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聽海龍王繼續(xù)說道:“當初的隆康也曾無敵于天下,但卻未能做到南下吞并刀鋒,想要讓九天大一統(tǒng),光靠殺戮是顯然成不了的。如今九天大陸上,不論是九神的一些中堅家族,亦或是偏遠地區(qū)的一些小族群,對投降一事兒都是忌諱莫深,怕的就是此前參與過九神出兵的事兒,會被你們刀鋒秋后算賬。”
“可他們更害怕被亡族滅種。”克拉拉冷笑。
黃金海龍王也不動怒,只是微笑著說道:“凡事堵不如疏,讓他們怕刀鋒,不如讓他們相信刀鋒,倘若連此前戰(zhàn)時出力最多的海龍,刀鋒都可以饒過,那他們又還有何懼之有呢?”
“這個世界是已經(jīng)沒有人能擋得住你,但如今距離你定下刀鋒峰會也已經(jīng)不足半月,到時候是滿大陸群豪響應(yīng)、不費一兵一族就直接定鼎九天,還是只有你們刀鋒獨樂樂,最后再讓你費勁巴拉的去滿世界一一拔釘子……不外乎就看你現(xiàn)在的選擇而已。”
克拉拉沉默了。
老東西說的沒錯,放棄權(quán)力表示了海龍族不再與人類爭鋒的決心;放棄財富則是讓他們徹底淪為了世界的底層,這確實已經(jīng)是最大程度的放棄了海龍一族對世界的威脅,倘若在這樣的情況下,刀鋒聯(lián)盟仍舊要選擇對海龍族趕盡殺絕,那只能讓九天大陸所有心存疑慮的族群,對刀鋒聯(lián)盟、對王峰提議的合并反抗到底而已。
這是一個陽謀,坦白說,黃金海龍王這老東西失敗歸失敗,但所做的這事兒,卻讓人壓根兒就沒有拒絕的權(quán)利。
她不可能因為自己的私仇讓王峰為難,何況以王峰今時今日的身份地位、以美人魚此前在刀鋒和九神大戰(zhàn)時的選擇,今天王峰肯不計前嫌的帶她來,她就已經(jīng)很知足了,至于海龍王子烏里克斯,那種雜碎今后將再也沒資格出現(xiàn)在她的視野里,雖然終歸是有點惡心,但其實那又有什么所謂呢?
克拉拉沒有再吭聲,原以為這么簡單的選擇,王峰應(yīng)該很順口就答應(yīng)下來,可沒想到王峰卻微微一笑:“道理很通透,讓人沒有拒絕的理由,但我并不打算答應(yīng)。”
黃金海龍王的眸子中閃過一絲異色,但很快就恢復如常:“能給我個理由嗎?”
“因為你有個蠢到出奇的兒子。”王峰轉(zhuǎn)過頭看了看克拉拉,然后才微笑著說道:“我答應(yīng)過的她,會幫她找你那個蠢貨兒子算賬,我這人……從不食言。”
克拉拉一怔,心跳在那瞬間仿佛靜止了一下,隨即便砰砰砰的快速跳動起來。
王峰答應(yīng)幫她出頭,那還是當初剛結(jié)束和天頂圣堂的比賽,還沒去暗魔島之前的事兒了,那么久遠的一句話,連克拉拉都以為只是王峰順口的玩笑話而已,可沒想到他竟然到現(xiàn)在都還記著……
克拉拉心如鹿撞。
坦白說,這一刻,她腦子里想到的不是報仇之類,而是滿腦子都飄著五個紅色的大字‘他還記著呢’!
海龍王的眉頭微微皺起,海龍性淫,對美女沒什么抵抗力,和美人魚那邊前些年打得火熱的時候,也一向都是亂來,克拉拉那時候還只是美人魚族中沒什么名聲地位的雜牌公主,倘若被某個海龍族的王子看上,玷污了也好、羞辱了也罷,那確實都是很有可能的事兒。
該死的……怎么會剛好得罪這么一個女人?堂堂海龍一族,難道要葬送在這么個女人手里?
“敢問二位的關(guān)系……”海龍王忍不住還是多問了一句,這很重要。
克拉拉的呼吸又在瞬間靜止下來了,本是殺氣騰騰的跟著王峰過來報仇、看仇人的下場,可沒想到接連遇上的問題一個比一個意外,也一個比一個讓她感覺期待。
王峰沒讓她失望,一只大手直接摟到了她的腰上,微微一笑:“我女人。”
克拉拉只感覺身子隨之一軟,臉上猛然一紅。
“……”海龍王一聲長嘆,仿佛一瞬間就蒼老了十歲:“明白了。”
吉祥天是王峰的正妻,這事兒天下皆知,但就像當年的王猛一樣,像這樣的男人,怎會沒幾個紅顏知己?當年的鯤族就是栽在這事兒上,現(xiàn)在居然又輪到海龍……對一個男人來說,自己的女人被侮辱,這大概是唯一連神都忍不了的事兒。
因為一個精蟲上腦的蠢貨兒子,如今的海龍就要被王峰滅族泄憤,這又能怪的了誰呢?只能怪家門不幸,只能怪天不給活路。
“成王敗寇皆是定數(shù),身后事后人管,我已盡力……”海龍王一聲長嘆:“王峰,如何處置海龍只在你一念之間,動手吧。”
王峰看了看旁邊的克拉拉,此時的克拉拉眼里早已沒了仇恨。
“其實……”她紅著臉,笑著說道:“我也無所謂了,海龍的人現(xiàn)在滿世界亂逃,找起來可費力了,又浪費你時間……”
海龍王的眸子微微一亮,王峰大笑著在她腰上擰了一把,然后伸出五指對準了海龍王:“既是當事人出聲,那就算你好運了,你死之后,我只殺烏里克斯一人,不過你們海龍族……滿世界的仇人,今后的日子可不見得好過。”
黃金海龍王的臉上此時也終于浮現(xiàn)出了一絲安詳:“那就看他們自己造化了!”
………………
黃金海龍王隕落,曾經(jīng)海中三大皇族之一的海龍族就地解散,以巨額的財富賠款,換取了族群繼續(xù)生存的權(quán)利……但不允許海龍族建國,只此一條,已經(jīng)算是徹底掐死了海龍族重新發(fā)展的一切可能。
當?shù)朵h聯(lián)盟最新的公告出來時,整個世界都沸騰了。
海中三大皇族,那可是自至圣先師時代起就一直存續(xù)著的霸主級勢力,比如今刀鋒資格要老多了,可沒想到轉(zhuǎn)眼間就已經(jīng)成為了歷史……
一時間,所有那些曾經(jīng)有過反抗心思的勢力都冷靜了下來。
說山高皇帝遠?你有人家海龍族的上三海距離刀鋒遠?
說勢力力量強大?你有人家海龍族的力量強大?你能比人家號稱海瘋子的海龍更剛?
如此強大的海龍,擁有著一位龍巔強者的海龍,且遠在遠離大陸的深海深處,尚且選擇了如此悲情的結(jié)局,才勉強保住血脈的延續(xù),那其他族群、其他勢力,乃至九神那些各懷鬼胎者,又還有誰,夠資格對抗王峰?
各種降書、行程書,如雪花片兒一般朝著刀鋒城涌來,各地勢力、家族的領(lǐng)袖們,也終于一掃曾經(jīng)的所有小心思,抓緊一切時間在往刀鋒趕路了。
投降成了定數(shù),大一統(tǒng)的大勢已成,再也無人能逆。
九神人的悲憤和屈辱暫且不用多說,在刀鋒聯(lián)盟內(nèi)部,這段時間可是一派揚眉吐氣、縱情高歌。
人們贊美著那個締造了真正和平的刀鋒領(lǐng)袖王峰,尊他為至圣尊者……其實是有人提議想要叫王峰圣師的,畢竟他的鬼級班、鬼級進修班,也算是為刀鋒、為人類做到了無與倫比的教育貢獻,絕對當?shù)闷稹煛@樣的稱呼,但被王峰拒絕了,他可沒打算學王猛立刻破碎虛空而去,九天世界還沒有開始排斥他,這個世界也還有許多留戀的東西,媳婦那么嫩、兒子還在坯胎里……日子很長,低調(diào)點好,別搞得自己人還活著,就被別人塑成泥巴放到神廟里去,天天煙熏火燎的,你慌不慌?
當然,這種名稱的事兒只是小事兒,刀鋒聯(lián)盟現(xiàn)在熱議得最激烈的,那就是在刀鋒會盟上,總議長王峰大人對戰(zhàn)敗的九神帝國、以及那些投降的各方小勢力,會做出怎么樣的處置安排了。
九神不同于海龍,一來畢竟是和刀鋒同源的人類,二來九神的地界范圍、掌控的人口、勢力、體量等等,都要比海龍更大、更復雜得多。
處置一個帝國、一個延續(xù)了足足四百年的族群,這本就是個很復雜的事兒,刀鋒議會方面目前暫且還沒有放出任何風聲,王峰也沒在刀鋒城,但在圣光、圣路這樣媒體天天的炒作下,底下的普通人們,不管是社會精英還是販夫走卒,早都已經(jīng)是為這事兒各抒己見、爭成了一團。
兩邊是兩百多年的冤家,特別是近幾十年來,九神在隆康的領(lǐng)導下強勢崛起,各方面都穩(wěn)穩(wěn)的壓制著刀鋒,邊境的小摩擦也一直不斷,加上刀鋒內(nèi)部的‘恐九情緒’、‘備戰(zhàn)情緒’、‘輿論引導’、‘歷史教育’等等,刀鋒人對九神一直都是視為洪水猛獸的,但根據(jù)所處階層的不同,對如何處置九神的看法自然也不同。
占據(jù)了大約刀鋒人口七八成的底層們,雖然沒有什么太高的眼界,平時叫囂得也最激烈,但在面對這個問題時,卻意外的整體處于一個寬容的狀態(tài),坦白說,無論這個世界有多少惡霸壞蛋,但大多數(shù)平民總是善良的,真正不善良那種,大概率也不會老老實實作為社會的底層生存著,因此在這些人的眼里,殺戮并不重要,以隆家為首的一些戰(zhàn)犯,處決不處決他們并不關(guān)心,他們關(guān)心的是自己的福利……刀鋒既然贏了,那肯定得從九神弄到大量的財富啊,那刀鋒聯(lián)盟應(yīng)該怎么分配這些財富,應(yīng)該給刀鋒的平民們提供怎么樣的福利,會有些怎樣的利好政策,那是他們最熱衷的話題。
而對刀鋒的精英階層、各大家族來說,處置九神的戰(zhàn)犯就變成了一個迫在眉睫、并且大肆鼓吹的話題。
隆家、封家、滄瀾、冥家、愷撒、吸血鬼一族……等等所有一切九神曾經(jīng)的強大家族,放任不管的話肯定會遺禍一方,會成為未來和平安定的威脅,王峰在的時候還可以鎮(zhèn)壓,可王峰要是不在了呢?最好的辦法就是殺,把這些有可能反叛的家族勢力都殺個一干二凈,至少嫡系人員不能放過……
這種言論在各大公國、各大家族的高層里是十分盛行的,也得到許多人的推崇,甚至壓根兒都不帶掩飾,就好像根本不在乎這樣的言論會把那些一個月后準備來投降的九神人嚇跑似的……
他們是真不怕,相反的是,這樣的論調(diào)其實就是故意說給九神聽的,這幫精英顯然很樂意把九神的人直接嚇跑,那樣才有徹底剿滅他們的理由。
而也只有徹底消滅了這些九神本土的貴族、勢力,刀鋒的勢力們才有機會去滲透、去接管九神那龐大的土地和資源,才有機會瓜分這巨大的戰(zhàn)勝國蛋糕,否則若只是像平民想象那樣,讓九神降格自治、甚或是分為無數(shù)個行省、獨立城,他們本身的地頭蛇還在,刀鋒這些家族也根本沒有太多瓜分蛋糕的可能。
精英階層們一個心思,平民們一個心思,刀鋒議會一些真正有遠見卓識、心懷天下的,比如雷龍、帝釋天之流,則顯然又有別的想法,各種各樣的言論鑄就了此時的刀鋒輿論。
一家歡喜幾家愁,前有海龍的前車之鑒,后又有刀鋒各方勢力的各懷鬼胎。
坦白說,對那些已經(jīng)決定要投降的家伙們來說,這真是最煎熬、最難受的半個月時間了,但他們顯然并沒有選擇的余地。
是生是死,是活著、還是好好的活著,所有的這一切,也只能取決于那個如今在九天大陸如日中天的男人一念之間了。
幾乎整個刀鋒聯(lián)盟、乃至整個九天世界,此時顯然都正在關(guān)注著幾天后刀鋒城的巔峰聚會,熱衷于那個牽動了滿世界數(shù)十億人類心思的九神帝國,將會有著一個怎么樣的下場,當然,也有對此漠不關(guān)心的,甚至可以說完全都不知道這事兒的。
海螺鎮(zhèn)……
這是地處刀鋒東南的一個小漁村。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刀鋒沿海的大多數(shù)城鎮(zhèn)其實都是十分繁華的,哪怕是像連接著暗魔島的那種小鎮(zhèn)、小港口,一句話,只要靠著海,那就等于有數(shù)之不盡的資源和商機。
可唯獨這海螺鎮(zhèn),雖是面向著波瀾壯闊的大海,但卻是窮得叮當響,這里沒有大型船塢,主要是近海處有一大片淺水區(qū),且礁石遍布,并不適合修建可供大型船只往來的碼頭,且這邊地處偏遠,陸地上的交通也是十分不便,別說魔軌列車了,就算是稍大的馬車也很難開進鎮(zhèn)里來。
不過這里盛產(chǎn)五彩的海螺,在那大片的礁石區(qū),潛入水底很輕易就可以挖上來一大籮筐,無論是五彩的海螺殼來做裝飾品、亦或是那美味的螺肉,在大陸上都能賣到不菲的價錢,這也是海螺鎮(zhèn)名稱的由來。
聯(lián)盟的商人曾經(jīng)因為這個而光顧過這里,并試圖在這里建立貿(mào)易點、修建寬敞的道路什么的,這些商人剛來的時候帶來了大量的新鮮玩意兒,讓海螺鎮(zhèn)的土著們十分感興趣,但當后來這些商人們變得越來越貪婪,想要用自己的人手大批量的挖掘海螺時,海螺土著們暴怒了,聯(lián)合起來驅(qū)逐了他們,他們認為五彩海螺是上天賜予海螺人的禮物,除了海螺人土著,任何人都不允許去挖掘和開采。
因此這個小鎮(zhèn)其實一直處于半封閉的狀態(tài),只是偶爾會有從聯(lián)盟各地慕名而來的游客,雖然這些游客被允許采摘海螺來食用或是作為紀念,但必須要緊守海螺人的規(guī)矩,那就是要繳納大量的錢財,采摘的數(shù)量也是有限的,這是海螺人現(xiàn)在重要的收入來源之一,只是,這樣的規(guī)則被前幾天來的一對年輕夫婦給打破了……
此時天色才剛黑,不遠處的海面上鱗波蕩漾、浪聲輕柔,空中則是月朗星繁,銀光照地。
在海邊一間簡陋的木屋外,十幾個海螺族的年輕人正小心翼翼的匯聚在一起,他們手中或提著捕魚所用的那種長柄魚槍,或牽著厚厚的、掛滿鋒利倒鉤的絕戶網(wǎng),又或是魚叉、棍子之類簡易的武器。
這些人躡手躡腳的朝那木屋靠近著,在距離木屋約莫三四十米外時齊齊停了下來。
領(lǐng)頭的年輕人赤裸著上身,古銅色的皮膚上抹著閃亮的鯊油,肌肉結(jié)實、目光兇悍,正壓低聲音向同伴們分配著任務(wù)
“卡西亞、露法爾、維德多,你們拿著網(wǎng)悄悄去正門旁邊埋伏著,只要那女人一出來,你們就照她頭上網(wǎng)過去!”
“亞光、德爾森……你們兩個的魚槍給我瞄準了,只要她開門就直接射!別怕誤傷,卡西亞他們又不蠢,扔網(wǎng)的時候他們會躲開的!”
他一邊吩咐著,一邊又叫了幾個人的名字,也是都各有安排,三下五除二,就將十幾個人都安排得井井有條,給那口中的‘女人’設(shè)置了至少七八道必死的關(guān)卡,口中更是毫不掩飾對那女人的厭惡。
沒辦法不厭惡,這對夫妻是三天前來到小鎮(zhèn)上的,二話不說就直接砍伐鎮(zhèn)上的樹木,然后在這大海邊上建了這么一座木屋,而且還不經(jīng)過海螺族人的同意,就私自在近海處打撈海螺……天天吃海螺,還把那些珍貴的五彩海螺殼鑲嵌在他們那破木頭房子上,雖然是挺好看的,但海螺人都還沒這么奢侈過呢!
于是乎,幾個海螺族的年輕人就跳出來要那對夫婦給個說法,其實就是想收費,順便再用不遵守海螺鎮(zhèn)規(guī)矩的理由訛上一筆,結(jié)果人家沒吃這套,不但不給錢還直接動手,一個女人,一只手就把這幫身強力壯的年輕人全扔出來了,摔得不輕,這不,回頭拿上武器,就騙了一大幫人來找她算賬了。
年輕男子興致勃勃的布置好一切,旁邊的同伴們卻是面面相覷……來這里之前,他們可不知道是來對付這個可怕的女人,想起那天光男去找人家麻煩,結(jié)果被那女人一只手就扔出去十幾米的可怕場景,他們深知這女人肯定是傳說中刀鋒聯(lián)盟的那種魂修,一個就可以頂他們幾十個那種。
“還以為你叫我們來打漁呢……”
“老大,我肚子有點痛……”
有人則是一臉驚恐的指著他背后:“啊,老大,你看你背后,有鯊魚!”
“鯊你妹!”年輕的首領(lǐng)眼睛一瞪,壓根兒都沒回頭,揪住那個撒完謊轉(zhuǎn)身就想開溜的家伙,扯著他的后領(lǐng)一把拽了回來:“來都來了,你們今天要是敢走,以后就不用跟老子的船出海了!”
眾人面面相覷,海螺鎮(zhèn)的海船并不多,能開到海上去的更是少之又少,而這年輕首領(lǐng)光男恰好就是擁有者之一,這也是他能成為這幫年輕人老大的原因。
可要說讓他們?nèi)Ω赌敲纯膳碌囊粋€女人,這幫人卻又有點不太敢,有人不甘心的在拖延時間:“光男老大,那你干嘛呢?”
那年輕人眼睛一瞪,惡狠狠的提了提手上的魚叉:“老子當然是幫你們兜底,要是你們?nèi)际×耍献泳陀眠@柄魚叉和那臭娘們大戰(zhàn)三百回合!”
“老大,你打不過她的,”同伴們并不放棄,苦苦提醒:“那女人的力氣太大了,別說前天揍飛你那一拳,小武說這女人剛來那天,只用一只手就扛著二十多米長的一根大木頭,從村子邊的樹林里走到這邊……人家從砍樹到搬過來修好這房子,才不過花了一個多小時……簡直就不是人。”
“肯定是刀鋒聯(lián)盟的魂修!很厲害的這種人!不就是拿了咱們幾個海螺嘛,咱們還是別惹了吧……”
“呸!你們懂個屁。”年輕的首領(lǐng)冷笑道:“老子在這里觀察她們兩天了,那男的病得很厲害,一開始只是白頭發(fā),后來就掉頭發(fā),現(xiàn)在估計離死不遠了,關(guān)鍵是這病好像還傳染,就像上次咱們鎮(zhèn)上的那個什么毒天牛一樣……這兩天,那女人的頭發(fā)也白了不少,多走幾步路都要扶著腰,憑什么還和老子斗?還想像上次那樣揍我?門兒都沒了!”
“那可不一定,走路扶著腰或許是懷娃娃了。”有同伴指出。
立刻有人點頭:“就是,德爾森他妹妹前幾天懷了娃娃,走路就是挺著肚子、扶著腰的。”
“就是就是,我看她肯定沒生病!那么強壯的女人,哪有那么容易生病的……”
“呸,一群沒出息的東西!”年輕的首領(lǐng)臉上陣紅陣白,壓低聲音怒罵道:“就算是這樣,那她也只是個懷孕了的女人,路都走不穩(wěn),你們怕什么?”
眾人一怔,隨即恍然大悟,臉露笑容,沖他豎起大拇指:“老大英明。”
“少拍馬屁,干活!”
“放……”
放心的‘心’字都還沒說完,幾人的聲音就已經(jīng)瞬間僵住,幾個人一臉驚恐的看著光男的背后,嘴唇微微發(fā)顫。
“還給老子來這套?”光男一臉的不耐煩,惡狠狠的說道:“你們到底干不干?是不是好哥們兒?一個臭娘們就讓你們慫成這樣,以后出去別說是跟著我光男混的,老子嫌……”
話音未落,一道寒氣卻已經(jīng)架在了他脖子上。
隨即,一股可怕的殺氣突然從背后籠罩過來,就像是有一只正在擇人而食的上古兇獸趴在你背上,隨時都可能用那冰冷的爪子割開你脆弱的咽喉!
光男的呼吸一緊,全身瞬間變得僵直,握在手里的魚叉不停的顫抖著,那號稱‘大膽’的褲襠,則是瞬間濕了一片,褲腳處‘滴滴滴’的往下淌著水……
他嚇傻了不敢動,身旁的其他幾個人也都不敢動,仿佛在瞬間集體化為了雕塑一樣,只剩下一雙雙眼瞳里驚恐神色。
氣氛變得恐怖起來,所有人大氣都無法喘上一口。
“……這是最后一次。”冰冷的聲音則在此時冷冷的響起,不像是那個近在咫尺的女人在說謊,卻像是直接在所有人的腦海中響起:“滾!”
話音落,人消失。
沒人看到她是怎么出現(xiàn)的,也沒人看到她是怎么離開的,只是那一頭在月光下根根飄揚的銀白發(fā)絲,以及蒼白的臉色,將她映襯得和前幾天剛出現(xiàn)時的美艷完全不同,特別是在這月夜中,再配上那棟在海風中屹立不倒的孤獨木屋,就宛若是傳說中的追魂厲鬼一樣。
“媽、媽呀!”
女人消失了好幾秒后,才終于有人回過神來,一聲大喊,所有人都驚醒過來,嚇得哭爹喊娘、連滾帶爬的朝遠處跑開,手里的武器也顧不上了,直接扔在地上:“鬼呀!”
聽著漸漸遠去的慘嚎聲,木屋中,白發(fā)的男子露出一臉深感有趣的笑容。
“堂堂刀鋒女神,黑玫瑰卡麗妲,竟被這群鄉(xiāng)野村夫稱之為鬼……咳咳……”千玨千笑了起來,可笑聲似乎觸動了傷口,讓他立刻又忍不住咳嗽起來。
“這有什么好笑的?如果不嚇唬住他們,這樣的事兒會沒完沒了……”卡麗妲皺著眉頭,伸手在他背心上輕輕按撫著,溫和的魂力不斷渡入,很快就止住了他的咳嗽聲:“讓你不能有情緒波動,偏不聽。”
“做人倘若連情緒都不能有,那又還有什么意思?”千玨千卻仍舊還是在笑,伸手握住卡麗妲按在他后背上的手,溫和的阻止了魂力的繼續(xù)輸送,他微笑著說道:“人生自古誰無死,生死的事兒,我早就已經(jīng)看淡了,能多活這半年已算是白撿,能看到隆康戰(zhàn)敗、天下一統(tǒng),精神上也已經(jīng)沒有什么遺憾,而更重要的是,這半年能有你一直陪著我……我很快樂,謝謝。”
“別說這樣的話。”卡麗妲的眉頭微微一皺:“如今天下大變,隆康已死,王峰已入神道,我用魂力護住你心脈,半個月內(nèi)應(yīng)該不會有問題,王峰半個月后必回刀鋒城,只要我們那時候回到刀鋒城找到王峰,你的病未必便……”
“你堅持不到半個月后的,”千玨千微笑著,輕輕拍了拍卡麗妲的手背:“否則剛才就用不著恐嚇那些族人了,而且……”
“看看你的頭發(fā)。”他有些心疼的伸手撫摸著卡麗妲那滿頭銀絲:“損耗本源,一夜白發(fā),龍級的境界雖還在,可魂力卻已經(jīng)跌回了虎巔,倘若繼續(xù)下去,那不是在救我,而是讓你我同時萬劫不復。”
“現(xiàn)在停手還來得及,你還年輕,雖傷了些許本源,但若是好生靜養(yǎng),三五年內(nèi)仍舊還可調(diào)息回來。”
“可是……”
“自己的身體自己清楚,我心脈早已斷絕,生機盡喪,全憑你用龍級的魂力強行續(xù)命……倘若王峰連這都能救,那就已然遠遠超出了神道的范疇,而是屬于造物了,可若是能造物,他早已破碎虛空而去,又怎會還留在這世間?”千玨千阻止了卡麗妲繼續(xù)說下去,微笑著說道:“即便強如當年的至圣先師王猛,也無法阻止生老病死、自然衍化,那是根本就不是人力所能達到的,所以,別抱這種不切實際的幻想了。”
卡麗妲的神色微微暗淡下來,邁入了龍級,這半年也從千玨千這里知道了不少大陸的秘辛,對所謂的半神和真神,她比其他人要更多一點朦朧的認知,自然也知道千玨千說的是實情。
與圣主一戰(zhàn),千玨千的實力確實稍稍次之,即便搶占了先手,將圣主拉入了他的領(lǐng)域,可最后仍舊是被圣主震斷了心脈。
陪伴千玨千這半年,他的身體情況一直都是時好時壞,宛若藕斷絲連般的心脈隨時都有斷絕的可能,特別是最近兩個月,基本只能靠卡麗妲強行用魂力來替他維持生命的運轉(zhuǎn),沒了卡麗妲,千玨千只怕連尸體都早就已經(jīng)涼透了,可仍舊無用。
昨天一天的時間,卡麗妲的滿頭秀發(fā)就變得銀白,那并不僅僅只是因為這半年來的心力和精神損耗,更因為昨天千玨千又陷入了昏迷,雖然被卡麗妲拼著元神受損強行拉了回來,但卡麗妲也已經(jīng)很清楚,以千玨千現(xiàn)在傷勢的程度,即便是現(xiàn)在找到了王峰,也絕對已經(jīng)回天乏術(shù)了。
她只是不甘心而已,原本當年離開刀鋒時,她就已經(jīng)做好了陪千玨千走完最后一程,平靜的送他離開的準備,可哪想到只區(qū)區(qū)半年,王峰就戰(zhàn)勝隆康、突破神境,這讓她燃起了一絲希望,好說歹說才勸動千玨千,讓他跟自己回來找王峰碰碰運氣,而千玨千的條件,就是在去刀鋒之前,先來一趟他出生的地方,也就正是這海螺鎮(zhèn)。
“取道海螺,并不只是因為我想回來看看,生于斯,死于斯,這一直都是我的夢想。”千玨千的聲音已經(jīng)很輕了,有氣無力的樣子,但臉上仍舊還掛著微笑:“推我出去吧,看看海。”
卡麗妲沒有再勸解,依言推著那輪椅,推開木門走了出去。
門外月光銀裹,海面上鱗波蕩漾,咸濕的海風吹拂過來,那些近海處礁石下的五彩海螺們,在銀光素裹的海面上映照出一片片五彩的海虹。
千玨千的眼神變得愈發(fā)的柔和起來,仿佛就像是一個充滿純真的孩子,用那無暇的目光注視著這幽靜的美景。
“今天的月亮真圓。”
月色銀光,讓千玨千有些悠然神往。
“小時候我就愛坐在海邊看海面的月光、海里五彩的海螺,然后幻想著母親講述的海螺姑娘的故事,堅定的認為自己以后也一定會娶一個最漂亮的海螺姑娘,然后和她相親相愛相守一輩子……”
靜美的月色,五彩的大海,聽著千玨千輕言細語的描述著幼年時幻象中的愛情,卡麗妲也有些癡了。
她半蹲著,靠著輪椅的扶手,將臉輕輕枕在千玨千的手背上,輕聲問道:“我是你的海螺姑娘嗎?”
“是,也不是。”千玨千伸手輕輕撫摸著卡麗妲銀白的長發(fā),許久才緩緩說道:“你我始于師生之情、終于情感之義,那時的你只是在懵懂無知的崇拜強者,這并不是真正的愛情,也不應(yīng)該成為你對自我的道德約束……”
“你能陪著我這半年,我已經(jīng)很知足了。”千玨千笑了起來,撫摸卡麗妲頭發(fā)的手掌,動作愈發(fā)緩慢,聲音愈發(fā)輕柔:“我走之后,回去找他吧,那兩年你在玫瑰的笑聲,比我見過的、你這輩子其他所有時候加起來都多,所以……那里才是你真正的人生。”
話音落時已經(jīng)很輕很輕,幾乎宛若耳語,緊跟著,撫摸卡麗妲的手掌也漸漸停止了下來,直到最后完全不動,重量漸沉,任由那手掌無力的搭在卡麗妲的頭上。
卡麗妲仍舊沒有動,還在保持著將臉貼在千玨千手背上的姿勢,只有無聲的淚水從眼中滑落,混合在那溫潤潮濕的海風中,一如海水的滋味,苦澀、溫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