未有這么恨,恨這個家,更恨這個離譜離奇的家矩,她有馬上逃離的沖動,她有足以殺死人的怨恨。她此時甚至還有去挖掘她那變態的***墳墓,把她奶奶挫骨揚灰的沖動。是她把劉阿婆帶回來,并定下如此家規的。
看著那緊閉的房門,恨意過后,心中卻是起了酸楚,她嘴唇有點發抖地忍住淚意,嘴里無意識地呢喃著:“媽咪……伊兒……”
當張梓夢陰沉著臉走出來,看到了此時在她眼里從未如此讓人感到脆弱的姐姐,她心中某個地方痛了起來,她小心翼翼地叫了聲“姐。”
張梓兮回過神來,有點茫然地看著張梓夢,然后慢慢清醒,移開眼神,看著那道半開的門深呼吸幾次,眼中閃過一道狠絕,有點僵硬地走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