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什么問題。”
雷無手的臉頰上突然浮現出一絲尷尬,說話的聲音也情不自禁地小了許多。
“你既然可以駕馭那么可怕的花靈,我想你對血根子的習性應該也有所了解,師傅這幾日都在接待貴客,將散修們獻上的血根子通通交由我照料,可惜我并不擅長伺候花草,所以一部分原本新鮮的血根子出現了枯萎的跡象……”
雷無手溫溫吞吞,最后幾個字聲音已經細若蚊蠅。
“所以……所以你想讓我來給你看看,血根子們都出了什么問題?”蘇瞳眨了眨眼,沒想到雷無手尋她,居然是為了這樣一個理由!她上揚的語氣出賣了她心中的詫異。
“是。”雷無手坦誠地點著頭。“你幫我不是沒有好處的,我剛才讓蛛長老記下你的名字,你便在名冊上成為了師傅的內門弟子,荒山本屬于我管轄的地界,就算你不是三家血脈,我也有這個權利。”
呃……
看著雷無手說這話的時候眉眼之間情不自禁流露出的得意和自信,蘇瞳只覺得自己脖子下都滲出了汗水,自己何德何能,令他如此大力相助?
難道露葵的那幾鞭子,抽得他心花怒放?
難道此人面上冷酷,實則內心有著受虐傾向?
盯著雷無手的臉,蘇瞳好奇地想要一窺究竟。
“怎么?有問題么?”雷無手一陣疑惑,尋常人此刻的反應不應該是連連感激么?
“難道偌大的枯手崖上,沒有一個可以拾花弄草的人嗎?”蘇瞳回過神來,卻不是因雷無手的反問,而是因為依常理辦事,打理血根子這種事情怎么著也輪不到她上場才是吧?
“你還別說,真的沒有!”
原來“海蘭”是疑惑這個,雷無手恍然大悟,而后笑了起來。
“你沒有發現么,我枯手崖上多荒地,因為枯手秘術與自然之靈是天生的克星,所以植被極難生長,再加上師傅不喜煉丹凝藥,導致門中根本沒有人打理藥田,反正我們需要什么丹藥,自有師傅的朋友大把送來,所以飼養這活的血根子,對我們來說,還真是一件比外出戰敵更艱苦的活兒。”
“你若是得到師傅真傳,前幾年里控制不當,可要小心傷了你的花靈。”
聽雷無手一解釋,蘇瞳心中的疑惑才完全解開,原來是因為功法的關系,導致枯手崖弟子對藥草完全不得要領。這么聽來,她反而突然有些想好好看看那枯手秘法到底有多苛刻,是不是只要自己學會,便再也不怕露葵妖姬的挾制?
不過轉念一想,十大魔花終究不是尋常草藥,剛才對上雷無手的時候,露葵妖姬也只是稍微有些吃力,一定還隱藏著許多底牌,自己要學到足以挾制她的程度……天知道要在枯手崖待幾百年?
這個打算還是趁早放棄得好。
“既然你們都不煉藥,收集這么多血根子又有什么用處?”蘇瞳又追問一句。
“你還真是問題多多。”雷無手倒也不惱,認真地回答起蘇瞳的問題:“送人。”
“師傅廣交天下群雄,經常準備厚禮贈送給自己的朋友,這些血根子是用來送給有需要的人的,并不是我們自己留著用。”
“哦,原來如此。”蘇瞳茅塞頓開,這樣一來一切都說得通了。
“這個簡單,血根子分為喜陰與喜陽兩種,我看你這片地,陽力十足,陰氣衰微,把那些已經萎靡不振的血根子挖出來,轉移到極陰藥田里就好。”
此刻蘇瞳真有些感謝那多嘴的狼君,若不是還記得他的那些嘮叨,她現在哪里能一針見血地指出雷無手的失誤之處?
“就這樣?”雷無手只覺得蘇瞳的建議實在是太簡單了。“不過你得幫我親自動手,雖然是送人的藥草,不過師傅格外看重,我怕外人拾掇不好,必須親力親為。”
“沒問題。”
蘇瞳從雷蕊的事情看便已看出雷無手并不是一個不好打交道的人,這一來二去,二人已經熟悉,倒也沒有什么枯手老祖傳承弟子與散修的嫌隙,二人彎腰低頭,一心一意刨起土來。
“我詛咒你!我詛咒你!居然命本仙挖土!”在蘇瞳身后伸張著花須的露葵憤怒地詛咒蘇瞳的暴行,為了在雷無手面前“顯示”自己對花靈的控制力,她居然不要臉地喝令露葵妖姬一起動手,無法在外人面前暴露自己,露葵妖姬只能忍氣吞聲依蘇瞳的指令行事,心中卻已將她抽打了無數次。
露葵甚至打定主意,一旦桃斬劍與雙木劍到手,她立即就用最嚴苛的刑罰將蘇瞳送下地獄!
兩個時辰過去,二人終于將在極陽地下呈現枯死跡象的血根子通通轉移到了極陰藥田,誰能想象,被所有枯手崖弟子視若標桿與神明的雷無手居然會親力親為,認真完成這樣枯燥的工作,看來他的確是一位聽話并深得枯手老祖歡心的弟子。
不過他的付出并不是沒有收獲的,血根被轉移之后,很快便有了明顯的變化,原本失水的藥須再次迸發出欣欣向榮的生機,令那抹焦慮的神色終于從雷無手的眉心抹除。
“今日你幫了我一個大忙,日后你成為師傅的弟子,若有什么難處,都可以來找我。”雷無手對蘇瞳的態度親切了許多,當真像是一位可以依靠的師門兄長。
在這個剎那,蘇瞳感覺到了雷無手的真誠。
依她這種仗義的性子,原本也極容易換來朋友博得他人的陳懇,可是雷無手眼中的淺笑,卻比以往更加強烈地撩撥了她的心弦。
看來魔修之域……也并不如我想象中那樣黑暗森然。
雖然有狼君與柳相如那樣的敗類,卻也有義薄云天的百家兄妹,和是非分明的雷無手。
難怪真仙界仙人們并不禁止魔道成仙,成王,不過是因為魔修*被一部分歹人壞了名聲。
對魔修又有了一些新的認識,蘇瞳朝雷無手挑起了黛眉。
“雷師兄一言既出,就一定要算數哦!日后我有困難,你可一定要出手幫忙!今天開罪了雷蕊妹妹,還請雷師兄多多包含,那姓柳的的確不是東西,還請師兄再提醒一下蕊兒妹妹。”
“這你放心,雖然你取了蕊兒的夜鴉,不過是憑實力爭奪,而且并沒有為難蕊兒,她哭過之后,會想明白的。”
二人這翻對話,算是完全卸除了心中的嫌隙,二人對視而笑,見萎靡的血根子狀態越來越好,蘇瞳便起身道別,向自己的柴房御空飛去。
雷無手遠望著蘇瞳的背影,唇角有了一絲難得的笑意,他平素很少與人結交,但與那名為海蘭的女子相處,似乎感覺很好。
就在蘇瞳背影消失在荒山的剎那,雷無手的身后突然騰起兩團濃云。
那云霧就像憑空出現,來時悄無聲息,直到其中踏出二人,背對著云煙的雷無手這才驚覺過來。
他猛地回頭,立即看到了自己師傅的臉。
那是一張比傳言中更加年輕的容顏,與雷無手站在一起,幾乎分不出誰大誰小,雖被世人尊稱為枯手老祖,但眼前的白衣少年,簡直與“枯”、“老”二字完全不沾半點干系。
他唇紅齒白,發絲烏黑,臉上帶著飛揚的神彩,連眼神都顯得那樣年輕朝氣。
非常英俊!
雷無手從來沒有在別的地方見過比自己師傅更加俊美的男子,除了這一次師傅帶回來的陌生客人……
他的目光移向師傅左手方向,此來手客卿面如曉月,豐神俊美,年輕看上去雖然要比師傅大一些,卻絲毫不能遮蓋他身上雍容風雅的氣質。
他身上仿佛有一股令人發自內心想要膜拜的王者氣息,以至于雷無手只匆匆打量了一眼,便將自己的目光轉移到客卿雙足那雙繡有游魚的鞋面上。
“你放人進我的藥田了?”白衣少年含笑問道。
“是!”雷無手打了個激靈,沒想到師傅在“海蘭”離開之前已經回來。“徒兒愚鈍……”雷無手噗通一聲跪下,惶恐地回答:“徒兒見自己侍候不好師傅的藥草,就自做主張請來一位天資不俗又深知藥理的散修前來查驗,在她的指教之下,血根再也沒有莫名死亡的跡象。”
“哦?這倒是一個好消息,你說下去。”看來白衣少年并沒有生氣,反而見雷無手還有話說,所以鼓勵他繼續把話說下去。
“而且……”雷無手舔了舔自己干涸的唇:“而且她是散修里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擊敗三家弟子培育出圣紋血蛛的女子,所以徒兒已經將她名字記錄在此次納徒的名冊之中,至于她最后何去何從,還等師傅定奪。”話是這樣說的,但雷無手心里卻期待師傅能將蘇瞳收入門中。
“一個擅于拾花弄草的……女娃娃啊……”白衣少年促狹地將“女娃娃”三個字咬得極重,表情似乎帶著一種呆子也終于開竅的表情。
“好了,你下去吧,你說的事情為師記下了。”沒有立即拒絕或者首肯,但熟悉師傅性子的雷無手明白,既然師傅沒有直接搖頭,此事就算是定下了。
他心中微喜,恭敬地退下,卻未發現師傅這次帶來的客人,卻一直注目著蘇瞳離開的方向,愣愣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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繼續學車去了~好像已經請了好久的假了。